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无亲

红色的盒子打开，在看清里面静静躺着的事物时，一直没哭的林兮橪蓦地红了眼眶。

莫非送她的，一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平安锁。

是每个小孩在满月宴或周岁宴时，家里的长辈都会送给孩子的吉祥物，代表着他们殷切的希望和真心的祝福。

平安锁，寓意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条平安锁由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打造，大概是为了穿戴好看，不大，但胜在精致。

林兮橪内心的滋味儿简直无法形容，心酸有，感动亦有。

在今天，在得知自己可能不是温玉澜亲生女儿的情况下，她得到了一份从小本该拥有却不曾得到的珍贵礼物。

那份礼物本该由长辈送出，最后竟变成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因遗憾未能一早与她相识而弥补的心意。

林兮橪将平安锁从盒子里取出，撩起头发，戴在了脖子上。

电话那头，莫非一直很安静。

林兮橪将盒子和丝带重新恢复原来的模样，依旧和那些未拆的礼物放在一起。

“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儿了。”林兮橪叹息。

莫非在那头闷笑了两声，语气依旧温柔，“戴着吧，这可是大师开过光的。”

林兮橪轻抚着这枚精致光滑的玉石，湿润的眼角在柔柔的灯光里泛着晶晶光亮。

“早知道你这两天要回来，我就晚几天给阿姨放假了，”留这小姑娘一人在这么大的地方，莫非难免有些不放心，“晚上会不会害怕？我陪着你睡着再挂电话。”

“好。”

“明天要出门儿就跟祁天打电话，我打过招呼的。”

“嗯。”

林兮橪一直将手机戴在身边，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莫非似乎觉察到了她心情不佳，在电话那头费尽心思逗她乐。

寂静的夜里，除了外面的风声，便是电话那头的喃喃低语。

到最后，莫非一直没听到林兮橪的声音，才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不知是因为林兮橪有事却不愿意主动与他说，还是叹息这漫漫长夜里的思念成疾。

电话挂断，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黑暗中，林兮橪依旧睁着眼，很久很久才眨一次。

就如林子成所说，有事儿不去问清楚，哽在心里只会是折磨自己。

从秦召明的电话没人接的那一刻，林兮橪便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夜，注定难眠。

第二天上午，她依旧同上次一样独自坐在隐山别墅大门口的台阶儿上，撑着下巴望着天。

林子成依旧开着他那辆被山下保安鄙视的大众出现在她面前，下车时，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好几根头发。

“别拿到你爸的了，那铁定没有血缘关系。”林兮橪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怎么可能，长度都不一样。”林子成将袋子伸到林兮橪面前，“放心吧，不会错，我特意嘱咐过王姨的。”

林兮橪查了一下，用头发做亲子鉴定是可以的，电视里可不都是这样演的么。

私人的检测机构出结果的时间很快，只需要三四个小时，只不过费用昂贵。

公立医院费用虽便宜了许多，但时间更长，至少也得一个星期。

也不知是出于逃避还是因为自己穷，亦或是公立的大医院给人的信任度高一些，林兮橪选择了后者。

是啊，至少，她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像之前接受温玉澜要生二胎时一样。

“今早莫非给我发了消息，问我们昨天团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没说。”

“别说了吧，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这么惨。”

从医院办完手续后，林兮橪去了庚子所在的纹身店。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反正结果出来后，一切怀疑都会以最真实的面貌浮出水面。

是，或者不是，都是铁一般的证据。

无法更改，更令人无法反驳。

这日傍晚，庚子收工后，谢臣主动提出要聚餐，一个电话把叶子也叫了过来。

庚子知道林兮橪不怎么待见叶子，本想拒绝，却听林兮橪在吃完饭后主动要求去“夜雨清吧”。

许久没来过了，小酒吧还是以前的样子。

只不过，那唱爵士的歌手不见了。

林兮橪问叶子：“你终于想开了？”

叶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配合道：“是啊，得尊重你们大众的审美。”

事实是否如此林兮橪不清楚，只是台上的歌手换了人后，唱的歌也终于入得了耳了。

但总觉得吧，那个女歌手唱歌的感觉，就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可十六岁的她，也形容不出来差哪儿点意思，后来才知道，差的是人生阅历。

所以，就差了那么点儿感情。

林兮橪今晚喝的多，庚子想着她放假了也不用上学，马上也过年了，又有自己在，想喝就喝呗。

中途，莫非打来电话，晕晕乎乎的林兮橪根本没注意，还是一旁的叶子提醒了她。

她看着来电显示，忽然就觉得心虚起来，不敢接。

但莫非似乎有她不接就一直打到她接的架势，无奈，林兮橪只好拿起电话去了大门口。

庚子跟着她一起出去，站在门口抽烟，听着林兮橪与电话那头的人低声耳语，也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林兮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两人像个门神似的，一同望着青石古街发呆。

哪怕周围是嘈杂的，可庚子却觉得，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跟林兮橪如此静静相处了。

她偶尔会抽空来纹身店看自己，但因为忙碌很少能说上几句话，两人的距离明明因为他的主动而更近了，至少相见就能见得到。

可莫名的，他还是觉得林兮橪离他远了。

“庚子，你看天上，有星星。”

庚子掐灭烟头，随着林兮橪的目光一起仰起头。

冬日的夜空中，极少能看到星星，可今晚，却有一颗孤零零的垂在黑幕之中。

林兮橪望着那颗星星，微笑着问道：“你说，它像不像我？”

庚子摇头，说：“光太暗淡了，我们林学霸可比它闪耀。”

不，我是指，我们都一样，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