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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倒塌的无限城生出了死白的希望,紫罗兰优雅舒展着她的紫色花瓣,飘落在了伊织发间。

无限城内一片狼藉,太阳底下恶鬼已经无处遁形。人类所奢求的平静生活终于到来,千百年来的鲜血牺牲托举出了未来的太平。

但付出代价的是他们这一代人,喜极而泣的欣悦都隐藏不了心底的苦恨和遗憾。

活着的人忙碌搬动着同伴的尸体,清点着那由血肉之躯堆砌出来的胜利。

时透无一郎轻靠在伊织肩上,已经没了声息。

当太阳和月亮一齐在它那云蒸的边沿暗淡地燃烧时,伊织集中昏沉思绪,用微弱的力量去做她应做的事。她脚步走去的方向,远离人群,赶往她既定的目的地。

伊织在无限城的废墟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优夏被压在残垣断壁之下,腿已经压得坏死,等死般趴在地上。

鬼战斗时怎么会顾及优夏这种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早把她吃了。

这个角落太偏僻了,没有鬼杀队的人过来,优夏的呼救都变得徒劳。

优夏抬头看见路过的伊织,露出惊惧,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没死?”她可是亲自砍下了伊织的头颅。

透血的被褥,不瞑目的眼,还有那个不翼而飞的人头,都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优夏抠着地上的泥土,强压下恐惧,心想伊织该不会是死后来寻仇了吧。

伊织冷静地看着优夏,她的脖子处又隐约传来被砍断的剧痛。旧日的苦痛没有根绝,死亡的阴影还压在心口。伊织确实是应死之人,她最初就不该对优夏抱有任何善意的幻想。

优夏的心比磐石硬,扭曲又作恶。屠刀挥下的那刻,没有一丝犹豫。

伊织走过,没有施舍她任何眼神,淡声说道:“让你失望了。”

优夏以人的身份与鬼为伍,就算让她压在这废墟之下而死,也是她的善终了。

优夏在后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站住。”她不是求伊织救她,而是看见伊织背着的居然是时透无一郎。

时透的手臂尽断,身子处也是用布带松垮地缠绕着,身躯分明断成了两截。

优夏的声音破碎,身子向外拉扯,痛的满头大汗,焦急问道:“他怎么了?”

时透无一郎那般超逸飘然的天子骄子,怎会沦落到这种下场。时透以往的冰凉绿眸再没有睁开的迹象,白皙的脸变得灰暗。

伊织没有回答优夏,也没有止步,她带着时透无一郎离去。

优夏是饲鬼者,以魂饲鬼,污秽合污之辈。她不值得审判,她是恶的化身,就要这样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无人施救,无力反抗地死于鬼之居所。永世都摆不脱不掉她所畏惧的阴影。

后边传来优夏细碎的呜咽,间断的痛苦嚎叫宣泄着压抑的情绪。优夏还在哭吼着初遇时的那一句:“为何你要来,为何你不早来。”

如果时透无一郎早一点在她父亲变成鬼后,来到她面前,救她出深渊,她也不至于留念那个破碎不堪的家,也不至于双手沾染鲜血无法抽身。

时透无一郎是优夏活下去的动力,她要带着这恨意诅咒追逐着他,让他不得不直视她。

可时透无一郎就这样草草死掉了。她的恨意化为空谈。爱恨交加的情愫通通湮灭,变成了笑话。

优夏不得不意识到,她所追逐的、憎恶的都是错的。她并没有从时透身死中得到任何报复的快意,她自我欺瞒的痛苦达到了顶峰。

旧时记忆唤醒思绪,她的恨意中惨和了许多泡影。

父亲不是自愿变成鬼的,他愿意被时透无一郎斩杀。母亲原谅了这个少年,为救时透而被食头鬼吞食。只有自己扭曲纠缠地活着,活在人鬼之间,活的不人不鬼。

几日后,隐们在这片废墟底下找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已经死去多时,尸体都腐烂发臭了。

她的脸被手指抠烂,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眼睛也亲手戳瞎了。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只能当作一个无名氏葬在了这片无限城的废墟之中。

···

伊织走远后,明知得不到时透的回应,还是轻语呢喃着:“你肯定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吧。”

很安静,云卷天舒,就好像时透无一郎只是在发呆,而不是有意不听她说话。

伊织不急着要时透回应,血印在身后蜿蜒,孤零生悲,她说道:“那日海之滨,我在等门后你出来时,千鹤女士跟我说起,你是注定早亡之人,要想救你只有一个办法了。”

竹田千鹤能看到很多东西,包括这两个孩子的命运。

伊织回到鬼杀队总部后,会有人来杀她,但她反应敏锐及时察觉,逃过一劫。在无限城中,也只是负伤,不会死。

但时透无一郎的命数很糟糕,他是决战中关键的一枚齿轮,他要用自己的命来让齿轮契合,换得整个局势顺利运作。

觉醒斑纹、通透世界和赫刀的他,必须去往那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我该怎么做?”伊织祈求竹田千鹤救救时透无一郎。

竹田千鹤说过她有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从未试验过,虽然这个办法需要伊织跟命运换取对价。

竹田千鹤跟她说道:“一个不存在的人,才能改变别人的生死。”伊织要成为命运的变数,夹在时空的间隙中,才能在时透无一郎完成他的任务后,将他救出。

这就意味着伊织先要赴死,再让竹田千鹤改动所有人的记忆,掩盖她来过人间的事实。

伊织低眸看着手中的干花,上边总像附有了红色褐色的花斑。

“你真的做好选择了?”

“嗯。”

“你可能会真的死掉。”这是件冒险的事。

伊织听到铁链声响,知道时透无一郎快出来了,她眼碧如水,温柔地微笑,说道:“无悔。”

就算是毫无把握的事,她也要去做。

时透无一郎自门后走出来后,伊织装作什么都发生,迎了上去。时透无一郎都未能发现伊织已经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只有在最后望着时透无一郎远去的背影时,她才短暂面露忧愁。

但转身伊织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她早就知道里边等待她的是什么了,是要杀她的优夏。

但她不能回避,不能后退。

当伊织看着优夏走向窗口,释放迷香时,她还有机会推门而出。但伊织没有动。任由四肢变得无法动弹,倒地不起。

被单蒙住身体后,伊织才睁开了眼。

她在黑暗中听到时透又回来找她,但是被优夏骗走,她听到优夏蹲在她身边癫狂地笑,嘀咕着报复的计划,她听到日轮刀划过地板的声音,杀意来袭。

刀落的声音寒彻骨头,伊织忍受着死亡的切身之痛,感受着脑袋断裂,却无力动弹。

两眼耀盲,伊织痛死了过去。

伊织是在惊悸冷汗中醒来的,她已经被竹田千鹤带回了海之滨,脖子上的伤被缝合好。

她没死。

竹田千鹤花了很多功夫,终于在荒漠中养出了医死人、治白骨的紫罗兰,这种花是慎一眼眸的颜色。

虽然救不回慎一了,但能让这两个孩子活下去。

伊织只需住在这里,等时候到了,再去救时透无一郎就行了。

伊织住在海之滨的日子里,总会梦见时透无一郎也忘了她,冷漠地跟自己擦肩而过,而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成了一个虚空般的幽灵。

所以当她看到时透的鎹鸦时,是又惊又喜,但她不能被人发现她还活着,于是仓促地躲了起来。

银子飞走了后,伊织才走出来把信捡走。

说到这,伊织追忆般笑了一下,但摸到时透无一郎冰冷的身体时,又尽数化成了苦涩,她说道:“你的剪纸一点都没有进步。”

银子很有规律地来送信,每次都在里边夹着一张剪纸,时透无一郎没有问为什么伊织要去海之滨,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让他以为她死了。

时透相信伊织一定有她的理由。

他好像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在信中写道今日月色很美,近期训练如何,还有很想见她。

就在前日,伊织收到了那封信:“若我活着,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主公的布局全盘落下,所有人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时透无一郎怕有些话来不及说了,终于执笔写下心意,陈表在了伊织展开的信中。

不过还好,临死前见到了伊织,也亲口说了出来。此生的缺憾又少了一件。

太阳坠落,云翳浮动,从朝霞喧腾走到晚霞缱绻,在海之边际,灰岩和风光之中的神明在远处望着他们。

竹田千鹤身上的鬼血消失了,她走过来,将最后一束紫罗兰送给伊织,当作当初误伤了这两人的赔礼。

她在荒漠徘徊百年,一为承诺,二不想被鬼利用操纵,好在现今世间再没有束缚之物了。

竹田千鹤在风中浅笑,跟伊织告别,踩着细软的白沙离去,神明容颜已老,心已死,她也该去找她的爱人了。

伊织用竹田千鹤教她的方法,替时透无一郎缝合身体,最先被切断的左手,在后续的战斗中被鬼毁成了白骨,无法弥合了。

伊织就这样缝了数个日夜,伤口在愈合,呼吸也找了回来,一切都在好转。

原以为时透无一郎很快就会醒来,伊织一直蹲在床边守着,但迟迟没有动静。

一日还好,十日,十月,再到一年,伊织的希望焚尽。

伊织把时透无一郎带回了银杏山,那是他曾经长大的地方,时透在信中也说以后想回到这里。

风柱和水柱都来看过时透无一郎,只是看着时透一直未醒,又悲观哀伤地离去。

新任主公在鬼杀队解散后,仍然照拂到了每一个人。足够的食物、坚固的房屋,让每个鬼杀队的人都过着曾经不敢奢望的平静生活。

山上的日子并不难熬,只是很孤独。伊织已经不敢寄托于时透无一郎的突然醒来,她怕失望。

积攒了足够的失望后,伊织习惯于坐在屋前的银杏树下发呆。累了就沉沉睡去,天地为席,山河作枕,她在等一个未归人。

伊织梦见了光怪陆离的碎片,时透无一郎第一次像她伸出手,身后霞光隐匿,他美好的像幅水墨。时透无一郎望着她使的乱七八糟的呼吸法,两人尴尬地凝视对望。时透无一郎背着她走在海之滨的荒漠上,身后留下一长串沙印。

伊织靠在银杏树上,在梦中露出了笑容。恰时身前有了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光。

伊织感到一丝暖意,茫然地睁眼。

时透无一郎正站在她面前,与霞光同来,像黎明一般热情温暖,他浅笑,不再是梦中人。

“我来晚了。”

银子在滚滚云霞中飞过,伊织仰头看着这道光,嫣然笑意攀上眉间。

“不晚。”只要你愿意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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