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试探

这样的腕带，莫非再熟悉不过。

它曾松松垮垮地挂在过姥爷那双骨瘦如柴的手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林兮橪的异样。

她眼中有泪，额上同样也有汗，她刚从外面进来，即使房里开着空调，也不该这么热的。

还有她的脸色，如此苍白……

“兮橪，你生病了？”莫非的视线慌乱地上下游移，“还是哪里受伤了？”

这么一问，回答他的，是软倒在自己怀里的身体。

从听到这句话后，林兮橪就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她从连续不断的梦中悠悠转醒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里灯光昏暗，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腰上，明显有什么东西压着，而且，耳侧还有很明显的呼吸声。

林兮橪躺在床上没敢动，先是视线下移，瞥到一只手紧紧搂着自己。

她极其轻微的往一侧转过头，那安静而俊美的睡颜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眼中。

久久的，林兮橪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这张面孔，感受他温热的鼻息，不言不语。

殊不知，几个小时前，莫非也如此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

怎么把头发剪那么短呢，为了工作方便吗？

这些年，他不在，是不是就不会照顾自己了，年纪轻轻就落下了如此严重的胃病。

想着在酒店时林兮橪那般模样，莫非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试探真的糟糕透了，似乎将过去所有的美好与纯洁都摔成了碎片。

他想证明什么呢？

无非是宋清奕和林兮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而已。

如果他们是情侣，这张房卡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林兮橪的手上，最多起个气死那替身的作用。

所以，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莫非在震惊的同时，内心是有一股狂喜的。

就像是七年前，林兮橪突然从谨城来到江市找他时的那种感受，如此惊喜而不可置信。

可林兮橪望着他的眼眸里，却渐渐多了许多愤怒，甚至怨恨……

所以，当她问出那句话时，他才言不由衷地答了一句火上浇油的混账话。

望着病床上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莫非又后悔又心疼，只想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可他没想到，将人拥入怀中之后，那种失而复得般的充实感竟让他再也不愿放开，直至沉沉睡去。

林兮橪听到房门被敲响时，都不知盯着眼前人看了多久。

她赶紧转回头，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睡着。

莫非显然也被敲门声吵醒了，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林兮橪感觉到莫非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收了回去，然后是一声很小的一声——“嘘”。

旁边开始有了更大的动静，莫非起身下了床，与来人悄声说着些什么。

林兮橪一直在装睡，只能用耳朵来辨别周遭正在发生的一切。

过了大概不到十分钟，林兮橪感觉床前又有人靠近，是莫非。

他用很低的声音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然后，走了。

林兮橪装不下去了，莫非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睁开了眼。

病床一侧的茶几旁，坐着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人，她正低着头打开电脑，看来是准备一边等林兮橪醒来一边工作。

那模样，甚是认真专注。

林兮橪怕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人家，只好假装翻了翻身，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这动静自然引起了那女人的关注，见林兮橪颤抖着睁开了眼睛，连忙扔下手中的电脑，大步走了过来。

“林小姐，您醒了？”女人眼中都是关切。

林兮橪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

“莫总刚走，他今天早上有年终总结会得参加，让我留在这儿照顾您，我是他的助理Linda。”

原来如此。

林兮橪笑了笑表示感谢，不好意思道：“能帮我看看我的手机在哪儿吗？”

自己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江市那边是不是已经急翻了天。

还有赵一璐，说昨晚会在酒店大堂等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傻等到现在。

与她所担忧的完全相反，打开手机后，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未接来电提示和消息如狂轰滥炸般袭来。

这不正常啊……

林兮橪点开微信翻了了一圈，除了问候她病情的公司下属们，就只有宋清奕和赵一璐发来的消息。

她先点开赵一璐的对话框，见前面几排全是“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后面几排全是各种癫狂的表情包。

最后，她只发了一句人类正常语言：天啊，我磕到了！

林兮橪连忙回过去：【磕哪儿了？严不严重？】

等候赵一璐回复时，她又退出去看宋清奕发来的消息，问她身体怎么样。

林兮橪老实回答，说自己在谨城的某家医院。

宋清奕回得很快：【嗯，希望他能照顾好你。】

林兮橪：【姜丰？】

宋清奕：【郁闷得去撞墙了。】

林兮橪“噗嗤”一笑，内心一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快到中午时，病房里又来了一个人。

林兮橪见到她大为吃惊：“阿阿阿姨？”

那是隐山别墅的那位曾经给她和莫非做饭的阿姨。

说来惭愧，林兮橪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姓什么，以前就一直叫她“阿姨”来着。

“林同学，好久不见啊！”阿姨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称呼与林兮橪寒暄。

莫名的，林兮橪觉得鼻子一酸。

阿姨带了些她和林兮橪的换洗衣物，等收拾妥当了，又跟linda告别之后，才坐到林兮橪身边，关切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兮橪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感觉整个胃都是麻木的。”

阿姨牵起林兮橪的手，叹了一口气：“看你啊，还跟以前一样瘦，我多想做点好吃的给你吃啊，但你现在什么也吃不了。”

听了这话，林兮橪有些微微动容。

过去这么久，还真没有一个像母亲一样年纪的女人，如此真心实意的对她说出过这般家常而又温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