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颜逢年一拆了绷带就回剧组，吴道被人从床上摇醒没穿鞋就跑了出来。

他几次三番想去医院慰问，但都以需要静养为由打了回去，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一纸解约书甩到脸上，差点就要负荆请罪跪在病房门口了。

昨晚吴道和杨哲还跑去酒吧喝酒，哥俩互相抱怨自己的点有多背，一个比一个惨，当场决定电影不拍了组团去天桥底下卖床上四件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吴道自觉狼狈，站在离颜逢年五米远处赔着笑脸。

颜逢年颔首，在众人的殷切注视下回自己的房间。

钟墨桓在后面跟着，感觉背后总是有异样的目光，偷偷拉了拉身边的小唐问：“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你带走年哥的时候门没关……”小唐支支吾吾。

“所以？”

“……所以大家都看到你们的床拼在一起了。”

钟墨桓微顿，怪不得刚刚吴导一瞥到我就转移视线了。

“没事，”钟墨桓低头一笑，“对他们来说，失而复得的继续拍摄机会可比一个八卦有价值多了。”

果然走廊深处传出咚咚的跑步声，吴道急急地跑去杨哲房门口敲门大喊：“杨老弟！我们不用去睡天桥啦！哈哈哈哈哈！”

于是第二天，一群人开心地骑着小电驴突突突又一头扎进了深山里。

拍摄进入四月后，天气转暖的同时也遇到了多雨的时节，这边还拍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工作人员立刻以身护设备跑到屋檐下躲雨。

“天气预报到底准不准啊。”统筹看着外面愈演愈烈的雨担忧地说道。

“等等吧，不行就明天再拍。”吴道拿出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轻吹走热气。

自从那天在楼道上丢了大脸，吴道决定拍摄期间再也不碰酒了，还整天在杯子里泡枸杞参片之类的中药材，一下子步入了养生时代。

与混凝土森林中的雨不同的是，山间的雨如同一副泼墨画，眼前的景色瞬间渲染开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仿佛自身也在此画中。

摄影坐不住了，随便套了个一次性雨衣说：“我去拍点空境备用。”

“注意脚下路滑。”吴道在后面叮嘱。

颜逢年起先还看着剧本，突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站了起来。

“怎么了？”钟墨桓也跟着他起身。

颜逢年没有说话，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快步走入雨中。

四下一阵惊呼，钟墨桓想跑去拉住他，却被吴道伸手拦下了。

“都别动！摄影！跟上！”

摄影迅速朝着颜逢年跑去，风把雨衣吹成了一个气球，摄影嫌碍事干脆拉开扣子脱掉。

颜逢年跑到不远处就停了，开始弯腰捡起地上的树杈。

其实这里的村民大多数已经会用灶台了，但也依然保留着烧柴火的习惯，毕竟山上的木柴不用钱还管够。

可是这些柴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捡了也没法烧啊。

颜逢年没有理会，依然捡着地上的木枝，每抬起一步就形成一个小水坑，雨滴落下就泛起涟漪。

周围的雨开始渐渐变小，颜逢年怀中的木枝也堆成了一团。

他随意甩了甩头，雨水顺着发丝从脸部滑下，汇进脚下的土地中。

黑漆漆的眸子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睫慢慢向下闭合。

宁静，祥和。

犹如山灵。

“绝了！太绝了！”吴道翻来覆去只会不停重复绝了，脸都快贴在了监视器屏幕上。

“好！可以！”

吴道的话音还没落，钟墨桓就冲了出去。

小唐左手举着雨伞，右手捏着毛巾，脖子上还挂着个保温壶紧随其后。

颜逢年怀中的木枝被撞得散落一地，刚想再捡起来就被钟墨桓拉住。

“不捡了，我们回去。”

颜逢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钟墨桓也不多说，搂着他的肩去跟吴道请假。

还没等钟墨桓开口，吴道就抢先说：“快赶紧回去洗个澡。场务！车呢？”

下过雨后泥泞的山路不好开，司机确保安全开的速度不快，钟墨桓把外套披在颜逢年身上，拿了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

小心翼翼地把后脑勺上的假发片揭开，伤口愈合得很好，原本手术时剃掉了周边的头发也长出了些新的小绒毛。

颜逢年自己也好奇后面，伸手就往上摸，钟墨桓急急抓着他的手，让他亲手触摸新头发。

软软的一点也不扎手，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颜逢年第一次摸到，惊喜地抬头。

钟墨桓一直正色的神情才慢慢舒展开，轻舒了口气。

一回到旅店就先往浴室跑，等进了门钟墨桓才觉尴尬。

人家洗澡你跟进来做什么？

不过颜逢年没什么异样，自顾着脱掉湿漉漉的外衣。

“我，我先出去了！”钟墨桓转身落荒而逃。

“墨哥。”门外传来小唐的声音，“我来送点东西。”

钟墨桓刚开门，小唐就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咳咳，天有点热。”钟墨桓赶紧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小唐手上拿着好多东西，“给，这是浴衣毛巾毯子，我怕不够用。这是姜茶和药箱，还有……”

钟墨桓两手都拿不下，只能先放在一边，也不知道小唐是怎么搬过来的。

给完东西小唐就像兔子般溜了，仿佛这里是什么是非之地。

钟墨桓把空调打开，在床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浅尝下保温壶里的姜茶，有些烫嘴，但甜度够了，便倒在杯子里晾一会儿。

颜逢年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周身被热水烘得呈现淡粉色，钟墨桓不太敢看，把他塞进了被窝中。

颜逢年乖巧地窝在床上，吃了药喝了姜茶后把脸也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钟墨桓看着他心虚的小眼神，柔声说：“我没生气。”

“想拍什么就去拍，想演什么就去演。”

说这话时钟墨桓却不敢看他，左右装作打理床铺。

颜逢年伸手想让他看着自己，还没碰到脸就被钟墨桓拉住说：“睡吧，难得有一个休息日。”

自颜逢年受伤以来，每天睡前吃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已经许久不需要钟墨桓的睡前故事环节了。

之前担忧伤势时还没意识到，现在一看自己并不算什么，一颗药丸就能完全替代了。

钟墨桓一直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真正的婚姻都会随时破碎，更可况这种各取所需的合约。

哪怕他现在换了个性格很黏自己，但等杀青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药效很快就起作用了，颜逢年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所以还在身边时做好本职的一切就行。

这样等到离开时也不会遗憾。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缓，钟墨桓松了松肩膀，靠在床边打开微博请假。

【今天不一定播，不用蹲点。】

一刷新就是一堆回复。

【三天两头请假，你再也不是爱我们的小二黑了。】

【以我的经验，主播十有八九谈恋爱了。】

钟墨桓扭头看了下颜逢年，回复【朋友生病了。】

【男朋友女朋友？】

钟墨桓装没看见，继续往下翻，一条巨长的评论映入眼帘。

【我们班的一个同学是星海电视台长第三个儿子的伯伯的第二任老婆的大女儿的前夫的弟弟的儿子，他说自己要上电视录狼人杀了，提前看到了嘉宾名单有你！是真的吗？】

后面还附了张图，看起来是用手机偷拍的电脑屏幕，嘉宾那栏里的确写着二黑狼人杀。

【别想了，主播连摄像头都不开，怎么可能去上电视参加综艺。】

【这种表格我一分钟能编五百张。】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都没听说过的活动莫名其妙写上自己的名字，还真有观众被骗去参加了。

于是钟墨桓很快在下面回复【假的】。

手机突然一震，是个陌生的号码，钟墨桓拿着电话快步走到门外。

“你好，请问是钟墨桓先生吗？我们这边是《狼人也有温柔心》的综艺节目组。”

钟墨桓抖了一下，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充满杀伤力。

等等，综艺节目组？！

钟墨桓抽了抽嘴角，好像在过年时的确跟电视台签了个什么狼人杀综艺……

“是这样的，节目近期开始录制了，想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调配各个嘉宾的档期。”

当初签综艺只是在走投无路下的孤注一掷，钟墨桓本身对参加这种需要暴露在大众面前的事情很排斥。

更何况现在颜逢年也离不了自己，上次不见一会儿就急得不行了。

“我……近期不在市内。”钟墨桓想委婉地拒绝。

“没关系，我们可以专车过来接您。”对方听出钟墨桓话中的排斥，赶紧挽留，“时间也不会长，录一天的内容可以剪好几期了，拜托您抽个空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言辞恳切，就差没哭了出来。

算了算了，签了合同的事情就要做到。

“那好吧，到时候通知我时间地点就行。”钟墨桓松了口。

在对方一阵阵感谢中钟墨桓挂了电话，手机界面又跳回了微博评论。

【主播在线辟谣。】

【老观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假的。】

钟墨桓盯着自己刚发出去的假的这两个字，陷入尴尬。

……这可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