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殷伞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了，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应该发烧了，但起床后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走出房间时，周一鹤已经煮好面条，正坐在餐桌旁吃着。

殷伞看着桌子上另一碗看似夹生又坨成一团的面条，顿时食欲全无。

不过为了不打击周一鹤做饭的积极性，殷伞还是硬着头皮爬到椅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

果然口感微妙啊。

殷伞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边吃着边问周一鹤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药，药效过于优秀她想囤点儿。

周一鹤意味深长地看向殷伞，表示是异能组的壮汉帮她治好了她。

回想起壮汉给那小孩儿治疗的场景，殷伞吃面的动作顿时一僵，接着起身跳下椅子，钻进卫生间连着洗了三遍脸。

从卫生间出来时周一鹤正在接电话，殷伞便回去将剩余的面吃完了。

挂断电话后，周一鹤说那些剩下的孩子舒左已经找人安排寻找家人了，殷伞听后顿时安心下来。

周一鹤端着碗正欲去厨房，却在转身的时候身形一僵，手里的碗“啪啦啪啦”掉在了地上，殷伞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殷伞连忙走过来，见周一鹤宛如失神一般毫无反应，立刻伸手晃了晃他的衣摆，“周一鹤？周一鹤你怎么了？”

周一鹤像是刚回过神似的猛的一惊，他瞪大眼睛喘了几口气，稍稍缓和一会儿后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碗筷，迟疑道：“……我没事。”说着找来垃圾桶，将地上碎掉的碗筷收拾干净。

殷伞观察了一会儿，见他动作自然面色红润，似乎确实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殷伞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周一鹤这种失神的状况越发严重。

起初只是一小会儿，之后时间越来越长，无论殷伞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应。

殷伞不确定他是不是生病了，想找舒左帮忙，周一鹤却摆摆手，捏了捏鼻梁，表示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妈妈死亡的日期越来越近。

殷伞准备带周一鹤一块儿回去原来的时间，她甚至看了一眼筒子楼的高度，除了有护栏需要翻爬之外，高度正合适。

只是正当殷伞准备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周一鹤的时候，对方又失神了。

随着失神次数的增加，殷伞对此的适应性也慢慢增加，见周一鹤站在原地不理人，她便拿着小零食缩在沙发上等着。

约莫几分钟之后，周一鹤动了动。

“醒啦？对了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殷伞拍了拍黏在手上的碎屑，正准备开口继续说话，却见周一鹤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戾气，他紧皱着眉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似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殷伞一怔。

“你为什么不好好在房间待着？”周一鹤又说：“嗯？三儿？”

这个称呼令殷伞浑身一僵，甚至忍不住轻颤起来，她抬起头，略带惊恐地看着对方。

明明是同一双眼睛，却不似周一鹤在时那样淡然，而是明显夹杂着不耐与怒意。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周一鹤了，而是她的妈妈，殷桃。

“……对不起，我回房间了。”殷伞嗫喏着放下零食，跳下沙发正打算往房间走，却听到塑料袋发出的声响，顿时头皮一麻，想也不想就往前跑去。

被她吃了一半的零食果然被殷桃砸在地上，正好砸在她原先站着的位置。

殷桃怒意更甚，随手拿起一旁的的电视遥控器就跨步走了过来：“我让你吃东西！我让你躲！”

殷伞虽然对殷桃本能地感到惧怕，却因为这段时间与顶着殷桃身体的周一鹤朝夕相处，弱化了惧怕的程度，见对方扬着遥控器就要砸下来，她甚至有余力逃跑。

殷伞本想逃出去，又担心周一鹤马上回来，便径直逃进属于她自己的小房间，并顺手锁上了门。

自从穿越回来之后，除了最开始几天之外，她已经很少睡这个房间了，一般都是跟周一鹤挤一张床。

由于许久不打扫，房间里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灰。

殷桃一点儿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见殷伞躲进房间，立刻用力踹门，好在她房间里虽然都是破烂，但门还算结实。

殷桃砸了一阵，见门依旧不开，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殷伞爬下来，从门缝里确定对方真的离开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天呢，即便她骨子里已经是个二十七的成年人，遇见亲妈依旧只有躲的份儿，她甚至连试图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就凭借她如今的小身板儿，估计也反抗不了，殷桃一手就能拎起两个她。

哎好惨。

殷桃在房间里来回转悠，一边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一边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房间的木门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殷伞很轻易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比如这会儿殷桃正在打电话。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怎么多出来一部手机？”她的语气很是焦躁：“烦死了，莫名其妙的，反正你快点回来！”

殷桃说完后，将什么东西重重一磕，发出一声响动，接着又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没一会儿，她又凑过来踹了殷伞的房门一脚。

“给我出来！”殷桃在外面喊。

殷伞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但依旧硬着头皮试图反抗道：“不要！”

“你他妈还敢犟？！谁他妈给你的胆子！等你出来看我打不死你！”殷桃叫骂道。

噫——

周一鹤！你可快点儿出来吧！

不知道是殷伞的呼唤声太小周一鹤没听见，还是殷桃的本人的气场太强周一鹤无法控制，总之一直等到晚上，周一鹤都没有出现。

殷伞抽空睡了个午觉，然后饥肠辘辘地缩在房间里。

外面殷桃的声音依旧暴躁的声：“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我去接少杰的时候老师却说他被什么叔叔接走了？他哪儿来的叔叔？还说这阵子都是他叔叔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你别废话，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回来，咱们就别过了！”

“吕意？！你什么意思？什么离婚？啊？！是不是你把少杰接走了？！你他妈把少杰还给我！”

“不是你还有谁？！”

“我只要少杰！我才不要那个死丫头，卖都卖不出去，就只值两千块！”

“你别给我废话，你今天必须回来！”

殷桃说完后似乎没等对方回复，直接挂断电话。

虽然早就知道妈妈不喜欢自己，也知道妈妈把自己卖掉的事实，但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殷伞依旧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划了好几处伤口，正一点一点冒着血。

她强起精神，刻意忽略掉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感，回想起殷桃之前的对话。

吕意？她要吕意回来？

虽然看起来对方并没有明确表明要回来，但为了防范于未然，殷伞还是决定先去通知舒左。

殷桃似乎越想越生气，将东西摔得“砰砰”响，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殷伞静静地等待着时机，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殷桃的脚步声走远了一些，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此时外面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灯。殷桃似乎去了厨房，从里面传来一阵自来水发出的“哗哗”声。

殷伞一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正准备往大门处挪动，刚迈出步子却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甚至隐隐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石子投入河中时产生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时，波纹扫过你放在水里的手上。

殷伞脊背一紧，忙不迭关上门，甚至上了锁。

吕意似乎有些迟疑，并没有急着进来，倒是殷桃的叫骂声率先响起。

也许是那两个人站得较远的缘故，殷伞对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关键词。

靠着这些关键词，她尽可能地拼凑出一些对话。

吕意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要离开，说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殷桃对这番话嗤之以鼻，认为吕意只是在外面有人了，想抛妻弃子去跟小三过快活日子。

吕意似乎不愿多做解释，收拾好东西后便往门口走。

殷桃扯着嗓子叫嚷着，似乎砸了不少东西，见吕意去意已决，又拽着他的行李箱不让他走。

随后殷桃发出了一声惨叫。

殷伞一惊，连忙打开门，见殷桃似乎在推搡间摔倒在地上，人并无大碍。

吕意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殷桃起身后一把抄起旁边的凳子就欲砸过去，却突然身形一僵，接着又慢慢放下凳子。

她突然笑了一声。

很轻。

前面的吕意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转身看了过来。

殷桃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吕意，“为什么要背叛我？”她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吕意一脸凝重地后退了几步：“你只是让我监视他们母女，并没有说我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呢？”

吕意故作镇定地表明了立场：“我不干了，你另外再找人吧。”

殷桃歪了歪脑袋，低着头，左手的大拇指磨蹭着食指关节，“这样啊……”

“……你要做什么？”吕意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不用这么害怕嘛。”女人笑了笑，“看在你帮我这么久的份上，在你离开之前，我帮你一个忙吧。”

“……什么？”

女人从地上捡起一把水果刀，食指的指腹轻轻在刀刃上摸过，指尖顿时沁出一丝血注。

“帮你解决一个麻烦。”女人笑了笑，随即用力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血喷了出来，有几滴粘在吕意的脸上，对方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殷桃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吕意怔愣了片刻，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身形一僵，再次动作时，他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扭头看向殷伞：“你好呀，这应该是我们初次见面吧？”

殷伞张了张嘴，她此刻甚至不知道应该回应一些什么。

用大拇指蹭食指的关节，这个动作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看样子你是觉醒啦？跟我走好不好？姐姐有事要拜托你。”吕意笑着走过来，在殷伞的面前蹲下：“当然你如果想喊我爸爸也无所谓，跟我走吧。”他向她伸出了手。

殷伞头皮一麻，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怕不怕，姐姐的脾气可比你妈妈好多了，只要你好好听话，肯定不会对你动手的。”吕意笑道：“怎么样？一会儿我们去吃冰淇淋？还是你更想吃蛋糕？”

看着越伸越近的手，殷伞只觉得越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