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次报恩05

柳元芳把我送回家后，正好五点。

我们一家三口驱车去附近的酒店接了婶婶的爸妈后，一行人在夜幕中开往我们学校的迎宾饭店。

我看了看导航，有些吃惊：“怎么定在迎宾饭店？”

言外之意是，好不容易辞旧迎新，就不能吃点好的么。

我爸说：“你小叔以为中秋节是30号，就定了个30号晚上的，结果前两天刚发现订错了，再去定的时候，所有餐厅都爆满，就只剩下你们学校的迎宾饭店了。”

迎宾饭店的菜单我都能倒背如流，自然对于元旦聚餐就没了期待。

我爸停好车，老远就能看到小叔的那辆雷克萨斯，看来小叔和婶婶已经到了。

我搀扶着姥姥姥爷下车，就在这时，叶凡的那辆路虎开进了停车场，只是我因为正搀着姥姥脚下不能停，我妈搀着姥爷，也停不了，就听见我爸在身后喊：“海棠厅！三楼！”

我回头问我妈：“郑……余音姐不会带着叶凡一起来吧？”看在姥姥姥爷的份儿，我才喊她一声姐。

我妈说：“你婶婶说余音还不一定来呢，八成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故意躲着呢……唉，你管不完的闲事儿，当心脚下。”

四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海棠厅，我推开门后用身子挡着门，姥姥先进，我妈搀着姥爷后进，最后才轮到我。

我一进屋，有点傻眼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寒碜了。

这海棠厅被一扇屏风一分为二，竟然被做成了两个包间，我们这个包间狭小不说，如果对面坐满了人，到时候一定吵得说不成话。

我踮脚想看看对面是哪家，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对方还没来人，不过，看对面桌上碗筷的数量，人家人丁比我们这边兴旺些。

我婶婶情感特别丰富，一把冲过去抱住她爸妈，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我小叔也走过来跟两位老人拥抱，我看出来了，他们家相处模式的确挺西化的。

等我爸也进来后，我压低声调问他：“郑余音呢？我刚才好像看见叶凡的车了。”

我爸本就是个粗心的人，说：“没看着啊。”

我于是偷偷问我妈：“妈，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叶凡的车？”

我妈瞪了我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那两瓶红酒我给忘车上了，你去拿过来。”

我巴不得再去停车场一探究竟，于是答应着就飞奔下楼了。

我在三楼的时候还能听到楼下一阵喧哗声，看来今晚迎宾饭店的生意不错，等我走到了一楼，哪里还看到什么人影，估摸着都坐电梯走了。

我先去车上拿了红酒，又在停车场里逛了逛，果然发现了叶凡的那辆路虎，我虽然记不清具体车牌，但车后窗玻璃上那个【马路杀手】是我跟郑余音一起买的。

我绕着车转了好几圈，百思不得其解，我下楼急也没带手机，只好悻悻地上楼，我打定主意一会儿要给我堂姐打个电话。

结果，我刚从二楼拐上三楼，就看见穿着一袭淡蓝色连衣裙的我堂姐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叶凡在一旁十分乖巧，眼看两人就要走远，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叫住她。

郑余音应声回头，看见是我，吃惊道：“我的小堂妹啊，你怎么在这？”

我瞄了叶凡一眼，道：“家里聚餐啊。”

我堂姐惊道：“别告诉我，我姥姥姥爷他们也在啊。”

叶凡一激灵，问：“姥姥姥爷？”

我点头：“是啊，咱们家在海棠厅。”

叶凡说：“不会吧，我家也在海棠厅。”

郑余音一脸震惊状：“这么巧？”

我拉住郑余音袖口，背过身轻声道：“怎么回事？叶少爷还不知道咱家反对呢？”

“他能不知道吗？申请了一百次要见我爸妈，也吃了一百次闭门羹。”

我眨眨眼，思忖：“叶少爷锲而不舍，精神可嘉呀……我觉得吧，择日不如撞日。”

“怎么个撞日法？”郑余音问。

“既然你觉得叶少爷是可托付之人，不如直接带到你姥姥姥爷跟前，让他们好好审视审视……”

郑余音忽然朝我头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小脑袋偶尔还挺管用。”

我被她拍地一愣，正要还手，但想到叶凡就在跟前，不好挫了郑余音的面子，否则将来家庭地位不稳，就只好忍了。

郑余音跟叶凡耳语两句后，叶凡整了整衣襟，推开了海棠厅的大门。

我跟郑余音等了五分钟才进去，只见叶凡正在行礼，能看出姥姥很激动，他颤抖的双手抓住叶凡一直不肯放开。

我小叔和婶婶一脸的不可思议，但却十分无奈地看着仿佛认亲的画面。

“音音呀，”这时，姥姥看见了郑余音，放开了叶凡，朝她走过去，“你给我们找的这个女婿，nana很满意！”

郑余音小跑过去，抱住姥姥叫道：“nana，我好想你！”

正在这时，隔壁包厢一阵骚动，我小叔起身走到屏风前，敲了敲屏风，然后叠起其中的一扇，他整个人就出现在另一个包间的视野中，然后我就听到叶辉的声音，“大有，隔壁是你们啊？”

十二扇屏风依次叠起来，我们一大家子也就粉墨登场了。

叶太太（叶凡妈妈）走过来挽住我婶婶的胳膊，说：“天注定要做一家人，怎么就定了同一个包间呢。”

我婶婶虽然不甚乐意，但礼节还是做的很到位，笑道：“大有本来订了外面的酒店，结果脑子一糊涂定了个30号，前两天刚发现，再想订的时候就都预约满了，正好这迎宾饭店最后一个包间，虽说是大包间拆的，但也比没有强。”

叶太太也笑道：“我们也是前两天仓促定的，因为阿亦回国我们才打算聚个餐，外头的饭店都订满了，大哥就说学校里兴许还有，一打电话，迎宾饭店就剩下海棠厅了，也就只能将就一下。”

毕竟礼数要足，我爸妈就带着我去屏风跟前跟叶家一家人打了个招呼。

我乖巧地跟叶奶奶招招手，甜甜地唤一声：“奶奶中秋快乐。”

叶奶奶见到我特别高兴，抓了抓她孙子的胳膊，说：“奶奶身上没有红包，下回见面了补给你啊，袅袅。”

我妈慌忙说：“她都多大的人了，不要红包。”

我又乖巧地跟叶教授说：“叶老师中秋快乐。”

叶韬冲我点点头。

我跟于阿姨、简桢和简宁也都打了个招呼，最后，我才冲叶亦招招手，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不要暴露我的小情愫比较好，就装蒜道：“学长，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叶亦略带深意地说。

一旁的简宁脸色一阵发白。

叶辉和叶韬也带着全家来我们包间打了个招呼，叶韬知道婶婶一家是从加州来的后，便说：“犬子叶亦在e的博士。”

我堂姐的姥爷显然是个惜才之人，便道：“高材生啊，以后有机会去加州家里住住，meg回国之后，一直就我们老两口，孤独着哩。”

meg是我婶婶的英文名，她中文名是音译的，叫美格。

叶亦点头道：“谢谢姥爷。”

我远远地看着自己心上人这么优秀，骄傲之情油然而升。

简桢和简宁也结伴过来打了个简短的招呼，叶韬介绍说：“这两个姑娘是我挚友家的千金，从小就住在家里，跟叶亦亲如兄妹。”

我妈和我婶婶纷纷夸赞两姐妹出落地亭亭玉立，像两朵芙蓉花一样。

简桢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悄悄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叶亦？”

我吓得浑身起了一层薄汗，偷瞄一眼不远处的我妈，才含糊不清地说：“过会儿跟你细说。”

简桢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抬头望了眼简宁，她一直都挺心不在焉的。

漫长的寒暄过后，菜都快凉了，两家人如同一家人一样，在一个包间的两张饭桌上相互祝酒、敬酒，我背对着叶家人坐着，没能看到他们吃饭的场景，却时不时感觉如芒在背，恐怕简桢和简宁的目光恨不得刺穿我的胸膛。

饭吃到一半，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完事后在洗手池撞见了刚进来的简桢，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我莫名觉得有些羞愧。

简桢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阿亦的？要不是宁宁告诉我，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我有些抱歉地抓住她的手，说：“对不起，我也没想瞒你，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我如论如何都不想骗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觉得，我配不上叶亦，也觉得谁都配不上叶亦，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叶亦往你身上盖了一条浴巾，我就知道，你在他眼里是特别的……只是，我没想过，他竟然会喜欢你。”

我看着她那双精致如雕画出来的眉眼，心砰砰跳了好几下。

她神色黯淡，道：“我在叶家住了十三年，在他去美国之前，一直跟他朝夕相处，我从前以为他不选我，是我不够漂亮，所以我去整容，后来他不选我，我以为他讨厌我整容，可是当我看到你这双漂亮的人造双眼皮……袅袅，你能告诉我，你究竟用了什么招数拿下他的吗？”

什么招数？

我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问她：“你想听实话吗？”

她点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我什么招数也没使，高中的时候，我救过他，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仅此而已。

“原来，六年前在启真湖把他救上来的人，竟然是你？”她惊得双手捂嘴，“所以那次宴会，他失足落水你才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他？”

我点点头，是，六年前，我这个齐耳短发、目若灿星的女孩把他从死神手下夺了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如果他是为了报恩才喜欢你，你还会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吗？如果哪天他报完恩转身就走，你该怎么办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令人动容，我心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我听从命运的安排吧。”我轻轻地说，并没有告诉她，其实叶亦并不知道我曾经救过他，也就没有报恩一说了。

简桢怔了怔，大约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那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好像一个无辜的洋娃娃。

回到宴席，我爸和我小叔就示意我去对面桌上敬酒，我妈虽然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但是我刚上洗手间的时候，叶亦和叶凡兄弟俩来敬过酒了，郑余音身体不舒服，我们老郑家就只能我代表了。

郑袅袅郑总好歹也是在江湖酒场上摸爬滚打将近三年，酒还是会敬的，我就拎着红酒瓶去了对桌，先给叶奶奶和于阿姨添了点茶，又给叶韬、叶辉和叶太太各敬一杯红酒。

走到叶亦跟前时，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我妈嘹亮的声音传了过来，“给你叶哥哥酒杯里添一点就行。”

我于是甜甜地唤叶亦一声：“叶哥哥。”

他笑了笑，忽然右手在桌子底下抓了抓我的左手，说：“谢谢袅袅。”

我手一抖，半杯红酒险些撒了，好在那只手很快被他放开了，叶亦仰脖，干了一杯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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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型聚餐一直持续到十一点，郑家和叶家各有两员大将烂醉如泥，我婶婶和叶太太微醺，我妈酒精过敏就幸免于难，简宁也醉得不省人事。

我喝得小脸红扑扑的，但我清醒得很。

叶亦喝了半瓶红酒，也还算清醒。

走去停车场时，他悄悄对我说：“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饺子。”

“哦，”我立马答应了，后来仔细想了想说，“明天上午有话剧彩排，去不了……”

“那就改天，你等我电话。”

“哦。”我捂住嘴，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