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阳谷落幕（四）

武竹被陈桐、魏民二人押解，与武松、潘九儿一同回到家中。

昨天接到今日终审的通知后，武松已经让人将家中灵堂重新布置了，只等今日武竹回来，一家人一同祭拜武大。

武松和潘九儿去县衙听审期间，团头何九叔和坊正姚二郎则充当武家的司仪，专门负责接待来祭拜武大之人。

因为武松的缘故，来祭拜武大之人还不在少数，一上午足有二十多人前来祭拜，不少人还送上了帛金，姚二郎一一记录在册，现场庄严肃穆、井然有序。

何九叔远远看到武松等人归来，立刻让吹鼓手都卖力地吹打起来。

当天天阴，在丧乐的渲染之下，更有种草木含悲、风云变色之感，让整个紫石街笼罩在一片肃杀、悲凉的氛围之中。.七

武竹还未到家，已经泣不成声，潘九儿则是默默垂泪、低首而行，只有武松昂首挺胸，不过他紧握的双拳及通红的双眸显示出他心中的悲愤。

一众人在门前与何九叔和姚二郎见礼后，进入家中一一为武大上香、叩首、焚烧金箔纸钱。

武松事先已经定下当日为兄长出殡，所以众人祭拜完毕后，就将武大的尸体抬入新送来的棺材之中。

武大此刻已经去世二十多日，原本尸体保存不了这么久，但何九叔使出浑身解数，用各种秘法、香料等把尸体保护的栩栩如生，让武家众人心中感恩不已。

下葬的吉时在傍晚，这期间又陆续来了很多祭拜的人，很多都是听说案子终审，武松即将荣升的消息而来的商贾富户，送上的帛金自是比普通街坊多出很多。

武松也是来者不拒，请姚二郎一一记录在册，等将来有机会武松再还这些人情。

黄昏时分，城外四里一处上好墓地乃是当地一户乡绅所赠，武大的棺木顺利下葬，也宣告这场沸沸扬扬议论了二十多天的案子彻底尘埃落定了。

其后各人散去，武松将武竹重新送回县衙大牢，而陈桐和魏民两人则跟武松、潘九儿回到家中。

家里的灵堂已经撤去，除了堂屋一角保留了祭奠和追思的武大灵牌，家中其他地方已经恢复了正常。

武松先请潘九儿去楼上小憩，他则和陈桐、魏民商量由谁陪他押解武竹。

陈桐、魏民二人都坚持不下，最后武松还是决定让陈桐陪他去。

陈桐自是欢欣鼓舞，而魏民则是满眼的失望之色。

武松沉声道：“我可能将武竹送到孟州后就不回来了。”

陈桐和魏民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你们都猜到了。”

魏民擅于表达，由他来回答：“是的，都头，阳谷县配不上。”

“那你们为什么还争着要和我一起押解武竹呢？”

“我们也不想在这里干了，看不到希望，想跟着都头做一番大事！”

武松点头道：“原本我兄长在此，我还准备蛰伏两年，等羽翼丰满后再谋变动。可是兄长之死令我的想法改变了，人生苦短、世事难料，我等需要更大的天地去纵横驰骋。

所以我不准备等了，从今以后我只争朝夕，这种安逸的日子将会一去不返。你们若是跟了我，短时间内绝不会有安稳日子可过，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将是常态，你可接受的了？”

陈桐、魏民对望一眼，这次换陈桐说话：“都头，您告诉过我们，只为站着生，不愿坐等死！我们两个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无论今后处境如何艰难，我们都愿意为您驱使！”

“好，那此次陈桐辛苦一趟随我去趟孟州，魏民则留在这里帮我监督升县事宜，这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事情，你只需冷眼旁观，无需插手任何事务，只需把详细过程记录下来就行。

这次升县只是我的一次尝试，下次等我掌一州之地时，还会在此基础上改进强化，到时你们两个就是行家里手，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可不想把你们的才能束缚在缉盗刑狱这一块，太浪费人才了。”

武松一番话把陈桐、魏民二人都夸了一番，魏民立时没有刚才难过了，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保证完成任务，但请武松不要让他等太久。

武松点头道：“短则半年，迟则一年，我们必然会拥有远比阳谷县更大的天地，到时绝不会少了你们的机会。”

陈桐二人闻言激动不已，两人立刻起身抱拳躬身道：“若能有这样的机会，我等甘愿为都头效犬马之劳。”

武松将二人扶起又鼓励一番后，二人才告辞离去。

随后几日，所有人都在等济州府和京东东路提刑司的批复。

阳谷县衙的格局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华主簿以年老体弱为由申请致仕，申请已经递送济州府，武松也官复原职。

武松这几日一直协助史知县处理流民、乞丐的安置事情，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众人都以为武松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因而心情悲痛，所以用这样的方法来疏解心中的苦闷。

三月初三，济州府和京东东道提刑司的复审文书同一日到了，同意阳谷县做出的所有审判结果。

县衙内最激动的莫过于史知县、刑房典吏和户房典吏，他们不待第二天向全县百姓公示此次判决结果，就立刻调集人手去西门庆各处物产进行盘点评估，然后准备发卖变现。

阳谷县衙在盘点评估过程中展示出了难得的专业和高效，一直忙到当夜子时才将评估结果统计出来，以至于县衙上下竟然忘了将复审公文的内容摘抄公示，将案件执行的时间拖后了一日。

武松将这一切看到眼里，却没有点破，这不过是一场以权谋私的丑剧，武松不会参与其中，而且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会这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再见了。

第二日辰时，史知县面色阴沉地将昨日盘点的结果向全衙吏员公布了，西门庆的名下的店铺除了当铺外都长期处于亏损的状态，如果扣除债务，全部资产仅得五万一千一百一十六贯。

这个数字只有早前预估的一半，所以史知县在宣布判罚结果时，将西门庆案相关人员的抚恤金降低了一半，但依然得到了百姓的赞誉。

而相关知情人看史知县时都是异样的眼光，这才知道这位书生模样的县官在“贪”字一道上比前几任犹胜三分。

不过他精明之处在于前几任是雁过拔毛、全员盘剥，所以口碑不佳；但史知县却从一名人人喊打的恶霸身上把三年的收益一次赚到，这样既保住名声又落了实利，实在高明。

第二日午时，修改后的榜文才贴出来，阳谷百姓除了关注抄没西门庆的家产有多少外，另一个兴奋点就是第二日王婆将在县城东门外槐树坡执行剐刑（凌迟）。

于是一群“嗜血”的百姓奔走相告，相约次日一同去城东观看这场传说中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