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半个时辰前。

林语儿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一字一句读完了这封灵信。

“马上来登仙崖，否则，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登仙崖？

她立刻就猜出是谁，晏芳洲，他想毁了她！

上一世就是他设计让华延真人报复她，打开了魔眼，可是这一世陆晓儿明明没有死，为什么还会……

“语儿。”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得她打了个啰嗦，连忙转过身把信藏在了身后。

“师尊。”林语儿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涩。

清都真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冽，“你要去登仙崖吗？”

林语儿睁大了眼睛。

“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清都真人已然打断：“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你是魔物，打算今日前往登仙崖打开魔眼，我本不愿相信，我想听你跟我说。”

汩汩的泪水从林语儿眼中流出，她含着痛苦大声控诉：“如果我说，我是魔物，那师尊待要如何，杀了我吗？”

她想到那时师尊失望而痛心的眼神，推她落崖底的手。

纵然过了一世，她仍然无法忘怀，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清都真人震惊地看着爱徒，显然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个答案。良久，他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去的。”

林语儿蓦然抬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不罚她，如果是这样，前世为何……又要如此绝情？

两人正僵持之际，一股气机直冲云霄，异变突生——

受魔眼影响，一道一道魔纹从林语儿身上冒出，其他方面虽无变化，但仅这一点，已经证实了她的身份。

虽然林语儿早已承认，但眼前的景象还是给清都真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而面对师尊异样的眼光，林语儿第一反应竟是找东西遮掩，不知为何，她实在不想让师尊见她这副样子。

清都真人内心复杂了一瞬，随即上前握住了林语儿的手，“原来如此。你只是具有魔族血脉。你告诉我，语儿，你想做魔吗？还是做我的弟子？”

语言无法表达林语儿内心的波澜，此时此刻，她回想起自己不辞辛苦，终于得入师门的欢欣；师父倾心教导，唯对自己特别的温柔；记起魔界残忍而混乱的法则……

“我仍然……我想，留下。”

明知道夜色不可抗拒，却还想挽留太阳。

————

晏芳洲好不容易和自己体内的魔物达成了共识，哪里注意到陆晓儿已经金蝉脱壳了。

剩下时间不多，他赶紧让“陆晓儿”前往登仙崖石碑处打开魔眼。

“陆晓儿”依言乖乖前往。

可到了石碑处，却再无动作了。

晏芳洲心中大急，“怎么回事！”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晏芳洲也顾不得暴露了，飞驰奔向陆晓儿，正待质问，却突然发现不对——

这只是一个傀儡！

“该死！”他正进退两难，但体内的魔物明显有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必须开启魔眼！它等这一天太久了，回到魔界，是它们这些遗留之魔最大的心愿！

晏芳洲感知一滞，等他回过神来时，钥匙已经嵌合入石碑，一股庞大的能量从崖下缓缓溢散。

魔眼已开！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魔物纷纷感知到了熟悉的魔息。百年前大战，界壁关闭后，还有许多魔物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回到魔界，大部分都被修仙界人士剿灭，剩下的那些，皆都善于伪装和潜逃，苟延残喘。

现在有了回去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如一颗石子落入沸水，剑宗上下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

在如此多的注视下，晏芳洲再也无法遁形。可恶，他本想做出失足落崖的假象，现在也不能了！若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他以后就算回来，也是人人喊打，再也与师姐无缘！

这一切都怪陆晓儿！

看着呆立一旁的“陆晓儿”傀儡，晏芳洲怒从心起，一掌将她扫下崖畔。

傀儡能跟从指令已算极限，哪里还会反抗呢？一落崖便被魔眼绞了进去。

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却是陆晓儿被晏芳洲挟持，并被打入魔眼。

季夙云是最早发现异动的那批人之一，他本来是过来查看情况，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甚至还看见了她落下去时，手上戒指那一瞬间的反光。

可还是晚了一步。

陆晓儿……

季夙云是瀚海宗的少宗主，他听说过当年的事，更听说过魔界是多么地冷酷与恶劣。

她一个机缘巧合下才突破的小小丹修，落到了魔界，会是什么下场？

不再犹豫，望着深渊一般的魔眼，季夙云拔剑出鞘，信手一剑刺穿了正欲动作的晏芳洲。

“……不……”毫无还手之力的晏芳洲缓缓倒下，寄居在他体内的魔物也未能逃过这一剑，他们都没想到，竟然会在回到魔界之前就死去，只差一步……一步！

季夙云没有再管他们，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猎猎吹起他的长衫，拂过他俊美如天神的面庞，此刻，他心里再无其他杂念——

下一瞬，他的身形便恍如一滴水落进湖面，随着点点涟漪，消失无踪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剑宗掌门甚至来不及阻止。

“这……”他如何向瀚海宗交代？

赶来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掌门暗叹一口气，对刚刚才到的华延真人道：“华延，这次是你的失职，你可认？”

“此事我责无旁贷。”华延真人面沉如水，“但是，既然魔眼已开，我认为，这也是一个机会。”

“将魔物一网打尽的机会。”

“我知你对魔物深恶痛绝，但这绝不是说得那么轻易，一来魔物不好对付，二来，剑宗未必能承受此等损失。”掌门摇了摇头，暗运法门，滚滚音浪传至每个人耳中：

“全宗戒严，开山门大阵——”

华延真人正悔恨间，一个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回返的陆晓儿。

”晓儿，你没事？”华延真人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的？”

陆晓儿觉得有些莫名，她有什么事？

“就这么回来的啊，我也没出剑宗呢。”

“那个被打下去的不是你？”

“我？”陆晓儿忽然想到了自己设的傀儡，想来是他们误会了，“哈哈，你们说的应该是我的傀儡，我之前是被晏芳洲抓了，但是靠傀儡脱身啦。”

华延真人听了这话，不由面色复杂。

“我们都以为你被晏芳洲推入了魔眼，季少宗主……跟着跳下去了。”

仿佛被重锤砸了一记，陆晓儿颤抖着声音说：“……什么？”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是连起来的那句话的意思，却十分难以理解了。

“季夙云把傀儡认成了你，进了魔眼。”华延真人安慰道：“晓儿，事已至此，你我都无能为力，你没事就最好，季少宗主修为高深，一定会平安无事。”

话语声渐渐低了，华延真人心里清楚，去了魔界，要再回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陆晓儿此时完全听不进师父的话，满脑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剧情都已经改变，为什么季夙云还会入魔界？

她执着地想让他摆脱原书的命运，到头来，却是因为她的一个法术让他落入险境……

如果她再小心一点，没有在脱身后就立即离开，而是暗中观察情况，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陆晓儿心中一面自责，可另一面，又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想法，一种她不敢去细想的可能……

季夙云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她的身影而跳下去呢……

生平第一次，一种情绪充盈在她胸口，又酸又软，让她眼眶发红。

这个笨蛋！

师父说他修为高，一定会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别人不知道，她是看过小说的人，知道魔界和修仙界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不提季夙云在那边的境况是如何艰难，他一个人，举目无亲，会多孤独难受啊……

“我要去魔界，我要去魔界……”

她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晓儿！”华延真人一把拉住她，“你莫要冲动！你去不是白白送死？”

“对……不能送死……”陆晓儿勉强冷静了下来。

剑宗掌门和长老们已经开始对魔眼重新施加封印了。

在护宗大阵的保卫下，大部分魔物都被挡在阵外，由专门组建的小队前往清剿，偶有漏网之鱼，也很快被剑宗的长老出手击毙。

向其他宗门联络也已经发出，估计很快就会收到回音。

她必须抓紧时间。

陆晓儿的目光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

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清都真人和林语儿不可能置身事外。有了师尊的帮助，林语儿在外表上已看不出异常，但她还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陆晓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她快速赶到林语儿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找个地方，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