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邵衡十五岁时，跟着父亲一起出镖。那次他们在路上偶遇一伙山匪打劫，路见不平救了一个“大户人家”。那家的“千金小姐”当时泪眼汪汪、小心翼翼的，用手拍帮邵衡擦拭伤口。

自打那之后，邵衡就对那位“小姐”念念难忘了。对方心疼他受伤时的小模样，让邵衡觉得为了救“她”，这一刀真是没白挨！最关键的是那位“小姐”特别温柔，还为他掉眼泪呢……

可从那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邵衡十七岁时父母双双意外身亡，他和储哲险险捡回一条命，因缘际会被南极仙翁所救。在山中修行了整整五年，二十二岁出山，现如今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也是为什么储哲习惯了管邵衡叫“少当家”，以前在镖局里大家都管总镖头叫“大当家”。自然而然的邵衡作为总镖头的儿子，就变成了“少当家”。

走在道上行镖，听见他们这么叫，一些零星的江洋大盗和小土匪头子们，就都自觉的退避三舍了，这样可以为镖局省去很多麻烦。

久而久之，许多人就改不过来了，譬如储哲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一口一个“少当家”。即使如今他们一起长大的镖局早已不在，邵衡也阴差阳错地当上了武林盟主……

客栈里，邵衡望着应朱涂脂抹粉，由一个英姿秀气的小王爷，变成了他多年以来的“梦中情人”。邵衡一时愣神，都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应朱换上一身白色素雅的罗纱裙，又略施淡妆为他的容颜添了五分柔美、三分娇艳，剩余两分则是这个人身上，掩盖不去与生俱来的纯真。

看生辰八字应朱比邵衡小两岁，那么他们相遇那年这人就是十三岁。如小朱刚才所说，他是十五岁换回的男装，时间也正好能对上。

十年了，这个人还是邵衡心中那个出尘不染的“仙子”。邵衡十分感激上苍，将万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送到他身边，还让他们喜结了良缘。

可这样一想，怡欢阁就更不能让小朱去了！他邵衡的枕边人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让那些纨绔子弟们用龌龊的眼神看！！

当邵衡刚要开口，却发现换了女装的小朱来到自己身侧。他反射性的正襟危坐，腰板儿挺得笔直，还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

应朱想了想后，先是倾身亲了一下邵衡的一边脸颊。他觉得如果想让邵衡帮自己，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随即，应朱轻声道：“虽然答应了皇兄，可我一个人许多事情还是办不来……你帮帮我好吗？”

邵衡蓦地红了双颊和耳朵，他呆呆的点头。别说帮忙了，小朱就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邵衡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于是乎，邵衡亲自拟了战术，又言传身教告诉小朱届时如何骗老鸨。应朱一一记下乖巧的点头，他身上淡雅的脂粉香气飘过，令邵衡晃神了一瞬。

———他身上好香啊～

最后，邵衡隐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让小王爷放心，凡事都有自己在左右接应。应朱回他甜美一笑，说自己并没有害怕。

邵衡看着对方那张一点都不违和的美人脸，以及那颗犹如画龙点睛般的泪痣，再一次默默红了脖子。

他结结巴巴道：“起……起个名字吧，在……在怡欢阁里总不能也用本名。”

应朱扇动着长长的睫毛，轻声道：“你来取吧，我听你的。”

“……妙芙，如何？”邵衡不由道。

“嗯，像风尘女子的名字。”应朱给予肯定道。

“………”邵衡的心情则比较微妙，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美，很适合……

因为怡欢阁是在晚上营业，二人决定于翌日日落后展开行动。邵衡已经提前飞鸽传书给储哲，大致了解了一下欢影楼对旗下青楼的管理体制。

像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他们每天都会挂出一名未开/苞的雏儿。供客人们竞价，也通过此途给妓子们定身价。邵衡暗中动手脚，故意将今晚要挂牌的姑娘给放跑了。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开场了，老鸨得知此事后，急忙亲自带人出去追。应朱就是在这个时候“凑巧”逃到老鸨面前……对方当即被“她”的容貌给惊艳到了。

“求求您，救救我！”应朱细声泣诉道。

以老鸨多年看人的眼光，她准确识别出这乃是一棵摇钱树。于是，她命令其他人继续追，自己则换上一副普渡众生的菩萨脸，温声对应朱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应朱凄凄婉婉的，将邵衡为他事先准备好的故事，抽泣着道了出来：“……爹爹被恶霸打死，他们还要我去给那个糟老头子做填房……我不愿，就逃了出来……再也不想回去那里了，求您收留我！”

老鸨眼睛一亮，眸里精光闪过。她搂着应朱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好，那你今后就跟着妈妈吧，再也不用给糟老头子做小……妈妈这里有的是青年才俊，随便你挑！”

应朱边用手帕擦眼泪，边顺从的点了点头。老鸨觉得今天自己真是撞了大运，她温柔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应朱娇声细语道：“……妙芙。”

“好名字！那今后在我这里，你就叫‘妙妙’吧……放心跟着妈妈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老鸨拍胸脯保证道。

老鸨将应朱带回了怡欢阁，她们刚回来没多久。出去寻人的人就来报，说他们办事不力将人跟丢了，让那个雏儿给跑了。

老鸨将他们臭骂一顿之后，转头笑着对应朱道：“妙妙呀～相信你也看出来妈妈这里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样还愿意跟着妈妈吗？”

老鸨也就是表面上问一问，她正寻思着要用点什么药，让这个不谙世事的“雏儿”听话呢？岂料，妙芙羞涩的点点头，居然应了下来。

老鸨心中一喜，她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过这么听话的姑娘了！来到这里的人最开始总要闹上一闹，她都已经习惯了。反而妙芙如此乖巧，让老鸨也不由产生了些许怜爱之心。

老鸨握着妙芙的手，温声诱导道：“本来妈妈应该让你休息几天，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可是今天咱们怡欢阁的大场子出了点乱子，需要你来帮帮妈妈……你可愿意？”

妙芙再次点了点头，“她”唯唯诺诺道：“妈妈帮了我，又给了妙芙栖身之地……您尽管吩咐，妙芙什么都愿意做！”

老鸨看着眼前的“姑娘”，真是打心眼儿里越来越喜欢。她天花乱坠道：“人嘛～总有一天要从姑娘变成真正的女人，妈妈这里为你准备了最佳舞台。今晚你就是这怡欢阁里，最闪亮的一颗星！”

老鸨嫌弃妙芙穿着太素雅，又着人给“她”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还改成了浓妆艳抹。旁边一名龟公对老鸨低声耳语道：“妈妈，还没有验明正身……”

老鸨眉头一皱，叱责道：“也不看看哪儿有那个时间？马上就要开场了，还能让客人们等吗？！混帐东西！！”

她又换上笑脸问妙芙，道：“妙妙啊～你是处子吧？”

“妙芙”闻言当即红了脸颊，“她”害羞地偏过头去没有答话。老鸨见状满意的对龟公道：“看看这清纯的反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赶快去安排吧。”

“妙芙”求助般看向老鸨，“她”紧张的道：“妈妈～我害怕……”

老鸨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直响，看妙妙这招人疼的小模样……连自己都要被降服了，更何况是外面那些个花花公子～

老鸨装模作样的安慰道：“不怕，明早你就知道了……有什么好怕的呀，谁都要经历一遭，总归就是那点事儿！”

能够顺利潜入怡欢阁，应朱稍微安心了一点。可对于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事情，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不由在心里面唤道……

―――邵衡。

夜晚，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怡欢阁，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一间“怡欢阁”就足以撑起一片不夜天，此刻人们聚集在中央看台周围，期待着今晚的亮点。

“铛铛铛！”铜锣声响起，场内喧嚣渐止。

妙芙从龟公指示的地方缓缓走上台来，“她”赤脚踏在红毯上小碎步悠然，加上那半垂的眼帘。周围的公子哥儿们，不约而同地全都咽了咽口水。

只听老鸨高声道：“这位就是我们怡欢阁，今晚挂牌的清倌儿——妙妙姑娘！现在开始竞价，出价最高者就可以在今夜，为妙妙姑娘开/苞！”

“起价三百两！”龟公道。

“我出五百两！”马上有人喊道。

“我出八百两！”又有人跟道。

“一千两！”

“这位公子出一千两，还有没有人更高了？一千两一次，一千两……”老鸨喊道。

“三千两！”

“九门提督吴大人出三千两！三千两一次！三千两两次！”老鸨兴奋道。

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道：“五千两！”

霎时间，全场都静默了片刻，怡欢阁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这么高的出价了。大家不由得想……看来这位“妙妙姑娘”很有头牌的潜力呀！

应朱微微抬眼，内心却诧异不已……是邵衡。可他脱掉了平时的月白色常服，换了一身暗紫色绸缎料的繁服。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活像一个纨绔败家子。

“五千两……”老鸨的笑容僵住了，她偷偷问身旁的龟公这是什么人？敢跟九门提督叫板，身为怡欢阁的主事有必要了解清楚。

龟公看了邵衡一眼，悄声对老鸨汇报道：“听说是山西马帮的公子姓高，第一次来京城家里有钱。”

老鸨了然，可九门提督的随从也听到了这话，回头就把这位马帮少主的背景告诉了吴大人。那位吴大人一听区区马帮，不屑一顾道：“那我出六千两！”

“马帮少主高公子”从容道：“八千两！”

吴大人倒是想跟，可他今天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只能堪堪噤了声，内心十分不服。老鸨可高兴坏了，一个雏儿的初夜能卖上八千两，都快赶上一个头牌的包夜价了。

老鸨开开心心地喊道：“八千两一次！八千两两次！八千两三次！成交！！今晚我们妙妙姑娘，就是这位马帮少主高公子的人了！！！”

应朱默默松了一口气，邵衡不可一世地提起一边嘴角，目光环视全场。敢觊觎他的小朱，一个个全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最后，邵衡的视线和应朱相交，他在无言安慰对方的同时，心里还是十分不爽。这么好看的小朱，还是让这些个登徒子给看到了……

———所以，我一开始就反对这个青楼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