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偿命

危险之下，段长华身体快过脑子，抓过手边的花瓶直接砸在了向自己这边扑过来的春兰头上。

见血了。

春兰张大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随即便倒在地上，鲜血很快流了一地，染红了春兰浅黄色的衣服，流到段长华脚边，染红了段长华白色的鞋底，整个花厅里鸦雀无声，好像能听到血液涌出体内时奔流的声音。

流了一地血啊，这阵仗可比自己划破手那次大多了，这是春兰倒下后，段长华想到的第一件事。

“杀人了！”不知是哪个丫鬟惊叫出声，打破了平静，段长馨早就被吓得发软的双腿突然脱力，跪倒在地。

蜀葵走上前探了探春兰鼻息，又看了看伤口，然后对段长华耳语道：“小姐，还有气，伤口不深，只是出血多，死不了。”

段长华把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背到身后，面带笑意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踩着殷红的鲜血，跨过春兰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近段长馨，段长馨看着她的样子像看见了魔鬼，控制不住的连连后退。

段长华开口：“六妹妹……”

“你走开！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段长馨双手乱挥着，段长华不得已后退了一步。

“母亲，我要去找母亲，段，段长华，你杀了人了，母亲会惩治你的！我要让你偿命！”说着段长馨连滚带爬的滚出了照华堂，一路跑一路摔，襄荷看着都觉得疼。而段长馨带来的人没了主心骨，顿时一哄而散。

段长华后退几步，倒在蜀葵怀里，蜀葵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襄荷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递来一杯温水给她压惊。

这时候，段长华才松了一口气，就差点杀了春兰这件事情来说，她不得不承认，比起恐惧，她动手后心中突然翻涌上来的快意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襄荷看了眼被丢在这没人管的春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蜀葵，她真的不会死吗？”

蜀葵道：“没事，不会死，不过出了这么多血，可能伤在要紧的地方了，醒来会不会失忆或者傻了就不能确定了。”

段长华心想今晚大概是睡不成了，让蜀葵帮她把衣服穿好，又让襄荷给她挽发，而她还在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管是恐惧亦或是快意都不能流露于人前。

静尘居此刻盛氏已经准备沐浴休息了，毕竟段晋文在外应酬还没归家，便是归家，今日也不是初一十五，段晋文也不会来她的静尘居。

刚准备喊凝栀伺候她沐浴，便听见段长馨在门外大喊大叫，本不欲理之，又听她喊着什么“杀人了”、“偿命”这类的话，不得已才放她进来。

段长馨进来后就哭着跪倒在盛氏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听了许久，盛氏才听明白：段长馨到照华堂感谢段长华给她求情免了她的禁足，段长华杀了她身边的春兰泄愤，段长馨要求自己惩治段长华，让她偿命。

盛氏皱眉不耐，怎么又是她们两个？

盛氏派人去照华堂请段长华过来问话，段长馨一愣，段长华来了不就把她的谎言揭穿了吗，这怎么行！

“母亲……”盛氏嫌弃段长馨脏兮兮的样子，直接挥挥手让凝栀把段长馨带下去清理：“长馨先下去洗洗脸换件衣服，母亲会为你做主的。”

不多时，段长华便到了，一头长发只用一只白玉簪松松挽就，一袭白衣如月华清辉，披星戴月而来，白衣黑发，整个人像是一幅水墨画，只有脸上的红梅殷红如血，反倒突出。

盛氏甚是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她以前可是恨不得把这胎记捂的密不透风的，好像自从段长欢那个小丫头死了之后，她就不一样了，最近也不是一味地被长馨欺负了，本来还没把她放在心上，可是杀人……

段长华无视盛氏放在她身上打量的视线，大大方方的给盛氏行礼：“给母亲请安，这么晚了还要打搅母亲，实在是女儿的不是，只是六妹妹她……唉。”未尽之语不必多说，盛氏自然明白。

盛氏也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刚刚在照华堂的丫鬟婆子们都被叫了过来，还抬着现在仍昏迷不醒的春兰和几个被蜀葵敲晕的丫头。

段长馨把脸洗干净回来被站了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又看见躺在地上的春兰，直接跌倒在地，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绕过春兰，跑到盛氏面前：“母亲，母亲，我没有骗你，段长华杀了春兰，她还威胁我说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不信你问她们！”说着指向那些丫鬟婆子。

没有人招待，段长华径自取了扣在茶盘中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抿着，听到段长馨这番话，跟盛氏一样，都转头望向了那些人，只见她们神色慌张，畏首畏尾就是不看段长馨，显然是既不敢反抗段长馨，又怕了段长华。

“母亲可否听长华一言？”段长华淡淡道。

“说。”

“六妹妹之所以大闹照华堂，所为的不过是一张请帖罢了。武安侯府的孙小姐下了明日的帖子，六妹妹想要替我去，话还没说两句就……”

段长华话还没说完就被段长馨打断：“你这么丑你凭什么？你配吗？我是为了尚书府着想，为了大姐姐着想才不让你去的！”

段长华等段长馨说完继续道：“这个春兰向我动手，女儿总不能坐以待毙，这不，失手伤了人就被六妹妹闹到母亲这来了……”

“你住口！春兰流了那么多血，你一句失手就想掩盖过去了？我要你给她偿命！”段长馨已经开始口不择言，段长华扶额，她甚至都想掰开段长馨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了。

“都住口！”盛氏一拍桌子，愠怒道，段长馨立马噤声，盛氏平常和颜悦色，一副没脾气的样子，真生气起来段长馨还是怕的。

安静半晌，段长华道：“春兰只是出血多，看着样子可怕，找大夫包扎一下就行了。”

盛氏点点头，给下人请大夫这事儿显然不归她管。

“我倒是还想问问六妹妹，我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针对我，遇见我便是冷嘲热讽，收买厨房的人一天三顿给我掺了砂砾的残羹剩饭，动不动就来我照华堂打砸一番，我不想给母亲添麻烦，这些我都忍了，如今你还变本加厉，整个京城，不，整个大燕我还没听过，有哪个敢罔顾律法，要主子给下人偿命的！”

“我以为我们是亲人。六妹妹有把我当过姐姐吗？有对着自己的姐姐直呼姓名甚至叫丑八怪的吗？有对着姐姐说‘你不配’的吗？我向老夫人求情解除你的禁足，就是为了让你来找茬吗？”

“难道是因为我相貌丑陋，还是我身份卑微，或是我不受宠爱所以就要一次又一次的遭受你的折辱吗？”

“母亲，不知六妹妹此番算不算得心思恶毒？”

好利的一张嘴，盛氏心道。

如果她歇斯底里，又哭又闹，盛氏一准儿觉得烦，反而她就端坐一旁面无表情的说着一句句扎心的话，如此平淡的说出这么多年的委屈，倒是让盛氏再次刷新了对她的评价，带着审视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段长华不动如山：“女儿要说的说完了，一切自由母亲评断。”说罢还用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

盛氏让盘妈妈看了看春杏的情况，盘妈妈如实道出，段长华开始质问时就被定在原地的段长馨想开口辩解但是脑子转不过来，被段长华的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馨，不敬长姐，收买人心，暴躁善妒，讹言谎语，你可知错？”更主要的是成天惹是生非，未等段长馨开口，接着道：“杖五，罚半年月例，禁足十日抄《女则》、《女诫》、《女训》各一百遍，立刻执行。”

说罢，盘妈妈便指挥人上前拿下段长馨，段长馨顿时慌了神，求饶道：“母亲，我知错了，不要打我！”见盛氏没有反应，又转向段长华：“段长华，四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向母亲求求情，罚月例罚抄书都可以，不要打我板子！”

段长华状若不忍的转过头去，思索间眸光一闪，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盛氏斜眼瞥向段长华，关心道：“长华可还有什么忧虑。”

“母亲……”段长华看着段长馨勉强一笑，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怜悯：“可能是长华杞人忧天，只是六妹妹脾气暴躁，又沉不住气，出去怕是会生事，下个月牡丹节若是六妹妹惹了什么麻烦，误了大姐姐的前途……”

未尽之语众人都明白，盛氏知道段长华是有意报复段长馨，但段长华的话却没说错，有关段长安的事一丁点都不能大意。

段长馨听了段长华的话，立刻瞪起了眼，满脸怒火的盯着段长华又不敢多话，只战战兢兢的等着盛氏最后的决定。

盛氏思虑片刻道：“罢了，下个月牡丹节长馨就留在家里吧，每日抄一份经文给我，磨磨性子，以后也好沉稳些。”

段长馨顿时如坠冰窖，木然的被盛氏的丫鬟送回了采馨园，她期待了多少年的牡丹盛宴，她已经准备好了当天要穿的衣服，表演什么才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见识全天下最华丽的宫殿，最盛大的宴会，最尊贵的家族，却因为段长华就全部化为泡影了。

段长华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段长馨，心满意足的回到照华堂，想到刚才蜀葵一掌劈晕一个人的手法，突然起了习武的念头，便问蜀葵：“蜀葵，你看我可有习武的天赋？”

蜀葵一边捏了捏段长华的胳膊腿，一边回道：“回小姐，习武确实能使身体变得强健，可是小姐已经过了习武最佳的年纪，便是练了也不能大成；而且小姐体质太弱，恐怕承受不住大量的训练，奴婢所习的阴性功法也不知小姐的身体是否适用，不能贸然练习。”

段长华只是略微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能习武她也不强求，又想到明天还有一场的硬仗要打，孙如许比段长馨身份高贵，手下有不少人出谋划策，肯定不会像段长馨这般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