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杨哲整行李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刚叠好的衣服一下子又被抖散了，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几下。

冷静，冷静，你已经拿到角色了，马上就可以和颜逢年一起拍电影了。

冷静个屁！那可是颜逢年啊！

“杨哲……”妻子小梅裹了件外套靠在门框边上，看着丈夫的背景说：“你会不会被骗了啊？”

不怪她这么想，杨哲演了快二十年的龙套配角，每部戏的台词不超过三句话，突然说要演电影主角了，天下哪有白掉馅饼的事。

“是真的，明天就去签合同，导演是吴道你也见过，老朋友了。”杨哲语调高昂，难掩兴奋。

说是老朋友，哪次不是喊你去救场的，明明就是看中你随叫随到又便宜，不用白不用。

吴道吴道，听名字就不像好人。

小梅不忍打击他，只能抿着嘴在心里反驳。

很久以前也有一次说是能演主角，结果开机没两天导演吸毒被抓进局子了，幸好当时合同还没签，差点被牵连。

“小梅，我已经三十八了。”杨哲立起身子，身材高挑但脊柱略微弯曲，活脱脱一个被生活压垮的中年人。

“我也不知道还能再演几年了，娱乐圈里太多人了，每天都见不到两张熟面孔。”

“我没本事也没后台，这辈子也出不了头。但是，”杨哲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想拼一次。”

杨哲转过身来轻轻抱住小梅，“只要留下一个能被人记住的角色，这辈子就算没白活过。”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次没成，我就彻底死了这条心。”杨哲理了理妻子耳边的碎发，“这些年的积蓄也够开个小店了，做点小生意，安稳过日子，好不好？”

看着丈夫通红的眼眶，小梅的心扭成一团，她几乎都快忘了两人初见时，杨哲志气高昂地介绍自己是个演员的样子，一下子撞进了她的心里。

小梅把眼泪逼回去，从衣柜里熟络地挑出应季的衣服：“行李我来收拾，你先去睡吧。”顿了下又温声补充道，“到了片场别太拼命，有空了就给我打电话。”

杨哲晚上高兴就喝了点酒，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困意不断袭来，飞快洗簌了下就进入睡眠。

然而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五分钟，才渐渐清明过来。

我要和颜逢年一起拍戏了！

杨哲忍住了才没跳起来，在妻子脸上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下床。

走前不忘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儿子，给他盖上被踢翻的被子后才安心出门。

按照吴道给的地址，杨哲到达下榻的旅店时已经是中午了，周边也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

“杨哲，这里。”吴道在远处和蒋雪晗说话，朝他招了招手。

杨哲走近了陪着笑脸道：“吴导，蒋经纪，我没迟到吧？”

“没，我们昨晚就来了。”吴道笑着解释，“你来得正好，我们先去签合同。”

杨哲连连应下，蒋雪晗见他一人拎着个大行李箱，问：“你助理呢？”

“我没助理……”平均一个剧组就演两场戏，演完拿了钱就走，哪里还用得到助理。

蒋雪晗略显不满，打电话说了两句，就有个二十几岁的男生小跑着过来。

“这是小李，拍摄期间就是你的助理了，有什么尽管吩咐他。”

“杨哥好！”小李很有眼色地喊了声，伸手主动拿过行李箱。

“这不……”杨哲刚想拒绝，蒋雪晗就堵住他的话。

“我是为了保证电影质量，希望您能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中，不要因戏外的小杂事分心。”

“啊……应该的，应该的。”对方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总归是帮了个大忙，杨哲在片场没受过什么好脸色，也不觉得什么。

吴道勾着杨哲的肩将他往旅店里领，蒋雪晗盯着杨哲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想这软柿子的性格，还真是跟角色一模一样。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颜逢年才姗姗来迟。

杨哲在房间的窗台上看着一波人上前帮忙拎行李。

随后颜逢年和一个眼生的一齐出现。

那人身着一件黑色大衣，气质干净沉稳，下了车就站在一边，略微离开人群。

看起来不像是工作人员，颜逢年的助理昨天刚见过。

昨天第一次见颜逢年，没想到大影帝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总是微笑着看向自己，很快就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张口说话，大概是惜字如金吧。

或许是感受到上方的视线，颜逢年抬头看了看，眼睛弯了弯朝他招手。

那人也顺势朝这边看来，杨哲这才看清他的眉眼很是稚嫩，说是学生也有人信。

难道是从学校里挑来的新人？

“杨哥，你和年哥什么关系呀？”小李在一旁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开口问。

杨哲愣了下：“没什么关系，昨天是第一次见。”

他也懂小李的弦外之意，坦白道：“是吴导牵的线。”

小李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心里中却腹诽，吴导就是个打工的，哪有这能力塞人。

大影帝到了，看来今天是没自己什么事了，杨哲放松地伸了伸懒腰，打算再看会儿剧本早早睡了，这边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来了。”小李抢先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热情地招呼，“小唐哥你来啦。”

“刚到。杨哥在吗？”

“在。”杨哲在里面回了声，小李便侧过身子。

“不好意思杨哥，虽然现在不早了，但年哥还是想先讨论下剧本。”

“应该的，应该的。”杨哲赶紧理了理有些乱的衬衫，拿了剧本就跟着小唐走。

路过一个敞开大门的房间，杨哲随意瞥了眼，看见刚刚的年轻人脱了外套，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来到会议室时颜逢年已经在了，见到杨哲晗首微笑。

“好，这下两位主角都到齐了。”吴道笑着拍了拍手。

主角这两个字就像一剂肾上腺素，杨哲听了立马进入鸡血状态。

《小哑巴》讲述了中年失业、妻子闹离婚的落魄男子董旭接到了父亲过世的消息，只身一人回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乡下老家，与童年玩伴小哑巴重逢，被其纯净平和的气质感染，找回内心宁静的疗愈故事。

电影绝大部分场景都在乡下，吴道力求真实，不仅实地取景，连戏里亲戚村民都由当地的乡民出演。

整个剧本故事线很清晰，杨哲在白天就把剧本通读了好几遍，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标注，第一页都翻得页脚卷起来了。

于是他激动地把自己对角色所有理解一股脑地都说了，吴道听了反而连连摇头，给了个“用力过猛”的反馈。

杨哲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深怕下一句就是“你演不了。”

“逢年你呢？”吴道把话题抛给了颜逢年。

颜逢年的身体微微往后靠，深邃浑圆的眼睛略微睁大，末了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多一分太活泼，少一分略疏离。

活脱脱就是那个长在深山里一尘不染的青年。

“很好！就是这样！”尽管之前也合作过，但颜逢年的表演每次都能给吴道带来新的惊喜。

杨哲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以前的他坚信天道酬勤，只要努力就能一步步往上爬，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再怎么努力，有时也只能摸到天赋的后脚跟。

吴道拍拍杨哲的肩，安慰道：“不要太紧张，我清楚你的演技水平。有空了和逢年磨合一下，你们在戏里一体的，不能让观众感觉到割裂。”

“好……”杨哲低着头，手用力捏着剧本，关节发青。

随后一个温暖的手掌贴在了手背上，杨哲一抬头，撞进了颜逢年的眸子中。

他的表情与刚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眉头舒展开，增添了几分温柔，杨哲烦杂的思绪瞬间舒展开来。

能够见识到自己极限之外的世界，难道不该高兴吗？

“颜老师，今后的几个月就麻烦您了。”

“对不起，这边无线信号不好。”钟墨桓鼓捣了大半小时后终于放弃，“今天就陪大家聊聊天吧。”

本来就迟到了，没想到这里网络也差，一连上游戏就卡，找前台要了根网线还是坏的。

出师不利，钟墨桓心想。

谁知原来还死气沉沉的弹幕区一下子活泛了起来。

【聊天好耶！】

【早就喊你聊天了，非要去玩游戏。】

【主播去哪个山沟沟里了？】

“确实是山里，不过哪个山我也不知道，跟着来的。”见观众没有不满，钟墨桓也放松下来，随意挑些弹幕回答。

【……你这样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记得多拍点照片发微博。】

【去山里干嘛？挖冬笋？】

钟墨桓在心里把拍照的事记下了，又觉得挖笋的提议不错，可以拿来做腌笃鲜，顺势和弹幕聊起了食谱。

门外传来咔嗒一声，钟墨桓眼疾手快地关掉麦克风，一抬头看见颜逢年和一位中年男性走了进来。

眼神却地落在俩人相握的手上。

杨哲也看到钟墨桓也愣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疑似新人的年轻人？

“你好。”钟墨桓移开视线，起身招呼道。

“你好……”杨哲连忙回应，“我送颜老师回来。”

颜逢年的手还和杨哲握着。

“谢谢您。”钟墨桓从写字桌后走到杨哲面前，一步一沉，“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年轻人的身板尽管不如中年人宽厚，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足以压过对方。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杨哲松开手告辞。

等到回去后才后知后觉，他俩住同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