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机

在长久的责骂过后，陈波属实有些累了，他插着腰，靠在桌子一角，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办公室的几人。

良久，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声嘀咕着，“净给我惹麻烦！”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却显得尤为清晰，犹如空谷里激起的一圈圈回音，重重地敲击在林熙心上。林熙的的耳边似乎刮过一阵阵冷冽寒风，周围的一切突然不那么清明了。

陈波歇够了，站直身子，盯着章媛她们几个，“你们去给林熙道个歉，回去写一万字的检讨！”说着看她们像木头一样仍旧直愣愣地站在那，怒斥道，“还不去！”

一旁的薛琪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向她致歉，“对不起，林熙，对不起！”周灿也非常识时务，“对不起！”章媛看轮到自己了，虽然仍旧不情不愿，但她也不是傻子，于是两眼一闭，忍下心中的不快，“对不起！”

陈波依旧板着个脸，“你们回去写一万字检讨，明天就交上来，我亲自检查！”

她们几个听到“一万字”瞬间有些奔溃，但此时也不敢造作，只得忍下这口闷气。

陈波看她们几个非常识时务，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一脸和蔼地看着林熙，在她清冷的目光中开口说道，“林熙，你看她们都道歉了，你说声原谅，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们也都是16岁的孩子，闹大对谁也不好，你放心，以后她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说着扫了一圈她们几个，“听到没有，以后还敢不敢了？”

在这种威慑的目光下，几人纷纷如同鹌鹑一样，摇了摇头，又龟缩起来一眼不发。

“林熙，你看”

“老师，我不原谅！”林熙一脸坦然，冷静回答，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林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章媛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

“闭嘴！”陈波怒斥她。又再次看向林熙，“林熙，你这是”

“老师，我不原谅，我今年16岁，准确的说，是虚岁16，比她们还要小一点，还没有办自己的身份证。”

“你在说什么？”陈波疑惑道。

“我是说，我现在只有16岁，但是这件事可能会伴随我一辈子，它会成为我一生的噩梦，不管我走得多远，都无法甩掉！”林熙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一丝哀伤与苦涩，“有人跟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我是受害者，我有权利去指责、去惩罚施暴者，可是老师，我真的有权利吗？你刚才让我原谅，原谅什么？原谅她们在大冬天泼我冷水？原谅她们把我堵在墙角扇我巴掌？原谅她们将我强行拖到厕所殴打我？还是原谅她们撕我作业本，带头孤立我，喊我‘垃圾’？”

“别说了！”陈波有些听不下去了。

可是林熙却仿佛沉浸其中，面上带着绝望，以及失望，“老师，你也有孩子，如果你的孩子被这么对待，你会选择原谅吗？你会吗？”

“我”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老师，你刚才指责她们欺凌我，那你呢？你就没有一点错吗？我之前带着所有的勇气和期待向你说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相信？哪怕我想将伤痕展示出来，你也严词拒绝，从始至终都认为我在污蔑同学，你真的没有一点怀疑吗？还是说，你害怕麻烦，哪怕你知道我有可能说的是真的，也只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嘛，我没那么优秀，甚至只是一个小透明，所以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林熙直接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本欲争辩的陈波此刻却哑口无言。

“老师，我不会原谅，不会与她们和解，谁说都没用，大不了我去报警，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公道了？”

良久，当空气逐渐凝结时，陈波叹了叹气，“林熙，对不起，这样吧，你先回去，别耽误上课了，这件事老师会解决的！相信我！”

林熙没有理其他人的反应，径直推门而出。新鲜的空气铺面而来，林熙舒了一口气，满心的压抑和郁闷在这一刻得到纾解，她双手扶在栏杆上，抬头看向天空，日头正盛，然而光芒却不刺眼，带着一线生机，微微拂过藏在角落里的阴暗和潮湿。

章媛她们是红着眼眶回到教室的，彼时林熙正在写练习册，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善的目光径直注视着自己，但她没有抬起头，仿佛与自己无关。晚上回到宿舍也是，哪怕好几次周灿她们欲言又止，林熙也只是略过她们，径直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一切都没有变化，石子落在水面上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林熙，有人找你！”班长隔着远远喊了一声，林熙抬头看去，前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她走了过去，“你是？”

“去食堂的那条小路，有人在那等你，你快点去吧！”女生说完就直接走了。

林熙一脸疑惑，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

阳光撒在地面上，光影绰绰，林熙有些恍然，这里没有人呀？是谁约的自己呢？

“林熙！你怎么在这？”

林熙回头一看，是章媛她们，林熙顿时就明白了，她们居然还敢？没有犹豫，她要转身离开。

“林熙，等等！”章媛拉住她，面上带着一丝讨好。

林熙转身看去，觉得讽刺极了，“你们还想干什么？真不怕我报警吗？”

“不是，林熙，你误会了，我们是想向你道歉的，真的对不起，你就原谅我们吧！”周灿和薛琪也在后面附和着，“林熙，你就原谅我们吧！我们以后在也不敢了！”

林熙错开目光，陈茜茜也在，她缩在一旁，眼中尽是嘲讽地看着道歉的几人。

章媛见林熙没有反应，直接拉住她的衣角，“林熙，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章媛试探着问出口，见林熙一言不发，觉得有戏，“林熙，你就跟老师说一声吧，因为这件事，老师把我骂得可惨了，还告诉了我妈，林熙，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了，行吗？”

林熙看着她们这幅模样，只觉得可笑，她径直扫视了一圈，几个人面上带着恳求，目光灼灼。半晌，林熙悠悠开口，“想要我原谅你们吗？”

她们几个不住得点头，还没等这股欣喜劲过去，只听见面前女孩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林熙，你不要不识好歹！”章媛气炸了，她上前揪着林熙衣领，林熙一个不察，直接被她抵到后面的墙壁上，其他人吓呆了，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帮忙，“章媛，你别冲动！”周灿一脸焦急地开口，只是章媛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听不得劝，反而更加愤怒。

而一旁，陈茜茜只呆呆看着这一幕，愣住了。

“咔嚓”一声突兀地响起。

周灿转身向后看去，一脸惊恐，她愣愣地拍了拍一旁还在愤怒之中的章媛，“你干什么？”章媛被她烦的不行，不耐地转头，也呆住了。

“怎么这幅样子，来，笑一个！”说着，拿着相机又拍了一张。

章媛松开了手，林熙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眼前人没有穿校服，反而身着黑色牛仔外套，头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一双眼睛，一脸笑意吟吟地看向她们，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沈安然看了看相机拍摄的效果，露出欣慰的笑，然后抬头看向她们，“我拍得还不错，你们要看看吗？”

章媛瞬间惊慌起来了，她跑上前一把将沈安然手中的相机抢了过来，急忙想要删掉，却不会用，手忙脚乱，急得一头大汗。沈安然也没有阻止她，只不屑地笑了笑，“你们不会以为我只拍了这一次吧！”说着，在章媛惊恐的眼神中，她拍了拍她的脸，“你真是天真的可笑！”

说着，没理她们，走向林熙，在林熙的一脸疑惑中，她将自己的帽子拿下来，戴到林熙头上，拉低帽檐，阻碍了林熙的视线。

她面上表情淡淡，敛起了笑意，冷冷扫过周灿和薛琪，最后目光停留在章媛身上。她轻轻笑了笑，章媛有些害怕，急忙后退，却不料安然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扯了过来，“啊！”章媛在头皮的撕扯中惊叫出声，然而还没来得及呼喊救命，就被安然直接重重踹了一脚，她直接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手被地上的沙砾磨破皮。相机落在地上。

然而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然后推到墙上，侧脸与墙面相抵，被磨得发疼，她想要反抗，却被牢牢压制。

“好玩吗？”沈安然冷冷开口，“章媛，你惹到我了！”

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章媛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抓住衣领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了，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喘不过气，视线很模糊。

“安然！”林熙手指冰凉，覆盖在安然掐住章媛脖子的手上，“先松手吧！别这样！”林熙焦急开口。

安然松开手，章媛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大口大口喘气。旁边周灿她们都被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林熙看着面前有些魔怔的安然，轻轻拉着她的手，“我没事了，真的，别这样，安然，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幸亏你及时赶到了！”

林熙错开视线，冲章媛她们喊道，“你们还不快滚！”

听到这句话，章媛手忙脚乱地起身，和周灿她们一起跑了出去。

林熙松了口气，看向面前一直静静看着她的安然，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轻轻环抱住她，声音闷闷的，“还好，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