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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她好像每一次见到闻星洲,都在痛哭失声。

当大哭一场之后,高亢的情绪与眼泪保持一致,如同泄洪般宣泄殆尽。

剩下的就只剩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她,林云雅,一个再过几个月就要满三十岁的成年人,伏在一个还没成年的高烧病人肩上,嚎啕痛哭,边骂边哭,依稀记得还蹭了不少眼泪鼻涕在人家的病号服上。

是,没错,成年人的崩溃就在瞬间,无可厚非,然而她展露在了不该展露的人面前。

并且,仅有的两次崩溃,都在闻星洲面前。

就算孩子十二岁那年没被她哭出心理创伤,一而再再而三的,怎么都得搞出一点心理阴影来了吧。

丢人。

实在是太丢人了。

林云雅无颜面对闻星洲,点灯熬油地熬到吊完水,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火速打电话让张姨来医院接人,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做贼心虚的纸条,几乎是逃窜般灰溜溜逃离了病房。

至于后来是怎样待在医院门口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接到张姨,张姨又是怎么大半夜被她晕花的睫毛膏吓了一跳……倒是无关紧要了。这世上,谁还没有几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party进行到尾声,邱月玲拉过林云雅:“帮我招呼大家一下,我上楼上个洗手间。”

林云雅应声说好。

冬日的夜,太阳下山之后,气温骤降,围着炭火热热闹闹吃肉喝酒还好,一旦停歇下来,寒风卷残云,冻得人直打哆嗦。

林云雅见时间差不多,便招呼宾客进客厅里玩,继续喝酒聊天也可以,还可以打麻将、看电影、唱歌,况且还有一张应该是闻星洲置办的台球桌。

她和闻星洲一起,简单说了几句话作为开场,屋内喧闹声渐起。

祝小优像一株寄生藤蔓,黏他黏得很紧,乖巧地守在一旁,气氛热烈时,试图去挽他的胳膊。

闻星洲站在林云雅左手边,背影侧对着她,所以她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迅速抽开手臂,站到她的右边。

一左一右,一面浓烈拉丝,一面一闪而过的厌恶,现场尴尬程度呈现指数级上升。

夹在两个小年轻中间的林云雅,多少有些尴尬。到这时,她都有点佩服小姑娘了,林云雅欣赏的敢爱敢恨,并不包括屡次贴冷脸之后依旧保持热情。

到了她这个年纪,发觉只有自己才最重要,如果取悦别人的努力程度需要超过愉悦自己,收获和付出不能等量匹配,那么这段感情显然不会有幸纳入考核。

闲暇时,林云雅还有空感慨了下,闻星洲果然长大了,待人接物和缓了不少,要是换成以前乖张的他,就凭刚才祝小优去挽他的动作,不说骂人,一顿冷嘲热讽加白眼大概少不了。

最后莫名结束这场拉锯战的,是一位不速之客。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红色大衣像一抹火,站在玄关处面对一众宾客,脸上带着宣战式的微笑:“我是闻总的秘书,闻总今晚在外留宿,让我来取几件换洗衣物。”

说完视线环视一圈,没发现邱月玲的身影,似乎还有些细小的遗憾。

在场的客人中,还没来得及醉醺醺的那一部分,大约都感受到了不善的来意,并从这样杀气腾腾的来意中产生出隐秘的吃瓜兴奋。

闻洪波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落入没有换洗衣物的境况里?就算手边真没有,现成买不行?这位所谓“女秘书”,专挑家中聚会的时候来,显然拿衣服是假,挑事是真。

不算少见的情况,但让林云雅无端生出几分烦躁。

倒不是因为什么争宠的闹剧,反正邱月玲正好上洗手间没碰上,而且,就算碰上了也无所谓,邱月玲根本不会在意温洪波的花边新闻,一时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如何,人是健忘的,财产才是永恒的。

林云雅反感的,是这些荷尔蒙上头的红尘男女,总爱以“秘书”的名义来合理化浅薄的男女之爱。当过秘书的人都知道,秘书这个职业到底有多难做,是信息的汇总者、是对外发言的起草者、是所有材料的最后一道把关,大部分事务如何处置、到底哪些情况需要汇报给领导,都是秘书的职责,起得比鸡早,工作比牛累。真正的秘书,基本是未来接班人的重点培养对象。

在秘书这个岗位上,诞生了许许多多值得敬佩的职业女性,然而很多时候,“女秘书”竟然成了一个暧昧词汇,她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仿佛一切努力才艰难换来的成就,都只是因为爬了男领导的床。

不少人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女秘书”这个词,就跟温洪波这一类的特殊女秘书脱不了干系。

冷场的片刻,女秘书就打算行使半个女主人的权力了,不需要人欢迎引领,自顾自往客厅的旋转楼梯走。

林云雅皱了皱眉,刚上前半步,肩上忽然有轻轻搭上的触感,微凉的体温一瞬间穿透薄软羊绒衫的防御,凉得她不自觉缩了下肩。

“姐姐,我来处理。”闻星洲说。

到底是闻家的家事,林云雅点头说好。

可是当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过长的玄关长廊尽头,她还是觉得放心不下,犹豫了下,追了上去。

绕过转角,映入林云雅眼帘的,是女秘书被闻星洲一把推出门外的画面。

别墅的母子门下有三级不高不低的石阶,闻星洲像是根本不在乎被推的人会不会发生错脚一跌磕到后脑的惨剧,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推搡的动作简单粗暴。

女秘书穿着恨天高跟鞋,站不稳,直接一屁股倒地栽出去,狼狈极了。

闻星洲蹲下,上身挺拔,依然是居高临下往下睨的姿态。

他背对林云雅,看不到他的神态,只有嗓音异常清晰:“没衣服就买,买不起新的就让他省着点花养老金,别等你们把他的钱骗光了,他人还没咽气。”

林云雅不可控制地心头一紧,因为他的口吻,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漠然,粗粝。

女秘书跌坐在鹅卵石地上,丝袜磨破了,血迹混着斑驳的灰渍浸出来,“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爸——”

闻星洲单手提起火红的衣领,甚至笑了一声,“我要是你,现在就闭上嘴,滚。”

女秘书僵住,来之前不是没想过会发生冲突,痛骂和指责都无所谓,她就是想看闻太太歇斯底里痛苦的样子,对女人间扯头发打架的可能性也有心理准备。

但她想象的那种冲突,并不包括挨一个强壮的成年男性的打。

闻星洲放开颤抖不停的衣领,对握的拳头,指节发出交错的咔啦声响,短促、果决、冲动,不带情感的笑更蒙上一层阴影,隐含的威胁不需要说出口,可能的下一步场面跃然纸上。

“怎么?觉得我不会打你是吗?”

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女秘书剧烈发抖,理智告诉她:他是真的会对女人动手,不留情面的那种动手。

同一时刻,林云雅也产生了同样的预感。

意外的、不详的、令人惊恐的预感。

脚步匆匆上前,在伸手碰到他的前一秒,门已经重重甩上,“砰”的一声巨响。

林云雅顾不上思考大门有没有砸上女秘书高挺得不自然的鼻子。

闻星洲慢慢转身,面对她时,眼底的锋芒尚未来得及全数收敛。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低下头,保持沉默。

从今天见面以来,闻星洲留给林云雅的印象,是一个友善、温和、听话的乖小孩,从其他人的一言一语拼凑中,或许还品学兼优、未来可期。

可是人的性格,的确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生改变,逐渐成熟、逐渐圆融,逐渐学会伪装,然而内心的一部分是不会变的,那是塑造他整个人的特质,就算对外的表达方式改变,内核是不会变的。

十二岁、十七岁的闻星洲,不会因为到了二十二岁,就变成另外一个闻星洲。

难怪,重逢以后,他在林云雅心里的形象,一直无法具象化,是朦胧的,不清晰的,好像他的身周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不真实的悬浮感。如同总是被温煦暖阳模糊的眉眼,暖阳褪去后是什么模样?

也许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

“对不起。”良久之后,闻星洲才开口,“没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比起受挫和难堪,语气里更多的竟然是心灰意冷。

林云雅目不转睛地看他,虽然看不进眼睛里,因为他始终拒绝和她对视。

心里涌现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猜测,所以,这一次见面,在她面前,闻星洲是不是一直试图塑造出一个他认为会取悦她的形象?

听起来似乎很莫名其妙。

但林云雅想起了更多,与此无关的画面。

例如,他十二岁那年,她因为他无心的小闹剧情绪崩溃。再例如,他十七岁那年,她在医院看护他时情绪崩溃。

也许在闻星洲看来,她才是需要被照顾情绪的那一方,他在试着用他的方式,让她的情绪感到舒适。

狭长空旷的进门玄关处,压抑的沉重呼吸声被空间收拢,连其中的懊悔都清晰可闻。

懊悔什么呢?应该不是骗她,而是露出破绽,被她发现。

有点吓人,也有点好笑,心里却因为那份被善待的郑重滋生出温柔,林云雅脚步轻盈地向前一步,没有迟疑地抬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肩上,“至少在我看来,引颈待戮不是生存的道理,你没有做错什么。”

掌心下是微凉的肩膀,因为紧绷而横亘鼓起的肌肉,在这句话之后,微微松懈下去,不复刚才的僵硬。

闻星洲没有说话。林云雅放得轻缓的声音很温柔:“想聊聊吗?”

“不想。”他不假思索。

“嗯,好。”她的温柔是进退有度的、无懈可击的,“想聊的时候,随时找我。”

但闻星洲并不喜欢她这份无懈可击的温柔,太过游刃有余,反衬出他更加醒目的过分在意。

无言地对站片刻,感应灯熄灭了,黑暗笼罩,无声的气流在暗夜中交汇,不同情绪的温和对撞,剖裂开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口子,看似安全,无人伤亡。

直到听见邱月玲的声音朝门口的方向来,林云雅立刻松开手,退后一步,“走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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