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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问天宗弟子们一双双清澈单纯的双眼浮现出错愕与痛苦。

这是什么狗屁剑尊。

竟然,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了之友善提醒:“各位施主,非礼勿视。”

他又说,“贫僧是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贫僧可以替你们观看。”

问天宗的弟子们再次遭受暴击。

这是什么狗屁佛子。

一十三洲到底怎么了!?

宁孤临完全没有注意了之的话,满心满眼都是郁岁——

他听到了谣言。

并且是真的信了谣言。

宁孤临与裴湮接触过,从一开始他遇见裴湮就感受到了裴湮的危险。

温润如玉外表之下,蛰伏着眼冒绿光的嗜血野兽,呲着獠牙,恐怖的正如这雁城异变的怪物一般,随时要扑上去撕咬掉一块血肉。

此刻见裴湮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薄郁岁,恼怒至极,拔剑便指向剑尊,破口大骂,“裴湮,你寡廉鲜耻,卑劣不堪,不配为剑尊!”

“我今天就来好好教训你!”

系统也跟着破口大骂。

【哔哔哔——】

【系统:爹!他们打起来了,你一定要拦住啊!】

郁岁:“你不是无情道系统吗?”

不是说不为龙傲天服务吗?

打脸也没必要来的这么快吧。

【系统:龙傲天是主角,您见哪个话本,主角中途而亡?】

郁岁:“很多。”

【系统:……】

郁岁认真建议,“反正天道很厉害嘛,让他再复活不就好啦。”

【系统:……】

好像,有点道理。

系统差点被郁岁说服,但是龙傲天的剧本里没有复活!

天道凭什么复活龙傲天?

【系统:爸爸!我跪下求您了!】

郁岁说:“别担心,大庭广众,不会出事的。”

确实不会出事。

因为裴湮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宁孤临一眼,撑起的结界不费吹灰之力的阻挡住了宁孤临的攻击。

天堑一样的差距。

在宁孤临第二次劈下来时,鹤寻云抬手,食指与中指稳稳夹住破烂的剑身,他往日腼腆而温和的眉眼浮现出几分冷意,“闹够了吗?”

言罢。

将剑轻轻向后一推,松开了手。

宁孤临连退数步才看看稳住身形,如今狼狈,方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弱小,他愤而无力的瞪着裴湮,也看向仍坚定不移站在裴湮身旁的鹤寻云。

只觉得都是一丘之貉。

郁岁忍不住为裴湮辩解,“宁公子,感情讲究你情我愿,虽然于理不合,但我喜欢师父这件事,于蛊虫无关。”

裴湮微微垂眼看她。

正在这时。

“无关?”来人声音冷冽而充满攻击性,他讥笑几声,“阁主怕是中蛊颇深,神智不清了。”

郁岁看向陈邵九,情不自禁的感叹,“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竟然如此帮助裴湮圆谎。

“为师不认识他。”

裴湮手掌搭在郁岁肩膀,宽大的衣袖柔顺垂下,将瘦削的少女包裹起来,显得越发柔弱可欺,衬得他像极了强取豪夺的霸道恶霸。

郁岁哦了声,捧着手中已经灭了的魂灯,又看了看张扬出场的陈邵九,颇有几分疑惑,“哪里出错了么?”

怎么人没死,灯就灭了?

裴湮:“已经死了。”

她抬头望裴湮,潋滟眼眸漂亮极了。

裴湮忽然生出一种亲吻她的冲动,但刚刚的举动已经坐实谣言,若是再过火,可没会惹恼她——

生气了还要哄。

麻烦。

裴湮只得歇了这个心思,温润解释:“陈邵九已经死了,此时是靠蛊虫吊命,能活到你为他收尸。”

他吊着这口气。

恐怕也是为了等郁岁来帮他收尸。

郁岁望着熄灭的魂灯,唔了声,“蛊虫好厉害,我也想学。”

裴湮对郁岁向来有求必应:“等回去了为师教你。”

郁岁:“好耶。”

问天宗的弟子们心思复杂。

一方面是羡慕郁岁能够得到师祖的提点,还是手把手,尽心竭力的提点。

另一方面则是,这提点的内容是旁门左道,谈不上什么正派。

——在他们看来,满身浩然正气的裴湮不该教导弟子学习这种阴毒之术。

他可是光风霁月的裴剑尊啊。

怎么能用这种邪术?

可转念一想。

郁岁的境界即便是在炼气期,也修为深厚,堪比大乘后期,于修为一事上,教导已经不再重要,反而更加侧重机缘。

——飞升一事,讲究运气。

陈邵九忽然笑了两声,“跟这个狗东西学什么蛊虫,不如跟陈某学学,也好早日解了身体的毒。”

郁岁不开心了:“你怎么见面就骂人?不可以好好说话嘛?”

陈邵九茫然:“我骂人了吗?”

郁岁:“……”

她静静望着陈邵九,两秒之后,开始拔刀,“左右都得收尸,不如我杀了他,然后收尸。”

知易忍不住说:“这便是你丧葬阁的行事准则吗?杀了他,一死百了,那雁城百姓呢?”

了之安抚知易,“别激动,知易施主。”

“阁主中了裴剑尊的毒,满心满眼尽是裴剑尊,自然是要维护的。”

他感叹说:“若是贫僧心上人被骂,贫僧也会如此愤怒。”

随后话锋又一转。

“况且,阁主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拔剑也只是发泄一下心中怒气,未必会置人于死地。”

了之语速缓慢,但却没有给人插话的机会。

知易原本那些话迁怒颇多。

原因自然是因为向来崇拜的师祖形象破碎。

此时被了之这么一说,颇有几分下不来台,一时羞赧不已。

了之又说:“知易施主也是担心雁城百姓,可谓是至纯至善,与丧葬阁文化相符,不如加入丧葬阁吧?”

郁岁望向了之,幽幽感叹,“如果了之大师不是话唠多好呀。”

裴湮微微扬眉。

抬手捂住了郁岁的眼睛。

佛子转世的皮囊自然是极为完美。

比之云觅也丝毫不差。

联想到郁岁初见了之时所说的“喜欢禁欲”类型……

裴湮冷笑。

他难道不好看?

郁岁不知道裴湮所想,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点——

符合丧葬阁至纯至善文化。

她问系统:“知易是反派吗?”

【系统大惊:你怎么知道?!】

知易与宁孤临都是掌门弟子,因为后期掌门偏爱宁孤临,再加上宁孤临天资卓越,光芒过盛,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别人就看不到知易的存在,久而久之就黑化了。

——这个剧情的作用,是为了让宁孤临体会被朋友背叛的痛苦,从而更好的成长。

郁岁听闻这个剧情简直无语。

“天道还能控制人黑化吗?”

【系统:当然不能,只是根据众人的心性合理推测。】

郁岁:“……”

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感叹:“了之大师,真的好厉害。”

这双眼,看透的太多了。

简直是行走的探测机。

关于加入丧葬阁一事。

知易自然是拒绝的,他现下正是对裴湮感情复杂的时候,巴不得不去看这个曾经追逐,如今破碎的梦。

郁岁对知易不感兴趣,她扒开裴湮的手,殷切看向了之:“大师,你愿意加入丧葬阁吗?”

了之大喜:“贫僧自然愿意!”

陈邵九站在了裴湮身边,发出点评,“你看他们琴瑟和鸣的样子,有没有一种欣慰之感?”

裴湮侧头。

针尖似的剑气咻地一下刺入了他眉心,陈邵九的身体顿时化为木头落在地上。

鹤寻云:“是傀儡?”

裴湮微微颔首。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便将鹤寻云拉回了曾经师徒之间温馨的相处,就好像他们还没有断绝师徒关系,好像裴湮还未曾离开问天宗,直到——

“岁岁。”裴湮神色与嗓音如常,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听得出,他的温柔,宠溺。

郁岁与了之签订合同之后,欢快地回到了裴湮身边,“师父。”

她左右看了眼,“陈公子呢?”

裴湮懒洋洋的说:“是个傀儡。”

郁岁哦了声,重新拿出魂灯,依旧冒着青烟如丝线一般飘向远方,她问裴湮,“我们是先去找陈公子,还是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

自然是指与问天宗众人一同。

了之插话说:“阁主既然已经纳了贫僧,不若听贫僧一言?”

郁岁:“……”

这都是什么文化水平啊。

她说:“大师请讲。”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阁主不如一步一步来。”

郁岁:“比如?”

了之微微一笑,“贫僧听阁主的。”

郁岁沉默两秒,“大师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了之好奇:“谁呀?”

郁岁:“忘了。”

反正也是个说话半遮半掩的。

属实惹人讨厌。

她拉住裴湮,实在不喜欢雁城压抑的氛围,“我们去收尸吧。”

了之微微摇头以示提醒。

郁岁完全没有去看了之,在裴湮说了句好后,扬起灿烂微笑。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

郁岁忽略掉了之,愉快的与裴湮说:“师父,这一单结束,我就又挣到钱了,到时候我给师父买一个礼物。”

裴湮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上一次她说送礼物,是不是到现在还没送?

“岁岁不要忘记了。”

他意味不明的说。

郁岁点头,“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忘记的一干二净。

系统默默说。

它都还记得呢。

上次说要送的礼物也没送,不仅没送还忘的一干二净,现在又和人画起了大饼。

……这是怎么做到,又渣又深情的?

师徒两人相互依偎着离开。

了之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说一句:“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

但被郁岁忽视的彻底。

她眼中除了看看魂灯指引的方向,就是抬头看裴湮,在裴湮回望时,甜甜一笑。

了之心力交瘁。

“旅途便是修行,阁主放慢脚步呀……”

鹤寻云见他们离开,当机立断,“我们留在这里作用也不大,不如跟着一起去找陈邵九,抓了陈邵九,问如何解毒。”

问天宗的弟子们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本就是一边研究解药,一边寻找陈邵九。

——单单凭借他们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研究出解药。

于是收尸队伍变得浩浩汤汤。

云觅因为命中注定的机缘一事,对宁孤临格外关注,如今见宁孤临失魂落魄的走在队尾,她也磨磨蹭蹭的到了队尾,轻声搭话:“宁公子。”

宁孤临与云觅关系谈不上亲近。

与云觅相处时颇有几分轻松,仿佛有一种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吸引力。

但他却对这种吸引力颇有厌恶。

所以对云觅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宁孤临礼貌而疏离,“云觅姑娘,有事吗?”

云觅斟酌语言:“听闻宁公子境界已经直逼元婴后期了,想来很快便能够突破了。”

宁孤临淡淡说:“嗯。”

云觅绞尽脑汁找话题,“我有几个修炼上的问题,不知能否请教一下宁公子?”

宁孤临礼貌婉拒:“在下修为不如云觅姑娘,恐怕无法为云觅姑娘解惑。”

云觅:“嗯,好。”

她干巴巴的说,“那就不打扰宁公子了。”

她这是第一次主动与男子搭话。

又紧张又忐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言行举止略微笨拙。

——宁孤临身为主角,长相非凡,未成年之时,略显稚嫩,如今成年了,长开了,也是个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

如今她听到宁孤临拒绝,失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与宁孤临并不是一路人。

所谓命中注定的机缘……

且再看看吧。

云觅快步走了几步,跟上大部队,抬头就看到为首的裴剑尊,当真是一眼惊艳,满目风华,叫人移不开眼。

与郁岁站在一起,更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她又走了几步。

忽然意识到:

宁孤临刚刚的言行举止,与裴剑尊好像啊。

时刻注意着男女主的系统,抓心挠肝,忧愁至极。

这男女主之间,怎么不来电呢?

雁城的街道颓败且破落,暮气沉沉,仿若承受不住任何喧哗热闹的人气。

时不时出现的异变人类宛如隐藏其中的怪物。

郁岁越走越觉得难受。

她把魂灯给了裴湮,让他提着,双手扒着裴湮的胳膊,“师父,我觉得好难受。”

不止她出现了这种情况。

身后跟着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了之:“贫僧来为诸位诵经。”

上万年沉淀下来的怨气与悲哀充斥在这座城镇,宛若装在一个瓶子之中,而这个瓶子已经被撑出了裂缝,随时都会爆-炸。

这种情况。

越往深处走越容易受到影响。

经文也只能起到平心静气的辅助作用。

想要彻底消除怨气。

还是得从源头解决这些问题。

裴湮握住了郁岁的手,低声问:“还记得静心经吗?”

静心经……

郁岁迷迷糊糊地问:“在师父身上默写的那一版吗?”

裴湮好笑:“还有别的版本吗?”

郁岁嘟囔,“还有师父钻到我身体默……唔。”

话没说完就被裴湮捂住了嘴巴。

了之的经文差点念错。

他微微叹息,实在无法平复心情,告诫自己要多点见识,“贫僧日后也要多玩一些花样。”

裴湮回头瞥了眼。

除了了之与鹤寻云,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没有听到刚刚的话语。

他淡声说:“背静心经。”

郁岁哦了声,背了几句以后,又说,“我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歧义,我的意思是,你变成蛇钻进我身体的那次……”

裴湮已经将此处割裂成一片小天地。

外人是听不到这段话语的。

他意味深长,“为师下次试试。”

郁岁心想,试什么?

不是早就试过了吗?

她又背了几句静心经。

终于耳清目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变成蛇,钻进她,的,身体里。

郁岁脸色爆红,四顾环视,见他们都在认真听了之诵经,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骄矜说,“不许试。”

裴湮侧头疑惑,“试什么?”

郁岁脸色更红了。

混蛋,就知道欺负她。

下一秒。

忽然被裴湮揽入了怀中,她眨巴着眼睛,耳边是裴湮咚咚咚的心跳。

——节奏很沉稳。

郁岁趴在他胸膛,感受着生命力的跳动,眨眼之间,耳边的生命力骤然不在,裴湮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周围场景也发生变幻。

雁城好像活了过来。

颓败的建筑镀了层光泽,重新散发出生机,而空中则笼罩着乌云,滚滚黑云,宛若重兵压境。

郁岁茫然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了之,“你见裴湮了吗?”

了之:“贫僧也很茫然。”

“不过想来,这座城别的地方需要裴剑尊吧。”

郁岁:“这座城?”

了之微微叹息,解释说,“这里的景色,是这座城的记忆。”

“这座城,悲伤了上万年。”

郁岁:“城池也会有记忆吗?”

了之:“没有。”

“这些都是人赋予的。”

黑云之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如同烟花一般炸开。

郁岁脑袋有些疼,乱七八糟的记忆挤进脑海中,脸色苍白,下一秒便要晕倒一般。

但她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自己灵府之中的那朵花,开了一瓣。

疼痛感渐渐消失。

眩晕感占据了顶峰,她闭上眼睛之前,只看到了了之慈悲怜悯的神色,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接住她,避免她摔在地上。

以及不怎么正经的话语——

“阁主放心,既然阁主已经纳了贫僧,贫僧自然会尽心服侍阁主。”

郁岁:“……”

了之抱起郁岁,看向远处。

邪魔不断地冲向雁城的结界。

可结界坚不可摧,没有任何邪魔能够突破。

而在黑云隐藏之中,一颗通体雪白的玉熠熠生辉,泛着流光溢彩。

——这颗玉便是结界的阵眼,是支撑结界的灵力来源。

了之站在苍穹之下。

即便此刻他只是处在一段记忆之中,也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块玉蕴含的强大灵力。

令人心生畏惧。

又心生敬仰。

很快。

邪魔的攻击结束了。

那块玉化作流光落在地上,一袭白衣,身段窈窕,侧头回眸——

了之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佛。

但那玉化作的是位女子,是郁岁。

原来万年前,郁岁的真身是一块玉么?

了之心想,天道也真好会玩儿,居然让一块玉来渡情劫,玉哪里有心呢?

他微微垂眼,看着怀中仍然沉睡的郁岁,将储物袋中的袈裟拿出,铺在地上,又将郁岁放在袈裟上,随后才盘腿坐下诵经。

据说在万年前。

一十三洲结界未曾建立起来的时候。

这些邪魔并不像现在这般,只要金丹后期,便能够强撑着与之一战,或者逃跑。

那时的邪魔足够强大。

强大到威胁到了整个一十三洲,乃至魔界的安稳,甚至是文明的延续。

以至于,九重天上的神仙不得已,下界来帮一十三洲与魔界度过难关。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战争。

那些厉害到无人能敌的邪魔终于被彻底消灭,而残留的下来的邪魔,一十三洲的修士与魔界的魔,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勉强抵抗。

九重天的神仙们也就归位了。

再之后。

便是裴湮带领诸位修士建立一十三洲的结界。

了之口中不知念着什么经文,神色虔诚,周身萦绕着金光,温柔至极。

他睁开眼。

桃花眼仿佛拖曳出金色光芒。

了之看着这万年前的幻境,看向万年前的郁岁。

她从他身边路过。

白色衣衫的裙摆扫过他膝盖。

了之随着她的身影回头看去。

一个小女孩跑到郁岁身边,捧着好多果子,期待的望着她,“郁姐姐,你尝尝,这是我自己种出来的,特别甜。”

郁岁笑着接了过来,咬了口,“嗯,很甜。”

她弯腰抱起了小女孩,哄着她,“你多大呀?”

小女孩乖乖说:“七岁了。”

郁岁哇了声,“七岁啊。”

“七岁就会种果子啦,我七岁的时候就只爱看话本。”

小女孩害羞地趴在她怀里笑了起来。

“可是郁姐姐现在都能保护我们了!也很厉害了!”

郁岁美滋滋的说,“是呢。”

正在这时。

空中忽然掉落下一块邪魔躯体的残骸。

正对着他们砸了下来。

即便知道是幻境。

了之还是一惊,克制不住站起身。

而郁岁也已经撑起了结界。

保护了她与小女孩。

小女孩问:“为什么天上会掉东西?”

郁岁:“破了个洞呗。”

小女孩:“天也会破吗?”

郁岁:“那不会。”

小女孩:“可姐姐刚刚说破了洞啊。”

郁岁咬了口果子:“我逗你呢。”

小女孩:“……”

她大概是没见过如此无赖又恶劣的神仙,盯着郁岁可恶的笑脸,瘪瘪嘴,就要哭。

郁岁有点慌,提前交代:“我不会哄人的。”

小女孩瘪着嘴,眼睛含着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郁岁颇有几分头疼。

到底是吃了人家的东西,她假模假样的伸进储物袋,掏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了颗小小的白色玉——

了之认出来了。

这是从她自己身上扣下来的玉。

他微微讶异。

郁岁说:“认识这块石头吗?”

小女孩忘记了哭,点点头,“认得的,这是天空结界里的石头,姐姐怎么把她拿下来的?”

郁岁眉眼弯弯,把石头系在她脖颈,“姐姐的真身呢,就是这块玉。”

“我现在送给你一点点,她可以保护你不被砸到。”

小女孩宝贝的捧着玉,新奇地看了好久,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可是这东西从姐姐身上扣下来,会疼吗?”

郁岁抬手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疼,所以你要好好带着这块玉哦。”

小女孩重重点头。

她握住郁岁的手指,呼气,“我给姐姐吹吹,姐姐就不疼了。”

郁岁好笑地拍了拍她脑袋。

把她放下去,“乖,去玩吧,姐姐还有事。”

小女孩说了好,“那我明天还可以给姐姐送果子吗?”

郁岁:“等姐姐想吃了,姐姐去找你。”

小女孩点点头,笑着说:“那我给姐姐留着。”

等小女孩走远后。

郁岁唇角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化作流光飞到空中,盯着正在与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的邪魔厮杀的陈邵九,啃着果子观战。

时不时摇摇头,似是非常失望。

“你好弱啊。”

“怎么会有这么弱的星君呢?”

此时的陈邵九还没后来那般阴郁,头发束起,干净利索的扎了个马尾,活脱脱一个洒脱不羁的小将军。

他被郁岁的态度搞得恼怒不已。

竟真的激发出了潜力,打的邪魔节节败退,心中琢磨着这么厉害,总得有几分夸奖了吧,余光一扫,却见她正在专注地吃果子,还舔了下指尖的汁水——

小将军一愣神。

露了个破绽,这可不是万年后那些无脑邪魔。

现在的邪魔可精明了。

一个破绽,便能够反杀。

千钧一发之际,郁岁一剑割断了差点呼到他身上的手臂,两人配合的极好,很快便将邪魔斩杀。

陈邵九冷哼了声,傲气说:“别指望我会感激涕零。。”

郁岁哦了声。

“下次注意点,打架归打架,撑好结界,别再掉东西下去了。”

陈邵九实战经验并不是太丰富。

他刚上战场才一天,犯了点错,没推卸责任,却又蔫巴,“我知道了。”

郁岁扒了下储物袋,又拿出一个果子。

陈邵九情不自禁地盯着。

忽然想到刚刚她吃果子,舔指尖的画面,耳根泛红,但又强装淡定,“小爷叫陈邵九,你可以叫我九爷,你叫什么名字?”

郁岁瞥了他眼,“我没当别人爷爷的习惯。”

她莞尔一笑,“你可以叫我爹。”

陈邵九气了个倒仰。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星君。

到底是谁?

她就像是真的来交代他一句,撑好结界,之后便就没有再理会他,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邵九却开始关注她。

打听到她叫郁岁后,恍然。

原来她就是郁岁啊。

九重天可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据说是原本能成为仙尊的,后来因为给人算命耽误了,没做成仙尊,混沌劈开后,只在九重天捞了个司命星君一职。

听起来就很可惜。

尤其是,现在的仙尊还是个混不吝的。

陈邵九是觉得挺可惜的。

他偷偷关注了郁岁好几次。

后来在战斗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朝郁岁那里看一眼,看到那颗闪闪发光的白玉,仿若就能看到郁岁与邪魔厮杀的身形。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心想,她打架的模样,都像是在跳舞。

这一个跑神。

他受伤了,但好在邪魔也死了。

陈邵九坐在帐篷里上药的时候,嘶嘶叹息。

这邪魔下手可真狠,疼死小爷了。

帐篷忽然一掀。

郁岁走了进来,几日不见,她变得更漂亮了,皮肤白的比那颗白玉都要白。

陈邵九挑眉,“进小爷的帐篷干嘛……”

他话没说完。

郁岁就走到他身边,猛地揪住了他衣领,凑到他眼前,长长的,浓密的眼睫几乎要扫到他的皮肤。

陈邵九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干,干嘛?”

郁岁莞尔一笑,眼眸像极了九重天的璀璨银河,“天天偷窥我,想要做什么?”

陈邵九脸色泛红,结结巴巴说,“我,我没。”

他就是时不时看一眼。

哪里便称得上是偷窥了?

郁岁的指尖点在他胸口,隔着厚重的盔甲,他却仍然感受到了柔软的指腹。

“是吗?心跳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陈邵九脸更红了。

他条件反射的大声反驳,“我们才见过两面,哪里便日久生情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郁岁静静盯着他。

陈邵九心跳更快了,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小爷有喜欢的人了,比你漂亮一百倍!才不会喜欢你呢!”

郁岁哦了声,“那你偷窥我,是想在战争之中,偷个腥?”

陈邵九恼怒:“小爷才不是这种人呢!”

郁岁唔了声,直起身子。

压迫感骤然消失,“不管你怎么想的,别再偷窥我了,不然你就完了。”

陈邵九:“……”

他怅然地盯着郁岁的背影,告诉自己,不要去关注她,眼睛却好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拼命地去寻找她。

他们俩明明是一个区的战斗伙伴。

却偏偏没有一点的同袍同泽。

这场战争打的很持久。

很少会有神仙的战争打这么久的。

了之观看着幻境的一切。

他并不止看到了郁岁与陈邵九,以及偷窥者。

他也看到了那个获得了玉的小女孩。

她在雁城收获了很多艳羡的目光。

天空中偶尔会有东西掉落。

偶尔也会有邪魔破了结界,伤害到了百姓,但小女孩因为有那块玉,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不是没人不眼红这块玉。

只不过它呆在小女孩身上,便没有人能够抢走。

抢不走小女孩的玉。

城中的一些人便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

说,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天天打,也没赢过邪魔。

又说,他们就是做做样子,好让我们的崇拜,让我们感恩戴德呢,一个个虚伪的很。

还有人推测说,这些邪魔原本的目标是九重天,如今九重天抵抗不了了,就把这些邪魔给扔了下来,不然那些个神仙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来帮我们?

“既然这群九重天的神仙们拿我们祭天,他们不仁我们也不义了。”

“没错,我们也是为了保命。”

“他们把邪魔引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犯了大错,现在该叫他们好好弥补了!”

——这些无稽之谈,在他们推测中竟然已经是板上钉钉事。

众人你说我说,说了一大堆。

最终终于撕破那层伪装,表露出了真实目的。

“不能单单是我们雁城。”

他拿出了传音符,“我打听到,这块玉一分为三,除了咱们雁城,还有奉城,柳城,我们三方合作,同分此玉。”

有些人还有点犹豫不决。

但又听闻。

“有了玉,我们就有了自己的结界,就所向无敌,再也不用困在这一座城池,再也不用担心邪魔什么时候会撕破结界冲进来吃掉我们。”

“诸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他们九重天的神仙先不仁的,我们只是取一块玉而已,有错吗?”

“没有!”

“我们也是为了活着!”

一番话语,激昂澎湃。

没多久,其他两城也回了消息。

表示愿意一同取玉。

恰逢郁岁回九重天述职,将其本体一分为三,守着这三座城池,确认安全无误后,才离开。

也就是这天。

三座城池,商量好的修士们,共计五五百余人,趁机毁坏结界,敞开大门,迎接邪魔。

而结界越脆弱。

越容易取到玉。

事情出乎预料的容易。

他们一边取玉,一边骂骂咧咧。

“这结界这么脆弱,怪不得那些邪魔这么容易侵入。”

“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惯会装模作样。”

他们全然忘记,这群邪魔入侵时,是谁挡在他们身前,又是谁在守护他们。

陈邵九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块块分割好的玉,他们带着身上,还计较着谁切割的太大,不公平云云。

他受了伤,满脸血迹。

盔甲也被血液染红,见了此景,竟然有一瞬的愣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否则怎么会这么匪夷所思。

一群修士。

居然分割了星君的本体。

可他转念一想郁岁将本体一分为三,神魂又分出一半镇压在魔界,又回了九重天,也就不奇怪了。

陈邵九回过神。

面前站着个笑容谄媚的修士。

那修士肮脏的手捧着玉,“陈大人,这块玉可是宝贝,她不小心被邪魔弄碎了……见者有份,您也笑纳?”

陈邵九喃喃说:“她用命保护你们,这是她的命……”

她挡着凛冽杀意,守护一方平安。

将软肋露出,却没料到守护的是一群卑劣小人。

这一天。

陈邵九杀红了眼,却伤不到修士半分。

他们带着玉。

拥有最坚固的结界。

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惊惶变得嬉笑,猖狂。

“九重天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嘛。”

陈邵九拿着抢到的为数不多的几块玉,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九重天。

连尸体都没见到。

只听到了郁岁魂飞魄散的消息。

与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九重天向来以白色为主,每一处都萦绕着仙气,也蕴含着浓郁灵气,是修士们最向往的地方。

可此刻的白。

却触目惊心。

陈邵九捏着玉,呆呆的问:“为什么?”

她可是郁岁啊。

是天生仙体,是混沌之初便诞生的神仙,怎么玉碎了就会死了呢?

有人说。

“她分了神魂留在魔界。”

“况且,九重天也非世外桃源。”

不必说的太清楚。

本体都破碎了,神魂自然不稳。

不管是修士,还是魔,总归都有些卑鄙奸诈的,雁城的残忍,也同样会在魔界上演。

九重天与下界飞升路关闭的那天。

陈邵九选择留在一十三洲,选择回到雁城。

“总得有人记得。”

“总要有人提醒他们记得。”

城市的记忆还在继续。

了之不再去看幻境,垂下眼,重新盘腿坐在郁岁身前,双手合十,他唇形天然含笑,不说话时,倒是有了些佛家作派。

掌心流淌出金色光芒,缓慢地包裹住了他们。

他看到了郁岁灵府的盛开了一点点的花,金色光芒注入她眉心,渗入她的灵府,为她固本。

了之一边做,一边想。

一定不能让裴剑尊知道了,虽说是在帮忙稳定神魂,但这花偏偏种在了灵府——

这和偷人媳妇有什么区别!

他忧愁叹息,一边装作正人君子,一边又色心大作。

……也不是不可以。

郁岁仿佛又回到了混沌之境。

但仔细一瞧,其实是自己的灵府。

开了一小片的花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枯萎凋零。

……裴湮种的花,看起来就挺不容易活下来的。

郁岁坐在旁边盯着这朵花。

又无聊的看向四周,如果没有裴湮留下的装饰,没有这朵花,这里就与混沌之境毫无差异。

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等抓住时,就感受到周身浮现出金色光芒,好像是了之的金光。

她抬手触摸到。

温暖极了,叫她神清目明,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似乎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问。

“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玉碎。”

“我是由玉孕育而出,灵气溢满,玉破碎了,我就出来了。”

“多贴合。”

她此刻满目都是对世界的懵懂好奇。

哪里知道。

后来当真一语成谶,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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