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番外1：张廷玉

番外1：张廷玉

“明儿帝后大婚,就辛苦你找借口缓解他的视线，不然一个弄不好就会掉脑袋。”

书房里，张英忧心忡忡地道。

姚宛如看着故父，不太赞同道：“姑父,表哥不会没有分寸的,这么多年,表哥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张英说起这个就来气,“他知道做什么,早就该跟你完婚,而不是一直耽误着。”

“姑父,这是宛如自己愿意的，宛如无悔。”

书房里声音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张廷玉本来准备敲书房的手一顿，本来要准备进去的，步子忽然停住了。

吱呀一声。

就在张廷玉准备转身时，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姚宛如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呀，表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姑父在里面、”

张廷玉唇角微涩,“不进去了。”

“表妹，你该成婚了,表哥跟你说的,有几个同僚在跟我打探你的消息，他们都是青年才俊。”

张廷玉还想说什么,却听表妹道：“表哥,你是还打算等皇后娘娘吗？”

“不是。”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他说话时，心口传来钝钝的疼意，可听到她好，他心就放下去了。

姚宛如略微顿了顿才问：“表哥，皇后娘娘曾经来问你，说她有空白圣旨，甚至万岁爷也打算重新给你们赐婚，你其实一切都看出来了吧？”

张廷玉全身都木木的，他的视线里，回荡起心底姑娘远远朝他走来，声音清脆如玉的声音敲击在他的心上，‘啊臣哥，你为什么求都没求一下？’

他有无数的话，在心底练习过千万遍，他甚至能从末尾背诵到开头，他甚至预想过所有心底姑娘跟他出宫后所有画面。

可是到第二天，他所有的美好再次被打为原形，心底姑娘要的所有心愿他都可以努力一下，独独皇权是他们不可能越过去的。

他能带着她远走高飞。

他能带着她诗情画意。

独独给不了她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给不了她天下尊重和富贵。

他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人，忽然跟他出宫后，所面临的一切担惊受怕，和所有帝王可能的刺杀和猜忌。

他不能以爱的名义毁掉她。

帝王对她有情，有爱，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心底姑娘可能不知道，她不知什么原因想出宫，但是，她从进宫那天开始，就有无数人将这条路堵死了。

甚至这其中的人，还包括他。

后来是帝王。

再后来，包括十五十六阿哥。她也许向往宫外的自由，可宫里才是最能让她过的幸福和开心的地方。

古往今来，所有跟帝王对着干的人，都不可能过得好。

他想她好好活着，有欢声笑语，有荣华富贵，就这样好好活着。

“嗯。”

看表妹坚持要个答案，他到底是承认了。

“那表哥，你后悔吗？你们本来有几个机会在一起的，但是，都失去了。”

姚宛如不解地问：‘表哥，你到如今都爱慕娘娘，为何当初连争取一下都不试试，反而选择一直守护呢？’

张廷玉微微握紧了手指，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都是温润的神情，“皇后娘娘这样，你觉得不好吗？”

姚宛如一噎，最后摸着胸口道：“我就是为表哥心疼。”

“如果你不遇到娘娘的话，是不是就正常成婚生子了。”

“睡吧。”

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书房外面了，外面夜雨滴滴答答，亦如此时张廷玉的心情。

一直等表妹的丫头撑着伞将她送走，他才看着黑色的夜空，轻声呢喃道：“错了，是因为遇到这样一个人，心底更完美。”

风声，雨声，都会聚成万千声音，耳边依稀回荡几句话：“我想尽办法，想抱抱你，想亲亲你，想拉拉手，你都不肯。”

“如今，是一下都不可能了。”

……

张廷玉在寝殿坐了一夜，第二日就是心爱姑娘真正被立为皇后的日子。

耳边都回荡着，帝王如何宠爱她的消息。

他摸着胸口问自己一次，再来一次，会如何选择？

答案，也还是一样。

张廷玉第二日是骑马远远跟在后面，作为迎亲队伍去迎接的，这个名额是没有他的，作为如今的内阁大臣兼具皇子喑达，他如今地位可见一斑。

真要找一些人通融，自然是没问题。

各种喇叭和铜鼓的喜庆声音响起，十里红妆相娶，周围沿街都是一众看热闹的老百姓，以及各种羡慕议论声。

“这就是万岁爷新立的皇后娘娘啊？万岁爷虽然有个三个皇后，可真正这么声势浩大的，就只有太子爷的皇额娘元后才有这待遇了。”

“皇后娘娘可真幸福啊，生女当生此女啊。”

……

“可是皇后娘娘也争气啊，这又生了龙凤胎，谁有她这么争气啊？”

“可皇宫里，是你想生就想生的吗？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万岁爷宠爱皇后娘娘，才能有可能一胎胎的生啊。”

“对啊，帝后真恩爱啊……”

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张廷玉只感觉眼前都是一片红，这些大红色，曾经是他想给她穿上的。

如今，他终于亲自看着心底姑娘穿上大红嫁衣，真的成了人人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万岁爷踢轿。”

迎亲队伍从皇宫正门迎接女主人进去，张廷玉听着礼官唱声后，就看到一身大红新郎的帝王，他到底选择融进队伍中，亲眼看着帝后拜天地。

当礼官三声拜天地，道一声礼成后，他才感觉喉中一股腥甜，最后如何出的皇宫都不太清楚。

只感觉这一天夜幕下，天色黑得比较早。

“给我来点酒。”

张廷玉平时甚少喝酒，夜幕下，还下着小雨，他走在小雨中，却感受不到任何冰凉。

他到了酒家，只记得要了很多酒，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张大人。”

张廷玉一下就惊醒了，看着眼前打扮妖娆的女人，后背愣是惊出一声冷汗，“你是？”

“张大人，帝后今日大婚，您却在这里醉酒，还跟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您说，明儿金銮殿上出现这个消息，大人，您如何自处？”

那妖娆女人说着就朝他扑过来，张廷玉赶紧避开，“姑娘自重。”

“自重？今晚过后，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张廷玉抿唇，“你说说，你有什么事情，谁让你来的？”

“咯咯咯，果然不愧是内阁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张大人，既然ni这么说了，那奴家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妖娆女人忽然扔给他一本书，说着就要朝他扑来，“张大人，我家主子说，你要么收下书，要么就收下奴家，不然今晚奴家就成了你的人了。”

张廷玉下意识接过书，刚一打开，发现里面塞了足足五万两银票。

他刚想将书给扔回去，就发觉，先前的女人已经咯咯笑着出了门，咔擦一声，门从外面被关上了，“大人，您今晚醉了，就在里面休息一下吧。”

张廷玉抿唇。

都不用想，有人盯上他了。

张廷玉没喝酒了，坐到后半夜，他以方便之名义，最后结账出了酒楼。

刚一回去，才发觉家里灯火通明，父亲和家里几个兄长都还等着他。

家里正厅里，摆放了两个朱红色的大箱子，父亲面色威严，剩下的家人面上都是愁苦，“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

“你看看，这是明珠大人送来的，说是给您进内阁的庆祝。”张英声音都透着威严和不安，“皇子之争越发明显，这个礼是万万不能收的。”

张廷玉听到母亲的声音，“可是，堂堂明珠大人，咱们直接送回去，也会得罪大皇子一派啊。”

“不管得罪不得罪，这礼，咱们就不能听。”

“哎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可要如何办啊？”

张廷玉坐在楠木桌椅上，喝了一口茶水，心底一片平静。

他又听父亲问道：“皇子之争，历来血腥，大阿哥出手了，那太子那边？”

“也出手了。”

张廷玉平静地拿出了书中的五万两银票。

家里人听到太子都特意来示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这都是要拉拢他，可这夹在太子和大阿哥之间，这还能好吗？

张英喃喃道，“如今皇后娘娘成为中宫，手底下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又是正经汉人出生，都知道你是汉臣，这以后争夺势必更加激烈。”

“廷玉啊，你势必要步步小心啊。”

张廷玉恩了一声。

最后在家人都慌乱无主时，当下立断让将礼物都退回去，至于5万两银票，他明儿则亲自去还。

帝后大婚，早朝都推迟三天，可谓是给足了皇后娘娘面子。

张廷玉是在第四天才见到索相，他还银票的时候，对方也和善地接过，还特意跟他道歉了。

相对来说，明珠大人虽然也表达一番遗憾等等，但是这件事看似解决了。

但是没过几天，张廷玉紧就发觉，索相和明珠大人团结起来了，真正对付的人就是他。

这都没什么，张廷玉天生为官场而生的人，朝堂上所有的危机都一一解除了。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在他身上下不了手，就从家人身上着手，这天张廷玉刚回到府邸，就有不少哭声传来，“天啊，可怎么办啊？”

家里母亲和嫂子都哭成一团，一问，才知道他几个兄长都因为这样那样各种理由被抓了。

触犯了事儿，被抓去刑部。

“父亲呢？”

母亲道：“你爹爹自从知道你两个兄长和弟弟出事时，就去找人问情况了。”

咚咚咚。

屋里都是一片哭声，很快就在张廷玉想说他来想办法时，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少爷，出事了。”

张夫人急忙问：“什么事情？”

“老爷，老爷被人抓到芙蓉院跟一个姑娘有染，偏偏那人是太子妃娘家弟弟的小妾，这下被人抓到了，这下老爷所有的清白都没了。”

“啊……怎么可能？”

屋里天都要塌了。

张英可是前大学士，他本身就是克己守礼，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下可怎么办啊？廷玉，你快去救你爹爹和兄长啊？你不是内阁大臣吗？”

张吞噬的衣摆被拉住，此时天空都是细雨，他这时候才发觉，想要在朝堂上独善其身不容易。

所有人都在逼着他战队，“母亲，别担心，儿子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这是明显的太子爷和直郡王一派，就是两大派系的人，特意给你爹爹下的套，你说你能怎么办啊？”

如今朝堂上两大派系，几乎是到了拉了一大半朝堂的地步，真的得罪了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就是一个妇人都懂得道理，他又如何不懂？

他看着天空，似透过屋顶看到紫禁城的方向，当初心底的姑娘，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他心底又疼又涩，又酸又麻，此恩情，来生再还了。

张廷玉其实读懂了当初心底姑娘的意思，这空白圣旨，是用来保他自己的命的，如今他嫡亲的父兄都陷入里面，他不能不救。

但是，这也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纵使不舍，张廷玉还是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母亲别急，对方不过是逼我站队而已，父亲好歹也是前大学士，对方不敢太过火的。”

“可那是皇子啊，是皇家的人逼你啊，他们如何会怕一个已经辞官的前大学士啊？”

张廷玉听到自己近乎无声的声音：“皇后娘娘当初，赏赐了儿子一道空白圣旨，当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儿子拿这道空白圣旨去求皇上，换父兄的性命。”

“什么？”

屋里众人都惊呆了，他甚至听到母亲发颤的声音：“这空白圣旨何其珍贵，皇后娘娘从何得来的，又如何舍得赐给了你？”

一众人都惊呆了，本来因为皇后娘娘，自己儿子一直不愿大婚，却没想到皇后娘娘连空白圣旨都说赐就赐了，这是何种胸襟啊？

张夫人在惊呆的同时，忽然一擦眼泪让儿子起来，张张嘴，最后道了一句：“廷玉，是母亲狭隘了，皇后娘娘这是奇女子，以后母亲不再逼你了，”

他张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廷玉后面跑了半个多月，所遇到的所有人，都开始害怕见他。

就在他都拿出空白圣旨去求皇上求恩典，重新查真相时，他忽然遇到了个人。

“爷，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来了。”

“这会儿？”

张廷玉匆匆迎出去，才看到一身芝兰玉树的两个皇子，一大一小，就笑着站在他院子里。

“臣给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十六阿哥吉祥。”张廷玉急匆匆带人行礼。

十五阿哥将他扶起来，反朝他行了一个礼，“张喑达，今儿是我十六弟要见你。”

张廷玉诧异。

他看了十六阿哥一眼，到底想着是心底姑娘所出的皇子，他一直当如亲生，“两位阿哥跟微臣来。”

几人进到书房，十五阿哥就守在外面没进去。

书房里，就已经五岁的嬴政和张廷玉在。

“你拿着开白圣旨去找皇阿玛，给你救不了全部人。”

张廷玉大惊，嘴里不可思议道：“十六阿哥？”

嬴政招呼他坐下，开口就是一个大炸弹朝他炸来，“你喜欢我母后？”

张廷玉低着头，这个话，他不会朝一个孩子说。

“你不用羞愧，喜欢我母后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嬴政敲着桌面道：“不是我母后提一句，我才懒得来。”

“皇后娘娘？”张廷玉大惊，这个事情，皇后娘娘如何得知？

嬴政就跟能猜到他的想法一般：“寡、就是你父兄的事情，你以我和十五哥的名义去查。”

说着，嬴政给她甩了几张记着名字的宣纸出来，“母后说，让你空白圣旨留着，你拿着本阿哥和十五阿哥的令牌去查，将你父兄救出来足足够了。”

张廷玉难以置信地接过在几个名字，他听到自己声音透着震撼，“十六阿哥，你还这么小？是如何有这些的？”

嬴政也没打算瞒他，“我生来聪慧。”

“对了，这次后，将你家人都送走。另外，再有人让你站队，你就站队就是，只是不要忘了你真正为谁做事就成。”

嬴政离开时，还带了母后一句话：“对了，张喑达，母后说，谢谢你教育十五哥，另外我弟弟妹妹的教育，也要麻烦您。”

“臣遵旨。”

龙凤胎如今在宫里多炙手可热，她竟然交给他？

虽然说是让张廷玉去查，但是，嬴政出来就已经让人去给他解决了。

张英和另外两个儿子出来，再得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出手救人时，张英拍着儿子的背道：“皇后娘娘，有情有义。以后你的朝堂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

“至于站队的事情，你这次去跟皇上表一下忠心。”

张家几乎是举家重新搬回老家了。

这次跟着走的，还有表妹姚宛如。

半年后，家里来急信，表妹重病了。

张廷玉急匆匆回家，却得知表妹重疾不治了，张廷玉握着表妹的手，这次是真的愧疚不安。

“表妹？”

“表哥，你回来了？”

姚宛如从床榻上起来，以往温婉的脸上多了好些病色，她声音都小了不少。

“大夫说，你思念成疾，你何必呢？我不值得你如此。”张廷玉痛苦。

“表哥，你会因为思念皇后娘娘，觉得不值吗？”

姚宛如眷恋地看着这张脸，但是她身体却是支撑不了了，“只是好遗憾，表哥，我不能陪你了，我在去之前，我能不能找个人替我好好守护你。”

“不用。”

“我这样，是我心甘情愿，你何必将大好的青春放在我身上啊？”大男儿不掉泪，他却几次掉泪了。

多数为心底姑娘，这一次是愧疚表妹。

姚宛如却感觉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她临走前还问：“那表哥，你后悔吗？就这么一直守候。”

张廷玉唇角微动：“我无悔。”

姚宛如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表妹也无悔……”

屋里一声叹息，最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外头带着太医来了。

“姚小姐去了……”

张廷玉心底一痛，喉咙一哽，“表妹……”

同年，张廷玉娶已故姚氏为妻，皇上亲赐一品诰命夫人。

同年大学士张廷玉官拜一品宰相，享太庙待遇，并成为坚定的保皇一派，并在后面的九龙夺嫡中因为这坚定得路线，成为最后结局最好最安全的汉人大臣之一。

后有史书记载：张廷玉，官拜三朝宰相，成为一代汉人官员传奇。

（张廷玉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