第8章 美好的东西终有罪

似乎想要表达什么，鲛人不停地在他的面前打着旋，蓝色的尾巴在璀璨地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在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一般，然后又回到紧贴玻璃的姿势，渴切地看着他。

就像在实验室那样。

谢京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也贴在了玻璃上。

众人一片惊呼。

“小公主！”

“二小姐！”

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忍不住向前一步。

然而——

原本躁乱不安的鲛人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绝美的容颜靠近玻璃，虔诚地将自己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那姿态就像隔着玻璃在亲吻谢鹿竹的手掌一样。

谢小公主咯咯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鲛人竟然也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纯欲又艶丽的笑容。

下一刻，众人的脑海中突然飘扬起优美而空灵的歌声。

不需要耳朵去辨认，哪怕听不懂其中的奇怪歌词，却情不自禁被美妙的声波所吸引。

这是鲛人的歌声。

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皮肉下的血液在沸腾！

美貌早已经跨越了性别和种族的鲛人，与漂亮得不输鲛人的人类小公主，在此刻构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图卷。

真的太美了。

这种美丽过于纯粹干净，让人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他们，亲手刻划上伤痕，让那双天真的眼睛充斥恐惧、流下泪水，精致漂亮的脸流露出破碎、绝望的神情，应该会更美吧！

四面八方弥漫着恶意又负面的情绪，歌声也随之越发畅悦了起来，在无人所见的地方，水缸里的鲛人缓缓露出了一脸餍足的神色。

鲛人外出的时间不能太久，大王子作为申请人，需要负责再把鲛人送回去。

大王子只能含泪和谢鹿竹道别。

当然，他临走前还是偷偷把一个盒子塞到了谢鹿竹的手中。

“二小姐。”

二王子主动唤道，一改之前的温煦，他的神色有些严肃，又带着担忧，“冒犯问一下，你曾经见过鲛人吗？或者，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接触过鲛人？”

谢鹿竹不由面露疑惑。

二王子，“我曾在一本书中无意间看到过相关鲛人的言论，大多都以‘异种近好，祸之’评价，今天那鲛人对二小姐有些特殊，我有些担心。”

凯斯惊道，“那这鲛人不就是个祸害吗？！”

谢鹿竹原本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越发的苍白。

生怕吓到了她，二王子柔声道，“也不尽如此，只要这些时日不再去过于亲近鲛人应该就不碍事。”

谢鹿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柔弱冷漠的容颜藏着焦虑。

见又安静了下来，凯斯附耳低声说道，“谢小公主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叫谢京墨，听说他现在好像就在生物院当了一个闲职……”

又小声地不屑地补充了一句，“谢家的废物点心，不足为惧。”

二王子不可置否。

然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这样很不适合，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整个过程的力道轻到像一阵风吹过。

他低头看去。

白莹如玉的手指，青葱如形漂亮得就像让人心动忍不住想收藏的艺术品。向来绅士涵养的二王子何曾与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过，整个人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没过一会，谢母和谢白芷便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一坐下谢白芷就小声抱怨道，“这些贵族夫人真的是吃饱了撑着，举办一个祈祷会都磨磨唧唧说了几个时辰。”

王后身为教皇殿的人，每年都会在月圆之夜组织帝都的女性参加祈祷会，口号是为了向边疆的战士送去美好的祈愿。

谢京墨闭上眼睛两耳不闻。

不关他的事。

没过多久，谢疆也终于被大帝放行，随同他一起回来还有消失了一整晚的浮白。

宴会结束后，二王子还非常绅士有礼地将他们送到宫门口，惹得谢母笑的合不拢嘴。

马车已经离开。

“柏伊，你怎么了这是？”

凯斯不由拿手撞了撞还留在原地的二王子，夸张的大叫一声，“你该不会也喜欢上这位谢小公主了吧？”

“柏伊啊，这样不好吧。就今天晚上大王子看谢小公主的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对方吃掉啊！你掺和进来惹得大王子的注意，不怕坏了计划？”

二王子没说话。

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忍不住伸出手捻了捻。

一坐上马车，谢京墨便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谢母和谢白芷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谢母着急喊道：“幺儿，幺儿！你的药呢？”

又回头推嚷着谢白芷，“阿芷，糖！糖！快把糖果拿来。”

糖果入口，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遇到了水一般，谢京墨迫不及待的开始吮吸住糖果，直到丝丝甜意顺着喉咙流进心肺，才将那种恶心感压下。

谢京墨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其实，传闻中“谢鹿竹的异性接触恐惧症”在某种意义上是真的——对于谢京墨来说，是无法碰触除了家人之外的所有人。

虽说当年的事情是为了让“谢鹿竹”可以名正言顺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但他也因此落下了后遗症：他的精神力对他人带着恶念视线特别的敏感，并且如果被他人触碰到肌肤，就会产生身体和心理上的反感，甚至难受到作呕。

但他不愿家人担心，所以一直隐瞒至今。以至于他们一直以为这是药物带来的身体不适。

对于今晚的宴会，他其实早有准备。

但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他才发现高看了自己，当那些充满着欲-望、贪婪、腐朽污秽的视线宛若一根根精神丝缠绕住他，肆无忌惮在他身上游荡时，就像无数的蚂蚁在身上攀爬撕咬一般，他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背脊发寒胸腹发呕。

哪怕有大王子和二王子在，那种视线也无处不在。

如今想来，依旧忍不住一阵发寒。

见他突然又颤抖了起来，谢母的手连连拍抚着他的背，“幺儿，好些了吗？”

看着弟弟难受，谢白芷很是烦躁，忍不住开始暴躁的隔空骂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谢疆，“都怪你大哥，没事立什么功劳，还答应大帝什么宴会的邀请……”

谢京墨失笑。

就算大哥不立功，皇族之人还可以想出有其他的办法把他们叫进宫中的。

谢母面露担忧，“幺儿，如果真难受的话，要不要回家就把药吃了？”

谢京墨摇头，“还不能吃药。”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低垂着眉好像睁不开似的，停顿了好一会，才听到他喘两口气息，轻声回道：“‘谢鹿竹’还需要在家待几天……”

“为什么……”

谢白芷还想问什么，就被谢母拍了一下手背，“嘘——”

谢京墨已经靠在车椅上闭上了眼睛，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好像睡着了，眉头却依旧难受地蹙着，好像凝聚着散不去地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