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去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风耀努力的想睁开眼，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就想这样睡下去，从此什么也不用管。

责任，什么是责任，他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两个字，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责任重大，要坚持下去。

可为什么会有责任？他为什么要坚持下去？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个孩子需要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他以为是错觉，却发现那个声音似乎还在继续低语，絮絮叨叨的，像是村里的老人，不是有说不完的话和讲不完的经验要告诉你。

他很烦这样听别人说教，可为了尊重对方，还是没有出声，只是这样的沉默如潮水一般，疯狂的席卷他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如梦魇般的低语，每一个字他都听的很清楚。

责任，反抗，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这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听不懂，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他不想去做别人说教中的自己。

沉默中，这低语声逐渐走远，风耀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悲伤，那是在村子里饿了很久的感觉，他只经历过一次，但却牢牢的记在了心底。

“不要!”

星夜下，他大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神色慌张的看见四周，却发现铁臂猿早已消失了踪影，司徒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方的伤经过几个时辰已经好了，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全身酸痛难忍，仿佛到处都是伤口。

“你小子居然睡了这么久，一下子都睡到晚上了，不过还好没事，不然老夫还真没办法跟你们村里人交代。”

司徒捏着胡子道。

然而风耀的目光却没有看他，此刻他看向不远处，在那里有一堆篝火，而在那火堆前站着一个少女，似乎正在兴致勃勃的烤着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肉香，传进他的鼻子里，令得他肚子一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子，你才三岁不到，怎么就会学会看美女了？”

司徒调笑道，玩世不恭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到他是一个老者，然而风耀只是愣了一下，根本没有听懂对方话中的含义，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对于大人的这些话，他平常只是一知半解，现在更是如此。

他看着那里，也是有原因的，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深夜，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司徒自然感觉不到，毕竟是祭灵，可他是肉体凡胎，没有东西吃，此刻饿的是头晕眼花，恨不得直接把对方正在烤的肉抢过来，大快朵颐的吃掉。

司徒也意识到他听不懂，撇了撇嘴，随后看着他饿极了那副样子，眼睛都在放光，连忙提醒道，

“臭小子，收敛一点，这可不是在村里，这姑娘的护卫，那可是老夫都干不过的存在，别去招惹。”

风耀还是张大了嘴，嘴里不断的淌着口水，整个人就像呆住了一般，眼里只剩下对方手中的烤肉，那酥脆可口，还在往下冒油的烤肉，咬上一口，该是怎么样的滋味？

忽然，那个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风耀身边，将手中烤的微焦的肉递到他的面前，那肉的香气，伴随着风进入他的鼻翼，令得他浑身一动，整个人愣在原地。

月色温柔，月光下的少女带着阵阵清香，好似一束一束的花开，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沉醉。在这月光之下，他只闻得到肉的香气。

一把抢过肉，放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狠狠的撕咬，如同蛮荒山脉中，一只觅食几天无果的小狼，汁水横飞，香气扑鼻。

少女笑了，声音如银铃一般，带着几分醉人之意，让人听了之后觉得心旷神怡，心中多了几分期许。

“黎叔，他好能吃啊。”

少女指着风耀，另一只手捂着嘴轻声说道，但他并不介意，朝着少女露出一个笑容，油沾了满脸，看上去像是一只大花猫，随后又低下头开始吃，嘴巴根本没有停过。

“小姐，蛮荒之地的人们都是这样，他们向来缺衣少食，平常很难见到肉食，如今饿了，自然会如此，只是可怜这孩子。”

中间汉子的语气之中带着傲慢，似乎是看不起风耀，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生活在帝都之人，他们高高在上惯了，即使没有恶意，那话语之中，也免不了夹枪带棒，处处都是看不起。

“啊？”

少女惊讶的长大了嘴，她很难想象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毕竟她从小衣食无忧，所见到的人基本也是王公贵族，即使是在帝都生活的平民，生活也要比这里好上太多。

此刻从中年汉子的口中听到如此，她心中忽然升起了几分同情，看着眼前明显还是一个孩子的风耀，眼眶都湿润了，有些不忍直视这画面，只是从身上取出一张手帕，默默地擦着眼泪。

然而风耀并没有管他们，只是一心一意吃着自己手里的烤肉，并且还有些疑惑:这俩人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早就听说村子外面里的人都不正常，为什么有烤肉不吃，要在旁边说话，那个女的为什么哭啊？

他灵机一动，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靠谱的猜测，我会不会是把他们的烤肉都吃了，所以他们才在一旁看着我，而且那个女的还哭了。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更饿了，加快速度，更加大口的吃了起来，差点被噎着也不在意，就害怕这两人动手跟他抢，主要是司徒说那个中年男人他也打不过，那可不行，自己肯定抢不过的。

看着风耀吃的更快，少女越发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她鼻子一酸，觉得自己过去浪费粮食的举动真的很可耻，整个大荒还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自己还去浪费，以后自己一定要养成好习惯，绝对不能浪费粮食。

想到这里，她看向风耀的目光，越发的怜爱，用手帕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油渍，而对方此刻也憨憨一笑，继续低头吃，连话也顾不上说一句。

吃得太快，风耀呛着了，连续咳了几声，吐出嘴里的骨头。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她连忙劝了几句，又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对方，忽然看见自己身边的侍卫对自己使着眼色，两人到角落中悄悄说了几句话，司徒和风耀也没有听清楚，随后，只见那少女来到风耀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挂着笑容，

“你们应该就是这附近的人吧，晚上应该回得去，这些肉就送给你们了，吃饱就行了，别吃太多，别撑着了。”

随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到司徒的手上，道，

“老先生，这是百花丹，用于外伤内伤，可以治疗很多伤势，刚会儿已经给他服下一颗，里面还剩两颗，若这小家伙觉得身体还是有所不适，就再给他吃上一颗就行了。”

说完，黎叔便带着少女离开了，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遇到好人了呀，你小子。”

司徒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打开瓶子闻了闻，丹药香四溢，这确实是极好的疗伤丹药，只是这两人的身份，为何令他觉得有些熟悉……他的目光中有一丝疑惑。

“啊，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的人怎么走了，他们不饿吗？”

风耀憨憨的问道，吃了这么多烤肉之后，他总算觉得肚子里有了种饱腹感，觉得有点腻，忽然又想喝点水，抬起头就听到司徒的话，却发现刚刚的少女和中年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事儿，傻小子，吃你的吧，吃饱之后，咱们回村，这次可算是把老夫吓了一跳。”

他用白色的瓷瓶轻轻在风耀的头上一碰，砸得对方呲牙咧嘴，才哈哈一笑，倚在树上，目光看向远方。

而此时已经离去的少女和中年汉子，两人此刻也在交谈，在一口气跑出数十里的距离后，中年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神色依旧慌张，时不时的望向身后，仿佛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少女疑惑不解，问，

“黎叔，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么快？”

“小姐，”

感受到身后没有危险，中年汉子才长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惨白，小声道，

“刚才那个老头只是一个炼骨境的祭灵而已，而且本体很远，所能发挥的实力不强，但我刚才察觉到一股意念从我身上扫过，没有善恶，却庞大如海洋，只是从我身上擦肩而过，便让我觉得无力反抗。”

“得走，这个地方有隐藏的大能!”

说完，他拉着少女，脚步更快，几乎是在刹那间便腾挪数十里的位置，这一刻他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一双腿。

那少女一言不发，美目看向身后，心中想着的却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