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下午去食堂依旧是大人物般的注目礼。

林加乐在纪博君面前假装着表面的强大，与他说说笑笑。

整天在教室待着也不舒服，两人往校外去散步。

离学校远一些学生少了，周围的氛围终于轻松下来，林加乐觉得下颌骨又酸又胀，捏着腮帮子揉了揉，才发现几乎一整天都是咬着牙的。

“你那天太冲动了，不应该说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博君看着他揉脸活动下巴，连连叹气。

“我倒觉得说晚了，你当时就应该把我们俩都爆出来。”林加乐嗤笑一声，他难以掩饰地露出内心的邪恶：“我早就厌烦带着面具了，他们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可笑！我恨不得他们所有人都去死，恨不得地球爆炸，世界毁灭！”

“阿乐！？”纪博君看着他露出从未见过的凶狠表情，先是一怔，随即深深担心起来。

林加乐脸色一变，意识到他说得太多了，他对其他人卸下了面具，但对纪博君呢？是该戴上还是卸下？

林加乐皱眉盯着地面，犹豫片刻，才把目光移到纪博君脸上，“小贝，如果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一个人，我就是一个混蛋，你能接受吗？”

两人并肩在人行道慢慢走，纪博君脸上添了一层顾虑，他所知道的关于林加乐的事其实很少，只知道他妈妈几年前死了，他爸不怎么管他，而且他爸妈以前关系也不好，更多的细节几乎都不知道，林加乐不爱提以前的事，他从小到大怎么生活的，究竟为什么要打架来的这边，全不清楚。

他一直觉得林加乐又忧郁又难懂，但又正是这些神秘强烈的激发了他的探索欲，让他欲罢不能，更何况还这么帅，纪博君又偷偷看他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纪博君想了想说：“我其实没想过你是怎样一个人，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是混蛋吗，总跟女生不清不楚的。”

果不其然，林加乐的脸上的凝重马上变了调：“我有你之后就再也没跟谁不清不楚过了！”

纪博君没等他说完，转过身面对着他，也提高了声调：“那你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解释‘艳女’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跟她接吻的？”

林加乐心里的凝重担忧刚被转换成火气，还没烧起来，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悻悻地楞在那里，又讨好起来：“那是跟你好上之前，小贝，我跟你在一起就没乱来过，你相信我。”

纪博君马上接上话，紧追不舍：“你十月份就跟我一起了，这学期才分的班，认识一个月就接吻？你就是个混蛋！”想到这里纪博君心里气极抬腿往林加乐小腿踢了一脚，“那之前呢，你还亲过多少人？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的？”纪博君自己都快把自己逼疯了，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结果挖坑连自己也一同埋了。

本来只是一个试探，结果拔出萝卜带出坑，这个时候就算以前干了多少事现在也不能认，林加乐眼神里掺了些无辜，伸手去拉纪博君胳膊，“小贝，我以前没亲过别人，周世艳是因为那天在地铁口跟你吵架，我心情不好遇到她一时冲动。真没有其他人了。”

两人在路边拉拉扯扯，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哟！小两口打情骂俏呢？”穿校服的几个男生离他们三四米远，冲他们吹了声口哨。

“我们要是没来，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办事了啊？”说话的是一个常与社会青年混在一起的男生。

“你们猜他们俩谁上谁下？”他们停在两三米的位置，说话的这个支棱着腿，一边抖一边抽烟。

“还用猜？这不明显着吗！这么小一个总不能爬到上面去吧，尺寸怕是不够！”瘦长条瞥着纪博君冲旁边人眨眼。

“也不一定啊，毕竟有一个长得挺那什么的？去泰国做做手术说不定比女的还性感！”说话的人挑着眉斜眼看他俩，一脸轻浮。

“你们有完没完！”林加乐所有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他冲过去要揍那些人，他所有的愤怒一股脑的往外涌。

林加乐冲着那些人挥出拳头，毁灭吧！所有人都一起毁灭吧！

拳头却没能落下来。

那几个人楞了下，随即爆笑起来。

林加乐本能地回过头去看，纪博君拼命拉着他的手臂，嘴唇快速的张合，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巨大的情绪波动让脑子里充满了血液，他兴奋得可以扑上去用牙齿撕碎所有人！

但纪博君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是让他的理智一点点回了笼，渐渐地他听见了纪博君的声音，“阿乐，不要理他们！”

脑子里依旧一片沸腾，四肢在震颤，他想要疯狂。

可他听见纪博君低声对他说：“你难道也想背处分，万一跟他们打架了又要你转学怎么办？”

林加乐放下了手臂，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话语，反手拉了纪博君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人，快速往学校方向回去。

快到校门口，纪博君把手腕抽了出来，叹了口气，见林加乐还很深很快地在呼吸，忍不住劝说起来，“阿乐，以后我们在学校还是不一起了吧，不然总会这样的。”

刚刚还充满心口的愤怒，转瞬间又化为了悲哀，林加乐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他，连喜欢一个人也这么难。

他看着纪博君，倔强的摇头，“不！绝不！我绝对不低头！你说过，我们没有错！”

纪博君看着他点点头，重复道：“我们没有错！”

连着几天晚上林策都来了，或硬或软，或骂或劝，一阵折腾后再开车离开。

林加乐知道，如果不是他现在个子跟林策差不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随意打骂的小孩样子，林策早就动手了。

孔欣越来越不爱跟他说话，唐瑞很抱歉地悄悄跟他说孔欣不让他跟他们俩多接触，怕被带坏。

每天早晚纪韬都会接送纪博君，回去之后不能像以前一样单独见面，只能发信息，又临近期末双方都憋着气想要考好，林加乐每天强迫自己专注于学习。

他强烈地压迫着自己的神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可巨大的负面情绪吞噬着他的心灵，他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最后几天了，等考完试，放了寒假不用去学校，那他们俩至少能轻松大半，这也是林加乐心里的期盼和支撑。

学校里连周世艳都知道了他们俩的事。

有一天早上，周世艳悄无声息地进了教室，走到座位前竟然直愣愣地看着林加乐笑，两人对视片刻，周世艳低声说了一句：“报应！”才转回去坐着，再也不看他。

他明明一直对周世艳没有任何的情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她这么说了之后他整个人就空掉了。

整个的人生，所有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期盼的都化为了虚幻的梦境，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是徒然，他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他的整个人生都只是报应，所以他不能拥有任何的幸福快乐。

他是错误负担倒霉灾星，他注定不得好死！

以至于孔欣跟他说放寒假林策会接他走，而她们要搬走，这房子会卖掉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妈！我不搬走，这房子我们住了快十年了，都有感情了，怎么能说卖就卖！”唐瑞听见孔欣的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等这房子卖了，我跟你爸就离婚了，到时候重新买套新的我们俩住。”孔欣一边吃饭一边说。

“那，那哥呢？跟我们一起吗？”唐瑞惊慌失措地看着林加乐，期待他能有一些反应，帮他一起劝劝孔欣，但林加乐像个失魂的玩偶，只是坐在那里吃饭。

“你林叔会带他走，以后林加乐就不跟我们一起了。”孔欣面无表情地说，她的目光垂在饭桌上，不看那两人。

“走？他也要走？我们也要走？”唐瑞呢喃着，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孔欣：“妈，你再跟爸好好谈谈，你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爸不是说了吗，他跟，跟那个人已经断了啊！”

“唐瑞，你不懂，两个人之间没了信任，是过不下去的。”孔欣平静地吃着饭，好似在说跟她无关的事。

“信任可以重新建立，只要你们两个都努力，但你们总是吵啊吵的，当然过不下去。”唐瑞从桌子上拿起电话，一边拨一边往客厅走，“我给爸打电话，我跟他说！”

林加乐麻木地看着唐瑞走出去，听着客厅传进来的说话声，听见孔欣喊他的名字，又转过去看着她。

“林加乐，等寒假我们就搬走了，你爸会来接你，他已经给你联系了矫正机构，你到时候要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回到正轨。”孔欣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

林加乐看着她的脸，他曾经在孔欣这里感受到一丝母爱，虽然跟她给予唐瑞的有差别，但对比胡云霓已经是很珍贵的，林加乐发自内心的尊敬她，把她当亲人看。

现在她也像镜片一般碎了，她也是虚幻的。

林加乐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过头继续吃饭，他一直知道有这天，现在终于来了。

这学期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星期一就考试了，考完他就得走了，是不是应该去说再见？

饭后回了房间，林加乐开始收拾东西，他把书桌上和抽屉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了一桌子，其中有一个全新的黑色钱夹，林加乐最先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

没写过的本子留下写过的丢掉，没用的便签纸留下用过的丢掉，没写完的字帖丢掉，各种笔留下，一支用了很多年很好写的钢笔留下，墨水留下，笔筒留下，参考书留下，二手书店买的那几本书犹豫了会儿留下，蓝牙小音箱留下，文件分类栏留下，仙人球小盆栽留下。

一个白色小纸盒，林加乐打开把里面全国统一批发的陶瓷晴天娃娃拿出来，摇晃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重新收好，带走。

黑色盒子，小心打开拿出绒布包裹着的精美古董怀表，林加乐摸了摸上面繁复的花纹，又重新收好，带走。

林加乐抬头看了眼，床头还挂着那张纪博君亲手画的画，那个废弃火车站的小平房，取下来，带走。

那一堆薄荷糖，带走。

唐瑞也要走，要留下的东西就给纪博君和纪雅君吧。

杂物收拾完就只有衣物，那些最后再收拾，林加乐来了隔壁敲门，尹彤开门，两人笑着打招呼，客厅没见兄妹俩，林加乐跟尹彤说了声就上楼了。

纪博君的房门开着，他正坐在桌前背书，林加乐笑了下，怎么这么乖！

像往常那样，林加乐坐到床边看着他，纪博君也转过头，看见他笑了起来。

纪博君伸出胳膊又搂住了林加乐的脖子，林加乐回搂着他，闭上眼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在一起，从来都搞不清楚他身上究竟是什么味，但每次一闻就销魂。

“小贝，不如我们一起……”林加乐猛然睁开了眼，脸色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