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暗杀

白玉卿顾不上别的，先去看木笔花伤势。

木笔花疼得发颤，咬紧牙关控制表情，仰头看她，白衣映进他眼中，晃出一片死寂的光。

“没事吧？”白玉卿扫了一眼他左肩头的位置，能看出来射箭者目的应该是冲着他心脏去的，不过射偏了，看起来没有伤到要害，筋应该也没断，胳膊不至于废掉。

木笔花极力平静呼吸，艰难吐出字，“后背”

夺欢抬步而上，半跪在他身前，支撑着他右臂将他半扶起，白玉卿这才看见他后背从肩胛骨经过脊柱到后腰的位置被刀划破了，鲜血将宝石蓝的衣袍染成蛊惑人心的深紫色，透过衣服破裂之处，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皮开肉绽。

“什么人？”她转向余知子问。

余知子回过神来，直起腰走到跟前，摇了摇头，“不知道，出来就看见四个拿刀的，我放毒雾赶走，他就已经倒在这里了。后来又有箭飞过来，我忙着躲”

说到这，他眼神躲闪，似乎有些内疚，又在怕白玉卿会责怪他为了自己逃命不顾同伴。

白玉卿完全没有在意。

那四个带刀之人无一是酒囊饭袋，若非木笔花及时用了催眠术暗示那些会打偏，恐怕现在伤的就不是后背而是咽喉了。

“冲谁来的？”余知子问。

“冲我来的。”木笔花道。白玉卿看着夺欢与他同时道：“冲我来的。”

余知子看看木笔花，又看看白玉卿，疑惑脸。

“你们好吵哦。”夺欢活动了一下脖子，“我要把他丢下去了喔，手好酸。”

余知子一听，赶忙接替夺欢扶住木笔花，柳姨娘见状，立刻走上前，担忧道：“楼上有客房，奴家这就带你们上去。”

木笔花是软玉香的贵客，柳姨娘万没有怠慢的道理。

众人跟着柳姨娘上去，白玉卿走在最后，顺道朝着余知子之前盯着的方向扫去一眼。

是一个女子，身穿桃红色的纱裙，发髻只挽了一半，剩下一半的头发披肩散下垂在腰后，正低着头收拾角落的碎瓷片。

屋檐下本是放了一棵常青松做装饰的。现在花盆碎了，常青松躺在土壤和瓷片上，比木笔花看上去还要可怜。

她一直在这里，旁的姑娘惊恐咋呼的时候，她就站在这里，后来花盆碎了，她就蹲下收拾，周围尽是混乱，而以她为中心的小方寸之间，却被一种别样的安静所笼罩。

进大门会经过这个女子，在到她身边的时候，白玉卿略一顿足，稍作停留。

女子感觉到面前有人，非但没有抬头，还微微侧过脸避开。

白玉卿指着她，冲柳姨娘道：“我们需要人，就让她来伺候吧。”

柳姨娘正带着大家上木楼梯，听到后回头望了一眼，犹豫片刻，又琢磨了一下白玉卿的语气，不再做多余言语，允了。她身边一个女子见状，冲着外头喊了一句：“小阿桃，上去梅字房伺候。”

没有多余的字，语气也很正常，但是白玉卿听得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舒坦。

“软玉香吩咐下人原来也是大呼小叫的吗？”她自言一句，确保柳姨娘听见了，便在最后踏入房关上了房门。

木笔花压着右边侧躺，见人都围在床边，登时多了些安全感，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白玉卿心中一紧，以为他死掉了。余知子不好意思腼腆一笑：“我怕他太疼了，刚刚就下了点蒙汗药。放心没有毒的，只是让他睡一觉。”

没死就好。白玉卿放下心来，拉开屋内的椅子坐下，歇歇。

夺欢早就站在窗前吹夜风了。

余知子觉得不应该再打扰他们，不过还是没忍住，弱弱开口：“你们真的不考虑给他请个医师吗？”

“哎呀不用。”白玉卿摆摆手，“他要活不下去还配上风云榜？我可不要废物。”

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不过好像是有道理。余知子不再多言，也坐下休息。

门外适时响起叩门声，余知子屁股还没坐热又起来开门，抬眸一刹那，发现是那个在外头收拾瓷片的女子。

女子抱着装满热水的铜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余知子就这样定住了。他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看见她，耳边就好像能响起那种舒缓轻柔的乐音，让人不管在多焦虑的情况下都能回归恬静释然。

“你”

“我？”女子莞尔，眉梢似新月弯弯，“需要进去吗？”

她才是水一般的女子。温柔的让人心都能化了，尤其是在白玉卿和冷暖的对比下，这位的优点真的格外突出。

余知子方觉自己失态，忙点头，让开位置，“请进请进。”

屋里血腥气重，这些人常年刀口舔血习惯了，但这女子却也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

白玉卿这下终于看见了她的正脸，不算惊艳，可她看了一眼，又想看第二眼，再第三眼，看不够，看不腻。

她也甚少见过这样的女子，恰似桃花新雨后，弱小又雨打不败，即便是这样俗艳的桃红色纱裙也被她穿出了一派清丽天真，感觉看起来，就让人很想去欺负的样子。

女子放下铜盆跪在床边，从腰带取下帕子在温水中浸湿，“要替他清理伤口吗？”

白玉卿问：“你还会清理伤口？”

余知子想到白玉卿刚刚的“废物理论”，干脆道：“不用！”他小步到桌前，拖出白玉卿身旁的椅子，招呼那个女子，“你坐，歇歇。”

女子眼中露出不解，“真的不用吗？可是这位爷看起来伤得很重，现在天热，若是不清理，恐怕会有热毒，到时要生脓疮的。”

“没事，废物才需要别人帮忙。”余知子话音刚落，又忽而好像想到什么，又急急解释：“不，我不是说你废物，是他，我的意思是他无碍，你歇着便是。”

女子听完，将铜盆放在床前架子上，到了余知子指定的位置坐下，也就是白玉卿身边。

“爷想要小阿桃如何伺候？”她看着白玉卿道。

她能感觉到，之前一直看着她的就是白玉卿。

床上的不必伺候，窗边的一直背过身拒人千里之外，这个话多的看起来好像说话不太有分量的样子，那就应该就是要伺候这位白衣公子了吧？

没错，她以为白玉卿是位公子。非常合理，而且白玉卿现在还是一位非常俊俏的公子。

白玉卿眼眸一动，想了想，朝旁边尴尴站着的余知子努了努下巴，“去给他捏捏肩膀吧。”说罢，她便起身去了夺欢身边一起面朝窗外吹晚风。

她可没有半路戗人的打算。很明显这个姑娘是余知子先看上的。

余知子脸上一红，冲女子连连道：“不，不用。你，你歇着就好。”说罢，小跑到了白玉卿旁边。

白玉卿有点嫌弃他不争气，考虑要不要给他俩单独要个房间。

余知子却凑上去，小心翼翼：“我我可不可以，把她赎出去？”

白玉卿瞅他一样，心里奇怪，这是在问自己？问自己做什么？她又不是余知子的什么人

不过不妨碍她利落给出回答：“不要。”

夺欢戳了戳白玉卿，让她看天空，“今天也有溶溶月淡淡风哎。”

真的呢。据说出现这样的带着光晕的溶溶月，就意味着第二天要下雨。百姓管这叫“月亮带草帽”。

可是江都夏季夜夜都是这样的月亮，也不见下雨。也不知究竟是江都奇还是月奇。

“为为什么不可以？”余知子似乎不甘心，又凑上去，小声嘟囔。

在无情这方面，白玉卿可以说是当之不让，“不为什么。”

余知子不吭声了，就站在白玉卿身边，不吵不闹但也不走。

他就一直那样死磕着，一直磕到夺欢都有些不自在了，出言：“你把她杀掉吧。”

他是真的觉得好麻烦。

白玉卿转头：“杀谁？”她听不出是“她”还是“他”。

余知子一惊，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规规矩矩坐在那里。

夺欢不再答话，白玉卿心领神会，他是嫌烦了。

“你想把她带走，带就是了。”白玉卿回到桌前坐下，后面自然带着小跟屁虫余知子。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她问。

余知子茫然，不明白白玉卿的意思。

“你都是坏人了，想做什么直接去做不就好了。问我做什么。如果你没有银子，直接抢不就好了，一剂蒙汗药，谁拦你？”他可是第一毒师哎，抢个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余知子心头一震，“那，好人呢？”

“好人？”白玉卿看向那女子，毫不避讳，“那你就应该先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出了这里能不能活下去。然后带她离开，砸了软玉香，挨个安置这里姑娘的归宿，杀了老鸨，直接抹掉这种欺凌女子的风月场。还不止这个，你要想办法让官府彻底断了风月场的生意，让世上从此不再有为此而受伤的女子。以及，你要做好被很多人劈头盖脸痛骂一辈子的打算。”

她往后仰身，让出位置好让余知子能完整看见那女子，“现在，问吧。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