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算计

“有个人想见殿下。”梦娘回头，使了个眼神，身后一直低着头的侍女忽然抬起头，看清她脸的那一刻朱翊珩面色一惊，那女子竟然是程华青。

“殿下。”程华青声音哽咽的往前快走了几步，颤抖着抓住了朱翊珩的手臂道：“殿下，我爹爹被诬陷收受钱财参与科场舞弊，求殿下一定要救我爹爹！”

朱翊珩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你别急，慢慢说，程大人现在怎样了？”

“昨天我正好在外面上香，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皇城司的人围在我家外面，我心里害怕就没敢进去。我在城东破庙里躲了一天，思来想去觉得我家应当是出事了，便想着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要出去探听一下，然后就在街上遇见了绮梦，绮梦跟我说我爹他被刑部的人抓走了，我家也被皇城司围起来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求绮梦带我来见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她。”

好一出无巧不成书，朱翊珩如果不是猪油蒙了心，是断然不会相信这种假话的。但他又不得不假意道：“我怎会怪你们。”说着十分怜惜的扶着程华青坐下，转身对梦娘道：“多谢绮梦送华青过来。本王昨日听说此事，也派人暗中查探了一番，本王也觉得此事应当是构陷，可探访了一圈，并没查到什么可以为程大人洗冤的证据，华青，程大人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过谁的不是？”

程华青沉思片刻，摇头道：“我爹才回京城两个多月，接触的人也不多，怎么会得罪人？我爹从来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说罢她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梦娘，梦娘猜到她想说什么，便微微点了点头。

程华青这才继续说道：“正月初五那天，我爹喝多了酒，在家里骂了几句钱首辅，可当时只有府里的下人，并无他人。”

“隔墙有耳，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好端端的，程大人为何突然骂钱首辅？”朱翊珩明知故问。

“我我不知道。”程华青低头喃喃道。

梦娘见朱翊珩不说话，便知他在等自己接话，便开口道：“初五那天，我在街上偶遇了程大人，或许是让他想起了伤心事，才会酒后失言。”

“此话怎讲？”朱翊珩问道。

“程大人曾是家父的学生，我与华青也是相识多年。当初程大人也是为了家父之事向陛下直言进谏才遭贬谪。初五那天，我去庙里进香，回来的路上便偶遇了程大人和华青，程大人听说了我这几年的遭遇，亦十分悲痛，便说将来定要为我爹翻案，我也没想到程大人会”

“竟然还有这层渊源。”朱翊珩现下才算有了些头绪。

“殿下，华青她”梦娘装作为难的看了看朱翊珩。

程华青此时无助的抓着朱翊珩的衣袖，一脸哀求的看着朱翊珩，生怕他把自己送回去。

朱翊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对梦娘道：“华青就留在本王府上吧，如今程大人尚未定罪，就算被发现，皇兄看在我的情面上，也会留一线生机。”

梦娘见朱翊珩应下了连忙道：“既如此，不知殿下可否让云舒留下照顾华青？”

朱翊珩还未来得及回绝，梦娘倒是先开了口：“一来，华青在这里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殿下府中也未必没有旁人的眼线，让云舒照顾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云舒跟江辰公子是朋友，心中担忧，与其让她在教坊司惴惴不安，还不如让他留在这，看看能不能帮上殿下什么。”

朱翊珩心想这二人定是有备而来，他倒要看看这个陈绮梦到底要耍什么花招，“也好，只是麻烦沈姑娘了。”

“不麻烦，能帮殿下和程姑娘是云舒的福气。”

朱翊珩将二人安排在王府东北角一间客房里，平时少有人路过。按照朱翊珩吩咐，程华青不得离开房间半步，有任何事要找朱翊珩，都让沈云舒代为通传。

沈云舒此次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程华青是兰姑买通了皇城司的人，从程府带出来藏匿在教坊司的。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朱翊珩知道，否则她们会陷入被动，虽说在来之前兰姑和梦娘已经百般叮嘱程华青一定要按她们教的说，不过像她这样情窦初开的深闺淑女在心仪男子面前很容易将实情和盘托出。前几日梦娘偶然间跟沈云舒讲了朱翊珩当年是如何温柔殷勤的对待韩宁，在韩家落难之后又是如何干净利落的置身事外，任由韩宁被凌虐致死，沈云舒那一瞬间便冷了心，上元节当日她对程华青的羡慕一时间变成了同情，现在这种情境，程姑娘的结局未必会比韩宁好多少。

是夜，周嘉南来见朱翊珩，朱翊珩问道：“程府被围的时候，程华青在不在府里？”

“当然在，程府所有人都在。”

“哼，果然。”

“殿下为何这样问？”周嘉南警惕的问道。

“你的好妹妹联合陈绮梦摆了我一道。”朱翊珩的声音透着几分狠厉。

“云舒？她做什么了？”

朱翊珩稍稍用力将把手里的琉璃酒杯捏碎，扯了扯嘴角道：“陈绮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程华青弄了出来，大摇大摆的送到了我的府上，还让你妹妹在这里监视。我若是坐视不管，到时候罪名坐实，我藏匿程华青，你觉得皇兄会放过我吗？以皇兄的疑心，怕是会觉得我早有预谋勾结朝臣，甚至对他有不臣之心，轻者让我即刻就藩，重者圈禁至死也不无可能。”

“云舒她心思单纯，又重感情，难免被人利用。”周嘉南担心朱翊珩会对付沈云舒，故意将矛头指向梦娘道：“真没想到，陈姑娘竟有这等本事和心机。”

朱翊珩摇摇头，“依我看，有本事的未必会是她。陈言一案，纵然还有活口，此时也应改名换姓好生藏匿韬光养晦。怎么可能才短短三年就能从皇城司手里救下人，这可是手眼通天的本事。”

“我查过了，程深这些年虽说有三两至交好友，可他们官都不大，应该没这本事，也没这胆量，如果不是为了程深，那背后之人就只能是为了那两个举人。可那两个举人我也托东厂的人查过他们的底细，家世清白，又远在南直隶，应该也不是亲眷。那会是谁呢？”周嘉南继续道。

朱翊珩沉思片刻，忽然抬头，“你记不记得教坊司那个老鸨？”

“兰姑？”周嘉南道。

“虽只有一面之缘，可我看她行事做派不像普通的老鸨。而且，总觉得她跟什么人有点相像，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你去查一下她的底细。”

“是。”周嘉南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道：“殿下，其实奴才此前见过江辰，他确实是个才子，以他的才华，位列三甲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实在没有必要舞弊。不过若是钱首辅有意栽赃，只怕这次科场舞弊案会像三年前陈言一案不得善终。”

朱翊珩眉头微蹙，他虽不满于被陈绮梦算计，可比起这个，更让他不安的是钱家父子的势力，成明帝对他们近乎纵容，每每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无往不利，照这样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也是时候让他们输一次了。

朱翊珩对周嘉南吩咐道：“你去问问沈云舒，她都知道什么，又想做什么，不过我猜，她对你应该也没什么实话。”

“是。”

王府客房内，程华青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下人送来的饭菜一口未动。

沈云舒劝道：“程姑娘，你多少吃一点吧。”

“我吃不下。”程华青眉头紧蹙，拉着沈云舒问道：“云舒，你说殿下会帮我吗？”

“当然，您是他的未来王妃，而且您不是也说，殿下对您一直很好吗？”

程华青摇了摇头道：“殿下之前对我是很好，可今天他看我的眼神总感觉不太一样了。”

“云舒！”

周嘉南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沈云舒忙对程华青道：“程姑娘，我出去一趟，你在这不要出声，也不要出门。”

程华青点点头。

沈云舒一出门就看见周嘉南站在院子里，小跑过去冲他笑了笑，“哥哥，你怎么来了？”

周嘉南的脸色十分难看，板着脸问道：“把程姑娘送过来到底是谁的主意？”

“哥哥，是殿下让你问的吧？”沈云舒背过身去，走了几步，“我不想辜负别人的信任，可我也不想骗你，所以你不要再问了。殿下也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害他的，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真的没办法，只能利用殿下的势力来帮江辰和陈大人他们洗清冤屈。”

“云舒，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你。江辰这件事若坐实，轻则流放，重则斩首，这背后牵扯到的势力更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掺和进来？就算最后你们赢了，殿下的心思我尚且无法猜透，你们居然敢这样算计于他，我。云舒，如果有一天我保不住你，你要我怎么办？”周嘉南担忧道。

“哥哥，我们与江辰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他就这样冤死。我知道我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脑子也没你们灵光，所以我不会逞强的，都是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顶多算是个被利用的从犯，罪不至死的。我没那么傻，穷则独善其身我一直都记得的。哥哥放心，我知道分寸，只要我乖乖待在王府，殿下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留我一命的。若是有人来暗杀程姑娘或者有其他什么危险，我就躲起来，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就跪在地上求饶，假意当叛徒，总之我会好好保住我这条小命等你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