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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瓦卡蒂普幻梦(下)

【四】

机场大厅内,距离起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何蓝和老杨坐在一起,各玩各的手机,老杨刷着手机里的小视频,脸上的笑一直没消失过,何蓝和闺蜜方深在微信聊得火热。

方深发来一大串长语音,她轻轻翻出耳机插上,点开。

“你有时候真的神奇,你清楚的记得每一件让你伤心的事,比如上学时被老师区别对待,在家呆着被忽视,以及这次你和你妈妈吵架等等事件,你都记得,得不到补偿,最后就把它们全部归为人的正常现象,我佩服你,真的。如果委屈,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呢?”

经过方深这么一总结,她回忆了那些事件,她发现她确实在心底隐隐期盼过得到补偿,但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她只好把那些伤害都想成是人的本性,好像她就可以不那么在意了。究其根本,她不过是想快乐的生活下去。

有短信提醒她飞圣托里尼的飞行时间,她仔细的把短信读了两遍,而后偏过头和老杨说:“我有工作临时飞一趟圣托里尼,您先回国吧,我已经把落地时间发给爸爸了。”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对老杨恭恭敬敬,仿佛前几天她和老杨如朋友一般的相处从来没有发生过。

“哦哦哦,那你注意身体。”老杨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眼神略略迷茫。

“你一个人登机没问题吧?”

“没事,有翻译软件呢!”老杨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一点儿问题。何蓝拎着自己的行礼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她和母亲都明白,临时有工作这种都是借口,她作为自由摄影师,又有谁能给她安排工作呢?不过是为了避免尴尬的氛围再持续下去。

手机铃声提醒有人发来了消息,她拿好登机牌后,转到人少的地方点开消息。是方深发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和别人沟通、表达自己,这样或许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何蓝愣住。她一直都秉持着做一个“不哭的孩子”,即使得不到糖,也没什么关系,但她从来也没想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里的孩子,也不丢人。

思考间,方深继续发来消息。

“你不表达,其他人怎么知道你需要爱?”

何蓝有些动摇了,她慢慢拖着行李找了个座位坐好,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的发呆。她这么多年沉默过来,想要颠覆过往的性格去做一个“爱哭的孩子”,决没有口头上说说那样容易。她在心里纠结良久,脚上如灌铅般沉重,心里冰与火在疯狂的交织,她最后掏出手机,给老杨发了一条消息:“登机了吗?”

“嗯,要关机了,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吧。”老杨回。

看到这条消息,何蓝心情略略复杂,一时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她捧着手机,发了条“一路平安”,老杨没回,可能已经关机了。落地窗外车辆停停走走,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五】

何蓝是被痛醒的,小腹处火辣辣的疼,她茫然的环顾四周,有个护士在给临床的阿姨换药水,她出声去问情况,发出的声音却是细若蚊呐。

“这是?”

“你醒了啊?”护士手上拿着一串空药瓶,边说边朝她走来。“还好你麻药醒了,不然我就该通知你家属了……”护士没说上两句,走廊又传来摁铃声,护士急匆匆的出了病房。

何蓝艰难的想要翻身,邻床的大妈看见她费力的样子,过来给她搭了把手。

“现在的年轻人哦,就是爱逞强,动这么大手术也不叫家里人来照顾。”大妈絮絮叨叨的数落着,给她把床升起。

“谢谢阿姨。”许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何蓝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一时间都不知道前因后果、身在何处。

从床头柜子里取出病历之后,她所有的意识渐渐回笼。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她低声呢喃,嘴角笑容浅浅,颇有几分自我嘲讽的意味。或许严格说,这个梦并不完全虚假,只不过在现实记忆里,一起同行的还有她的姐姐何丹,老杨在那段旅程中的笑容,也几乎都对着何丹。她在其中,更多时候是扮演着一个沉默的司机角色。

有人曾说,如果你突然梦到很久之前的事,这表明大脑在询问你是否要忘掉这段记忆。不管这个说法是真是假,现在她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忘记那段回忆。

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在被子上留下一圈水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无所事事的划着手机,何丹的的动态毫不意外的刷了屏。何丹最近的动态仍旧一如既往的小作文格式,细数着生活中琐碎的温柔,配图也万年不变的是何丹自己甜甜的笑脸。她一行行下滑,而后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和老杨的自拍让她拇指堪堪顿住。

“何蓝!”

她抬头,正好对上病房门口怒气冲冲的老杨。她脑子发懵,一时忘了言语。老杨也不多说,自顾自地忙活起来。看着病床边柜子上正在冒热气的水,何蓝平静地看着老杨,等待着她的质问。

“怎么不告诉我?”出乎意料地,老杨的声音干巴巴的,却没有多少怒意。

“没必要。”何蓝捧起热水,语气淡淡。

“我是你妈!怎么没必要?”老杨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波澜不惊的何蓝,又像是泄了气般颓然起来,低声呢喃:“也是,你从小就独立,任何事都是自己做决定。”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脸色苍白的样子,周遭都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何蓝说完,自顾自的低头笑起来,在母亲面前还考虑形象,她这种女儿也是少见。

尽管何蓝一再表明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但老杨还是坚持在她床边坐着,何蓝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由于之前告诉方深是自己一个人手术,所以方深过来的时候,几乎像是在春运回家,各种锅碗瓢盆,顺带还给她带了两大袋包子,作为几天的口粮。

“你等会儿冒充我姐去帮个请个假呗。”她记得今晚有个音乐节,有她很喜欢的一个乐队,她也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了票。

听了她的理由之后,方深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而后揭开何蓝伤口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犹犹豫豫地去了护士站。

何蓝满脸期待得望着门口,而后在看见老杨垮着的脸之后脸上表情瞬间僵硬。

“你就不能安分些?”老杨又气又无奈地说。

被抓了现行,何蓝干笑了两声,开始东扯西扯地编造理由。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老杨看她狡黠的眼神,就知道她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会跑过去,既然这样,不如一起去,也能照看着点儿。

天不遂人愿,音乐节开始没多久,天上便飘起毛毛雨。这次不管何蓝说什么老杨都不会同意她往人堆里挤了。到底不能白来一趟,两人找了个较偏僻的展览室,既能躲雨,又能听见歌。

“我姐预产期是这两天吧。”何蓝的声音轻飘飘的。夹在在雨声之中,不甚分明。

老杨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头肯定。“你姐我放心了,我现在就是担心你。”

听见老杨苦口婆心的语气,她又低低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偏过头笑着说:“你从小把所有的关注都给了我姐,现在她没偏离你的想法,不是很好?你又何必再操心从小都被忽视的我呢?”

老杨沉下脸想要反驳,何蓝却再次开口截断她:“我没一点儿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既然从小要求我独立,就该一直保持不干涉我的状态。”

何蓝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悲伤的情绪。老杨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老杨嗫嚅着,最终沉默,什么也没说。

“去妇保站照顾我姐吧,过两天我出院了也会过去看她。”何蓝闭上眼,嘴角仍保持着浅笑。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老杨谈论偏心的问题,没有她想象中的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两个人都分外平静。小时候她或许还会对老杨的偏心颇有微词,但现在她已经完全接受。方深对于她的性格还特意做了总结:给了接着,不给也不强求。

【六】

何蓝还是没能去看望何丹和孩子,之前约拍的人有事必须提前,她一出院就马不停蹄的投入的到工作中。之后又有朋友推荐了人过来拍片,稀里糊涂忙活了小半年之后,她才终于迎来年假。

除夕将至,小巷弄里红绸到处都是,何蓝拎着东西,看着周围人满足的神情,内心也不禁被感染,她微微笑,大步迈上楼梯。

由于几天前便说了今天回来,所以当门推不开的时候,她脑子微微有些发懵。确定没人在家之后,她拎着东西下楼。

楼下有户人家在熏烤腊肉,烟火气被冷风直吹上她的脸,她本能的咳嗽起来。塑料棚被哗啦一声掀开,有个阿姨探出头来。

“是何蓝啊,你爸妈没在家呐?快进来暖暖手吧,这大冷天的,可别吹感冒了。”

何蓝摇头,笑着拒绝:“谢谢阿姨,我不冷!”她承认,她这话确实又赌气的成分,她就想在雪地里站着吹冷风,她想知道她今天要站多久。

她以往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较真,但近来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她也变得格外斤斤计较起来。

两个小时之后,何蓝的腿都有些麻木了,才看见何爸爸的身影。

“蓝蓝来了啊?”何爸爸招呼了一声。

“嗯,刚来不久。”何蓝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口是心非的说了假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格外想计较。

和所有中国传统家庭的父亲一样,何爸爸大多时候也都是一个沉默内敛的父亲形象。简单问了何蓝一些工作的事情之后,沉默下来。何蓝小口吹着发烫的热水,没有一点儿开口的意思,若放在平时,她定会主动说话来打破尴尬和沉默,但她今天就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老杨一进门,何爸爸如临大赦般接过那些菜,转身进了厨房。

“你姐那孩子又病了,全家人守着医院,哎呦,可给我累坏了。”老杨说这话时没看何蓝,但何蓝知道这是在给自己解释,但她听完只想冷笑。

喝下一口热水,喉间的干痒缓解不少,心中的冷意却没有半分的消减。

“看这样子,得在医院过年了。”她似是而非地说道。

今天的何蓝有些不对劲,老杨以为是她工作太累的缘故,便不再接话,也转身进了厨房。

何蓝抬头,觉得这个客厅没由来的陌生,但墙上整齐贴着的她的奖状又在表露着熟悉。摁了摁发痛的太阳穴,她跑去阳台吹冷风。

“蓝蓝?”老杨试探性的叫她。何蓝回头,静静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透过阳台的小镜子,她老早就发现再后方欲言又止的老杨了。

“是这样的,你姐姐之前因为怀孕辞了工作,所以现在想和你借点钱给孩子看病。”老杨说完怕她拒绝,便又补充说:“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她毕竟是你姐姐。”

“你指哪件事?”何蓝怒极反笑,“是她小学时用假蛇塞进我书包里吓我的事?还是中学时撕我作业本的事?还是艺考时藏我准考证的事?还是……”

“可那些都没造成什么影响啊!你还不是顺利艺考进了大学?”老杨打断她的话。

“在您这儿什么才是影响?”何蓝的最后一丝理智已经在老杨的话中湮灭了,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和怨怼一齐涌进脑中,几乎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我非得到了街头乞讨的地步才算是对我的人生有影响吗?”

“何蓝!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何爸爸从厨房探出头来呵斥道。

何蓝看了一眼严肃的何爸爸,又看看失魂落魄的老杨。篡紧的拳头指甲已经扎进肉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如果不是和您有七分相似,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被您收养的。”她凑近老杨,一字一句的说。“对了,下次何丹再想开口借钱,让她自己来。”她越过老杨,直直走出了房子,轻轻将门带上,她漫无目地瞎走起来。

若说之前她还强撑着让自己不哭,现在确是彻底放弃了。眼泪如溃堤般倾泻而出,嘴里的呜咽怎么也控制不住,泪痕被冷风一吹,是火辣辣的疼。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也不管,依旧无知无觉地走着。

即使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在意,不能在意,因为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可她还是这么不争气……那些过往所受的委屈、遭受过的不公,只是被她尘封起来,从来没有忘记。即使如此小心,也还是时不时会有人揭下封条,让她再痛一痛。

【七】

何蓝是深夜回去的,门并没有锁,她推开门后,听见何爸和老杨小声的说话声,她装没听见,自顾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拖鞋被雪水浸湿,她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凉气似乎刻进了骨子里,直到第二天醒来,她的脚依旧是冰凉的。

第二天清早老杨他们出门的时候,即使刻意放轻了动作,但何蓝还是醒了,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等着两人出门之后,她才慢条斯理地起床收拾。南方的冬天太冷了,冷的她想哭,无论生多少火都没有作用,她想去一个不那么冷的地方呆着。

将近中午,何蓝拖着行李箱离开。飞机起飞的时候,何蓝盯着窗外,脚下的土地与自己渐行渐远。她捏着那张飞往新西兰的机票,盯着看着好一会儿,才把它放进随身的包里。

她早该明白,新西兰只能是她的一人行,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注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和纠结,其实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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