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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楚橙被他直勾勾盯着,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她动了动嘴,可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说话就会触及对方的唇。

“你……你离我远一点说话。”楚橙推搡一下他的胸口,没推动。

陆长舟反倒勾着她的腰又近一步,逼问着:“嗯?好不好?”

楚橙脸一阵热,浑身都软了,睁大两只眼睛望他:“什么事都可以吗?”

“那是自然。”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奇怪了,楚橙被这番莫名其妙T的话弄的不自在起来。她被圈在陆长舟的臂弯里,躲不开逃不掉,只得和他面对面。

沉默片刻,楚橙哼哼,“为什么呀?”

她觉得陆长舟真的很奇怪,以前自己三番两次求他帮忙的时候,这人还嫌烦来着。尤其宫宴那天,两人那事还是她主动的,当时陆长舟还凶她了。

之前不觉得,现在一想还有那么点委屈。她期待着陆长舟的答案,哪知那人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嗓音有几分哑,说:“我是你的夫君,不找我找谁?”

“哦——”

楚橙只是隐约猜到,自己和齐言白,孟盐有牵扯这件事令他不高兴了。反正这人就是心眼儿比针还小,兴许担心她闹出什么流言惹得他丢面儿呢。

想清楚这茬,楚橙感到胸口闷闷的,就道:“知道了。”

陆长舟微微躬下身子,几乎贴着她的脸在说话。明月楼灯光灼灼,映衬得少女皮肤晶莹透亮,嫩的好像一掐就能挤出水来。

陆长舟不经意地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说:“记住了。”

自明月楼下来,时间已是不早了,街巷上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态势。乞巧节这日商贩都是彻夜营业的,不设宵禁整夜灯火通明。上了马车楚橙却是撑不住了,支着下巴看了一会街景,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了平阳侯府,陆长舟把人摇醒时,楚橙还哼唧着。

她睡的迷迷糊糊,只以为还在以前扬州的时候,便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软绵绵的声音:“抱——”

陆长舟动作僵了下,他伸手试了试,正犹豫是把人叫醒还是抱进屋,就听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陆小侯爷,凌山连夜命人从白岩城发回的紧急信件。”

半月前,凌山奉命从扬州转道白岩城,眼下应是才到白岩城。陆长舟怔了片刻,掀开车帘借着火光取出信件,一目十行扫过一遍,望两眼楚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楚橙交给惠娘,转身下了马车,临阳马上道:“据密报,白岩城战事生变,卫将军领兵败于桀口,超半数人口失踪被俘,其中就包括……楚公子。”

即便不曾领兵多年,陆长舟也察觉其中蹊跷。白岩城前几日才捷报连连,怎的情况忽然就急转直下了?更何况,此次领兵的卫霄十六岁带兵,乃是本朝名声在外的武将,桀口又并非什么难攻的城池,突如其来的这一败很难不让人多想。

当夜,陆长舟没再回屋,径直去往五军都督府,连夜找人商议此事去了。

楚橙这日实在太累,回房后梳洗干净便躺下了,不过这一觉睡的不怎么安稳,连做了好几个噩梦,睡睡醒醒,天亮起床时,鬓边乌发都被汗打湿了黏在雪腮上。

沐浴后用过早膳,还是不见陆长舟回来。不知怎的楚橙眼皮一直跳,好像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

到了下午,她就知T道这件不好的事是什么了。

战事信件每日往来于汴京和白岩城之间,今早桀口战败的消息才传入京城,中午楚家人就得知消息了。楚行书于桀口一战失踪,生死不明。

楚橙骇然,一时心乱如麻失了主意,不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楚行书虽博览群书,却是一点功夫也不会的,这也是当初他执意去白岩城家中长辈反对的原因。当时楚老夫人和楚建业就说什么刀剑无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在战场上无异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未曾想一语成谶,楚行书真出事了。

想了片刻,她实在担心,遂决定回楚家一趟。不过既已经嫁作新妇,娘家也不是想回就回的,她在惠娘的陪伴下去给陆老夫人请安,顺便说想回家的事。

她去的时候,陆老夫人正和赵氏在院里莳花弄草,其余的几个孙媳妇也在。见她来了,陆老夫人似乎早有预料一样,洗干净手引她进了屋。

楚橙说话时,声音已经带了哽咽:“方才家里来人,说哥哥在边疆出了事。孙媳想回楚家一趟,还望祖母准许。”

这事陆老夫人一早也听儿子说了,见她眼泪要落不落当即心疼起来,拉过楚橙的手,说:“你去便是,多带些人。我也派人出去打听打听,莫要心急坏了身子。”

“多谢祖母垂怜。”

消息是楚家派小厮传来的,只说楚行书下落不明,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简单收拾了一番,楚橙乘坐马车到了安业坊,就见一个眼熟的小丫鬟匆匆跑来。

那个小丫鬟是穆爽身边的,楚橙一眼就认出来了。小丫鬟大步跑来,喘着气说:“今儿一早听闻大公子出事,大奶奶坐不住,已经收拾行李出京,策马往边境白岩城去了。”

既如此,就没有回楚家的必要了。楚橙回楚家是担心嫂嫂,若嫂嫂不在府中,回去也是瞧那一家子心口不一的嘴脸。

可是穆爽虽身手不错,她去了白岩城又打算做什么呢?楚橙一整天心口波波地跳,吃不好睡不好,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恨不能自己去边境寻哥哥嫂嫂。

惠娘也劝说:“莫急莫急,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婢早瞧着大奶奶非寻常女子,也必定不会出事。”

马车停在安业坊的一条巷子里,再往前走一会就到楚府了,楚橙便问:“家里现在如何了?”

小丫鬟犹犹豫豫开口:“老夫人和大爷打听了一上午消息,什么也没打听到,知道大奶奶擅自离家又气的摔了杯盏,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婢还听陈氏身边的大丫鬟说,陈氏私底下已经开始备孕了,准备再生一胎……”

楚行书出事若回不来,陈氏再生下一胎男孩,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么。陈氏也才三十出头,并非不能生。

“楚老夫人生了好大的气,三奶奶现在回去也是撞枪口上,老夫人和大爷说不准还拿您出气呢。还有T,婢还听闻大爷和老夫人商议,大公子没了,朝廷会给什么样的抚恤……”

本朝待战死沙场的武将向来不薄,一个无名士兵的家属都会施以厚重的抚恤,更不用说楚行书了。

楚行书和楚橙这对兄妹在楚府本就不讨喜,小小的时候便没了娘,楚建业又是个没心的。如今楚行书生死未卜,楚府各个算盘就打得响亮,可见,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楚橙心脏一缩,被气的眼睛都红了,心口也抽抽地疼。

她想骂人,可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楚橙捂住心口,疼得哼唧了声,惠娘吓的赶忙来扶她。

自从寻到田素,楚橙心疾就没再犯过了,就连日常吃药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今日骤然得知哥哥出事,心里大悲,又恼怒陈氏等人的丑陋嘴脸,急火攻心病就犯了。

马车旁人人都慌了,楚橙病怏怏靠在惠娘怀里,吃过药歇息好一会都没缓过来。惠娘瞧她难受的紧,就连阖着眼都在流眼泪,便自作主张说:“今日先不回楚府了,等养好身子我们再上门给大公子讨回公道。”

说罢吩咐车夫回平阳侯府,不过未出安业坊,马车就被一个脸生的小厮拦下了。

来人白面青衣,虽一身寻常人家的仆从打扮,但并不难看出是个太监。他笑呵呵道:“楚姑娘,端王有请。”

这会楚橙才刚缓过来,不过气息仍有些弱,一听周元烨要见她,当即警惕起来,“麻烦回禀端王,我有事不能……”

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周元烨骑马缓缓走近,手指挑开车帘,笑了下,道:“表妹不想知道楚行书的下落吗?”

楚橙实在太震惊了,一时没有动。周元烨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便让属下驱赶走惠娘等人,唯独将楚橙扣下。

数日不见,楚橙总觉得周元烨身上那股疯劲更厉害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拉人同归于尽似的。

“是你害我哥哥出事的?”楚橙不傻,早就猜到了,周元烨既找上她,总不可能是来送温暖的。

周元烨仍高坐马上,笑的开怀:“你倒是不傻。”他盯着楚橙,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周元烨总觉得,这个女子好像很久以前就该是他的,不过中途出了些意外罢了,凭他的手段,总能想法子把人夺回来。

“你跟着本王,本王替你救楚行书如何?”周元烨开门见山道,甚至轻佻地俯身抚摸了下楚橙的脸,“平阳侯府有什么好的,本王未来是君,他一辈子是臣,你还需要犹豫吗?”

楚橙后退几步,撑着发软的身子,问:“我哥哥到底在哪儿?”

“自然是靺鞨人手里,如何?跟本王走,以后不回平阳侯府了行不行?”

楚橙气极了,一脚踢在他的马腿上,马受惊胡乱蹦跳,周元烨花了好一会制服马才有心思管她,不过神色已不像先前那么客气了。

他冷着脸T,一马鞭甩在楚橙跟前的石块上。楚橙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马鞭几乎从她眼前飞过,带起的疾风刮痛了她的面庞。

楚橙又退了几步,她看周元烨愤怒极了,手中马鞭再度握紧,好像恨不得把她打听话了带回去。

果然,周元烨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道:“也好,给你考虑三天,本王喜欢听话乖顺的,更喜欢你自己送上门来。”

说罢,他调转马头扬长而去。白岩城桀口一战败的实在漂亮,不光除去太子一个心腹,还让太子再次失了圣心。自然在周元烨的运作下,事后罪责肯定会归到楚行书身上,楚行书是生是死已不重要。他不会救,只想借此骗楚橙上钩罢了。

谁让楚行书是太子的人呢?

这日周元烨心情大好,从安业坊出来便吩咐侍从,将清乐坊的几个歌姬带回端王府。

他好女色,却从不去乐坊之类的地方。一来怕言官上奏弹劾,二来他嫌乐坊那地方脏,还是带回府在自己的地盘上放心些。

周元烨走了好一会,惠娘等人才匆匆找来。

惠娘快吓死了,一见面就把脸色煞白的楚橙抱紧怀里,不住哄着:“哎呀呀我可怜的小心肝,没事没事,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罢,惠娘还嘱咐众人,今日偶遇端王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回到平阳侯府,听雪堂还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陆长舟没有回来,倒是有几位夫人和妯娌得知她家里的事过来探望。

楚橙强打起精神一一招待,等送走她们已是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一病来势汹汹,楚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梦见上辈子她和周元烨婚后,那人三天两头招妓,几乎没隔几天就有不同的女子送到府上。一会又梦见周元烨掐着她的脖子,责备她红颜祸水,竟让乌斯王看上辱了大周脸面。

楚橙身上忽冷忽热,明明知道这些都只是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陆长舟回来时已是深夜,熬了四五日,他眼睛都熬红了,唇边青色的胡茬微显,进屋后顾不上沐浴收拾就坐到了床边。

他摸摸楚橙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就是小脸仍是惨白惨白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梦,秀气的眉紧紧蹙着,梦中呓语着他听不懂的话。

不多时,惠娘端了热水进来要替楚橙擦汗,陆长接过湿帕子,说:“我来吧。”

惠娘看他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得退了出去。等屋里只剩他二人了,陆长舟捏捏楚橙的脸,说:“楚橙橙,该醒了。”

“醒来,我就告诉你楚行书的下落。”

楚橙原本就睡的不深,在陆长舟进屋时她便半梦半醒的,只是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一听有哥哥的下落,便强撑着睁开眼,一张略显邋遢的脸映入眼帘。

她从未见过陆长舟这副样子,印象中,他总是清隽整洁的。楚橙睁眼犯了好一会迷糊,才带着哭腔T问:“我哥哥在哪儿?”

陆长舟见她醒了,不禁想逗着她多说话,就装傻充愣:“我如何知道。”

“你骗人……呜呜……”楚橙眼泪啪嗒啪嗒滚落,委屈巴巴的,“你说只要我醒来就告诉我哥哥的下落,不能骗人。”

她哭的实在可怜,陆长舟就不愿瞒她了,只道:“放心吧人没事,不过受了些伤需要修养。”

“那我嫂嫂……”

好几天没好好休息,陆长舟已是极其疲倦,便顺势爬上了床,也不沐浴了,就这么和衣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说来也巧,凌山奉命转道白岩城,才到的第二日就偶遇几个靺鞨人抓了一个汉人,他们去的地方不是靺鞨部落,反而是一处汉人靺鞨人杂居的小镇。凌山好奇便跟了上去,竟无意中得知那个被抓的汉人叫楚行书。不仅如此,那些靺鞨人与中原人暗中勾结,似乎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数月前主子娶了楚家女他是知道的,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陆小侯爷的小舅子。不过当时对方人多势众,凌山不敢轻举妄动,就一边跟着一边派人送书信到汴京。

后来,桀口战败一事传至汴京,众人只知楚行书下落不明,却不知凌山已经伺机而动,联合卫家将人偷偷救走。桀口战败一事诸多蹊跷,陆长舟有预感接下来京中形势只怕要大变。他忙了几日,才回府就听闻他的小妻子病倒了。

这会,一听楚行书无事,楚橙病就好了大半,从床上爬起来,不住问:“你怎么找到我哥哥的?还有我嫂嫂,也去白岩城了,你快说说急死我了……”

陆长舟闭着眼睛,肩膀被她一晃一晃,苦笑:“你的夫君快要累死了,现在躺下睡觉,明日再说。”

虽担心哥哥,但见陆长舟这副疲倦的样子,楚橙也不想折腾他了,便乖乖躺了下来。

不过躺下后她依旧睡不着,满脑子都被疑问充斥着,忍了忍没忍住,感激地拍拍陆长舟胳膊:“我哥哥的事多谢你了。”

陆长舟嗯一声,这次其实功在凌山,陆长舟倒没费多大劲,只是打点起来花了些时间和精力。比起楚行书,他更担心太子和三皇子之争。平阳侯府不涉党争只遵皇权,这是从祖上定下的规矩。他这次出手,只怕把平阳侯府卷进去了。

不过眼下帐暖薰香,美人在侧,不是想那些的时候。陆长舟背对着楚橙,本打算睡了,谁知一只小手又沿着他的脊背缓缓摸了过来,一点也不安分。

楚橙道:“你救了哥哥,是我的大恩人,需不需要我表示一下?”

“怎么表示?”

楚橙当即认真起来,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说以前陆长舟也帮过自己许多次,但这次不一样。若没有他,自己难道真要求到周元烨面前吗?

她才不愿意。

现在好了,哥哥没事,嫂嫂也没事。楚橙从未像现在这样,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无T所不能。

明明在她眼中已是死局的棋盘,就这么救活了。

楚橙嗫嚅:“你这次肯定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

办事需要人情,更需要银子,陆长舟道:“还好。”

楚橙靠过去,说:“多少钱?我加倍还你吧,可不能把你家底掏空了。”

“掏空我?”陆长舟喉结一动,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他翻身与楚橙面对面,道:“你想表示感谢,不如用别的办法把我掏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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