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被坑

修真界中，灵器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为顶级，黄为末级，四个等级里又分上中下三个阶层。

被坑了两件地字级下等灵器的许鹤卿隔几日后便看见翼星云刃配在扶鄂身上，心情一言难尽。

“小师叔？此次符篆大会轮到小师叔主持，师父说了，小师叔露个面坐着就好。”

许鹤卿回神，符篆大会是云岚宗每年都要在弟子中举办的仪式，便是比武的另一种形式，比画符。

露个面就行？许鹤卿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现在他只能先应承下来。

扶鄂便打算拜别，在转身之时看见一娃娃扒在门边，唇红齿白，眼眸很亮，瞳色又极黑。

扶鄂很少能见到瞳色如此深黑的人，乍一瞧，水汪汪的活似一颗剥了皮的莹润葡萄，但仔细一看，又似平静湖面忽然出现一轮诡异漩涡。

一时仿若被迷惑，他定定看去，冷不丁听到身后师叔道：“澜儿，躲那做什么呢？”

谢惊澜怯生生地走出，背着小手，软声软气道：“师尊，徒儿饿了。”

许鹤卿这才恍然想起，快到午时了。他转而问扶鄂：“扶鄂呢？想必也饿了吧？”

扶鄂愣了一会，回头看见春风月华一般的笑容，脑子一片空白的点了头。

谢惊澜眼里倏地闪过阴郁不善，扶鄂只觉得后背一凉，转身看去却只有羞郝的谢惊澜，好似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许鹤卿对着谢惊澜道：“他是你掌门师叔的小弟子——扶鄂，你需得唤他一声师兄。”

谢惊澜便乖巧行礼，“扶鄂师兄。”

之后许鹤卿便将谢惊澜交给扶鄂，他瞧着扶鄂甚是彬彬有礼，好像是哪个修仙世家出来的孩子，听说都已经筑基了。

他的年纪也就比澜儿大上三岁，许鹤卿想，闲暇之余倒是可以让这两孩子多多接触。

另一边，扶鄂站在无眠殿外的池边上，看着谢惊澜给池中撒下鱼食。

谢惊澜歪头，眨了眨眼，“扶鄂师兄，为什么你是小弟子啊？”

扶鄂道：“因为我入门最晚，年纪最小。”

谢惊澜懵懂地点头，又问：“师兄修无情道吗？”

扶鄂摇头，“无情道绝情绝欲，又凶险至极，甚少有人修此道。”

云岚宗上下只有灵霄小师叔在修此道。

“绝情绝欲是什么意思？”

扶鄂顿住，面对谢惊澜好奇明亮的眼神，他用为数不多的人生经历回想一下，犹豫道：“大概是不贪图享乐，也不成亲？”

谢惊澜忽然高兴起来，如若不成亲，那无眠峰就只有他和师尊。

而后他看一眼一本正经的扶鄂，便伸出空得差不多的砵，“没有了。”

扶鄂对上幽黑诡谲的眼，一瞬间神色呆滞起来，他僵硬地转身，也僵硬地说：“好，师兄去拿。”

谢惊澜抬手将剩下为数不多的鱼食尽数倒入池中，五彩斑斓的鱼儿争先恐后夺食，然后散去，眼中诡异的紫光也渐渐消褪。

许鹤卿来唤时只见到谢惊澜，就问：“扶鄂呢？”

谢惊澜甜甜地笑：“扶鄂师兄说他有事，先走了。”

许鹤卿颇为可惜，他多做了一人的份量，谢惊澜自告奋勇道：“徒儿一个人能吃完。”

许鹤卿就真眼见他撑下两个人的饭量，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自己都做少了？

但当谢惊澜站起来时，鼓起来的小肚子告诉他，没有。

许鹤卿佯装皱眉，“吃不下便吃不下，干什么硬撑？”

谢惊澜羞赧地捂盖肚子，又理直气壮地说：“师尊做的饭菜好吃！”

恰一说完，人就止不住的打嗝起来。许鹤卿好气又好笑地牵着谢惊澜，“慢慢走几圈。”

……

符篆大会当日，云岚宗比武场上聚集人数众多，不仅因为比试，更是因为此次大会由灵霄仙尊主持。

素来听闻灵霄仙尊避世不出，孤傲神秘，鲜少露面，众人都想瞧瞧这传闻中的人物什么模样。

烈日炎炎，大会还未开场，掌门及众峰主长老皆未到，比武场四周已是人山人海。

忽然天边划过几道弧线，灵力仿若席面而来。一瞬间，掌门及五位峰主皆已落座。

众人定眼一看最边上那位白衣之人，一时间，针落可闻。

那人眉眼如细雨朦烟，形似山泽间仪，说是天上谪仙，人间玉树也不为过。

谢惊澜跟在扶鄂身边，一同站在下方，他仰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尊，心中不由得生起厌烦。

四周的目光像是在觊觎他的师尊。

扶鄂犹豫半响，还是问道：“师弟，那日我怎么回去了？”

扶鄂分明记得他与师弟一同在池边喂鱼，师弟说没鱼食了，再后来他便已回到水临峰，师父还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

谢惊澜收回眼神，惊讶道：“师兄说去拿鱼食，可我等半天也不见师兄回来，原来师兄回去了吗？”

扶鄂愣住，面对师弟天真无邪的神情，只能尴尬地点头，“啊，对对，师父叫我回去。”

谢惊澜脑袋一转，接着看向他的师尊，便发现师尊好像不开心。

上方的许鹤卿明显有些坐不住，本是来安心当个吉祥物的，奈何柳直荀这厮当着众人面前说今年第一名的奖赏由他出？

还是玄阶中级灵宝绶仙衣，可挡刀枪火海！

许鹤卿实在肉疼。

在看见参选符篆大会名单上掌门的六徒弟杨烽的名字时，他顿时明白掌门打的什么算盘。

杨烽其人，前几年被掌门送到玉鼎书院，跟着符篆大师修行，没想到今年回来了，正巧赶上云岚宗的符篆大会！

柳直荀坐下后，犹似个老狐狸般对许鹤卿笑说：“这符篆大会，历届规矩向来如此，去年我可送出了一件断魂灵丝。今年你且安心坐着，其它的我来即可。”

话已经说出去了，许鹤卿不得不憋出一句好。

但他不知，往年虽以众峰主的名义拿出奖赏，但实际上都是从库房挑选看起来巧夺天工但实际作用并不大的灵器。

毕竟一年一度，除了以前死抠搜又精明的江眉和现在无知冤大头的许鹤卿，谁也不是大款。

剩余几位峰主也琢磨出味来了，合着掌门一直这么坑灵霄。

被坑一次尚且算单纯，被坑六次……

符篆大会正式开始，掌门开辟无数空间，使得参选弟子一对一比试，他们的比试详情皆会投射在比武场半空中的一道光墙上。

许鹤卿面无表情盯着半空中杨烽所处空间投出的画面，着实厉害。

又余光瞥见掌门志在必得的模样，许鹤卿只能安慰自己，别的长老也是这么过来的。

参选比赛人数众多，一日无法完成，历届符篆大会都会分为三日，初赛，中赛，决赛。

在今日比赛告一段落时，许鹤卿拖着疲倦的身心带谢惊澜回去。

谢惊澜从比赛开始便察觉出师尊有异，虽然看上去仍是温和的，但师尊的唇角略微压低，这是师尊不开心的表现。

但他乖乖巧巧的，只默默牵着师尊的手。

入夜，许鹤卿照常安抚谢惊澜睡觉，幼童对新生环境都会不安，一开始谢惊澜的表现也是如此，许鹤卿便每夜会为谢惊澜念书。

如此下来，都成习惯了。

但今晚的谢惊澜没有丝毫睡意，许鹤卿合上书籍，在明亮的烛光中对上浸在水雾里的黑葡萄般的眼眸。

谢惊澜的睫毛长长密密，垂顺平直地覆盖在白希眼睑上，不时地随着眼睑的启合微微眨动。

许鹤卿说：“不想睡？”

谢惊澜蠕动了一下小身子，蹭到许鹤卿边上，昂起头问：“师尊不高兴吗？”

许鹤卿微微讶异，这也能被瞧出来吗？他抬起手揉了揉谢惊澜柔软的脑袋，思忖会道：“只是有些可惜为师不能参赛，不能拿回奖赏。”

他倒不在乎一件绶仙衣，他在乎的是加上这件绶仙衣，他将连续被同一个人坑七次。

太丢面了。

谢惊澜仿佛鼓足勇气一般，对着许鹤卿坚定道：“师尊，徒儿定会好好修炼，日后每届符篆大会，不，无论什么大会，徒儿都会拿第一，把奖赏都给师尊。”

许鹤卿心中老泪纵横，原来养个徒弟这么贴心，堪称小棉袄。瞧着谢惊澜嫩白圆润的脸颊，他情不自禁动手掐了一把。

谢惊澜说是这么说，但许鹤卿并未往心里去，他觉着大抵不过小孩子一时的好胜心。

而且在这修真界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澜儿性子胆小，看起来就没什么天赋。再加上掌门及其他峰主所收弟子个顶个的天资过人，哪里能轮得到澜儿？

但许鹤卿面上并未显露出半分，打击小孩子信心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于是他说：“澜儿这般有心，为师记下了。”

谢惊澜这才肯闭目，许鹤卿长舒一口气，将书本放下后也熄灯睡下。

恰一躺下，脑海中又回想起白日柳直荀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喉中一耿。

谢惊澜贴过来抱住许鹤卿一只胳膊，安慰道：“师尊，徒儿一定会给师尊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