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突如其来的战表

高欢脸色铁青，锁着眉头喝问道：

“此事真是奇怪，那两个家丁绑架二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你这个堂堂的一等护卫侍官，到底是怎么管理相府侍卫队的？护院家丁绑架了主人，你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真是该死！”

代雨雄吓得脸如死灰，磕头如捣蒜：

“相爷息怒！如果确是两个护院家丁绑架了二夫人，小人负有管理失察之责。但事情发生后，小人并没有丝毫偷懒懈怠，立即着手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此事乃高人设计，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绑匪不但熟知相府卫侍的日常作息和相府环境，哨兵对劫匪应该也是熟面，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让绑匪钻了空子。

刚才我已经带人检查了整个相府府邸，发现除了护院的家丁和二夫人外，尚没有发现其他人失踪。

那两个护院家丁，皆来自解散的前朝殿前侍卫队，一个叫齐古力，一个叫马立腾，都是鲜卑族人。

虽然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这两个人绑架了二夫人，但我刚才沿街走访的时候，却从一个要饭的叫花子那里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说是大约昨夜丑时的时候，在府外石板桥下睡觉的花子起来撒尿，迷迷糊糊的看见两个人影从相府里扛着一个麻袋出来。他们把麻袋丢进事先停靠在外面接应的一辆遮棚马车里，然后马车沿着官道一路朝西飞奔而去。

由此我分析：绑匪应该就是那两个失踪的护院家丁。他们绑架二夫人的动机，可能是对旧主子元修旧情难忘，顾而去投奔。二夫人则是他们投靠新主的见面礼。”

代雨雄的话非但没有压下高欢的怒气，反而犹如火上浇油，惹得高欢更暴怒了：

“我堂堂相府，戒备森严，竟然闹出了奴才绑架女主人做人质邀功旧主的丑事，传扬出去，我高欢的脸面何在？丞相府的威严何在？

还有，当初这两个人是怎么通过严格的身份审查混进丞相府的？你作为主审官员，该当何罪？”

代雨雄早知道自己难逃其咎，但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罪责，他还是决定冒死一赌，豁出去为自己辩解一番，让高欢知道自己也只是个代人受过的背锅侠而已。

“相爷，小人的确该死，当初没有看清这两个叛徒的阴险嘴脸。光想着二人是经过夫人和二公子举荐而来，想必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心腹，所以才大意让二人钻了空子，混进了丞相府，惹下这滔天大祸！

代雨雄犯下失察失职之过，实在愧对相爷多年的栽培和信任！惭愧啊！惭愧！”

代雨雄多年混迹丞相府，演技自然十分到位，一番自我批评内涵丰富，情真意切。

高欢久经江湖，堪称是妥妥的人类高质量男，焉有看不出代雨雄内涵艾特自己的意思，顿时有了一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当机怒不可遏道：

“大胆奴才！既然两个绑匪出自你的手下，你不找自身失职渎职的原因，反而在这里百般狡辩推诿，还想把夫人和公子也牵扯进来，究竟是何居心？

来人！把代雨雄给我拿下，验明正身，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高欢话音一落，当即就有两个侍卫从后面冲上来，一左一右扭住了代雨雄的胳膊。

代雨雄一看高欢动真格了，心想再不打出底牌，自己就小命休矣。于是拼命垂死挣扎道：

“相爷息怒！请允许小人进谏一言，然后再处死小人不迟。如果相爷不给小人这个机会，我就怕相府会留下隐患，将来反噬相爷。那样小人即使地下有知，亦不能原谅自己不能护相爷周全！”

一番话情真意切，且悬念丛生，高欢不好拒绝，只好挥挥手让侍卫先退下，允许代雨雄说话。

代雨雄当下大喜，复跪地虔诚道：

“相爷好好想一想，绑架一事实在蹊跷，绝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相府的戒备一直都按皇宫的级别设置，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那两个内奸久局相府，如果没有其他内应的协助，他们也不可能轻而易举躲过哨兵和巡逻队的眼睛，堂而皇之地把二夫人绑出府外！

我请求相爷为自己和相府的安全着想，立刻对整个相府内的所有人员进行甄查，找出其中隐藏的内应，铲除后患！”

高欢闻言，非但不为所动，反而似有什么苦衷，单手锁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待高欢再重新睁眼时，刚才的火气似乎已经消了大半，他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某种情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似威胁，又似吓唬，指着代雨雄道：

“够了！别说了！这些话我许你说完就了，绝不能再讲第二次。尤其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如有半句口风漏出相府外，我定不轻饶你！

至于二夫人被绑架一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们暂且安静等待吧，绑匪一定会给我们送消息来的。咱们到时候再就事论事。

好了，此事到此结束。虽然你是事故的第一责任人，但念在你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赏你二十军棍再说，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以后在相府该如何做人，做事！”

……

事情果然不出高欢所料，绑架发生后的第三天早上，西魏使者就带着书信快马上门了。

信是宇文泰写来的。

高欢展开一看，当时脸就气歪了：这哪里是书信，分明就是战表嘛。只见信上洋洋洒洒地以晋楷写到：

高欢贤兄在上，不才小弟宇文泰揖拜：

今去信无他，唯有二琐事想叨扰贤兄清静：

其一，自从北魏一别，小弟已十余载没有机会当面聆听贤兄教诲，故借此书信，聊表思念之情。

遥想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共侍北魏天子。贤兄先弟一步，以一己之力撑起北魏半壁江山，其劳苦功高，小弟佩服在心；

特别是贤兄慧眼识才，对初出茅庐的小弟极尽偏爱和器重。但小弟不甘于做一只久居人下的家雀，也想学贤兄怀鸿鹄之志，故而和贤兄分道扬镳，各为其主。

其二嘛，就是前天夜里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虽然知道我说出来必会惹得贤兄生气，但此事是小弟谨遵魏孝武帝提议遵办，得罪贤兄，实非本意。

长话短说。

前天夜里，两位相府家丁携贤兄挚爱的二夫人连夜飞驰长安，投奔旧主。

魏孝武帝得知贤兄藏有一把龙虎宝剑，故想以二夫人为筹码进行交换。

如果贤兄答应交易，一切好商量，小弟保证龙虎剑到手，二夫人完璧归赵；

否则，依西魏律例，二夫人就有可能作为女俘被流放去边塞苦寒之地玉璧城，犒赏那些常年在边关镇守的野蛮军人。

贤兄也知道，边塞军人多是常年难近女色的饥渴壮汉，如果让他们看见美艳水灵的二夫人，此处无须我赘言，想必贤兄也能想象出他们会做什么。

俗话说：女人是男人的脸面，更何况贤兄这般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虽然我也觉得以女人要挟非君子所为，但既然孝武帝下令，小弟身为人臣，就要忠君之事，故当堂起草此书，并安排信使马不停蹄地连夜送达。

望贤兄阅后能尽快答复，以便早日换回二夫人回府，夫妻团聚！

愚弟宇文泰再拜

“无耻！卑鄙！”

高欢浑身哆嗦，气急败坏地把信件撕个稀巴烂，使劲丢在地上，似乎还不解恨，又踏上一只脚，狠狠捻了几下，才失控咆哮道：

“把信使给我带过来，立刻乱剑刺死！然后把尸体送回西魏！”

信使惊呆了。

高欢目眦欲裂地欲抽剑刺向信使。

眼看信使就要性命不保，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花园入口处冲进一个人来，紧紧按住了高欢拔剑的双手，低声劝阻道：

“相爷息怒！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