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学习的意义

第二天是周末，陈爸在家休息，陈书锦囫囵吃完早饭，说：“我想去趟表姐家，借她的书和笔记。”

学习的事陈爸向来开绿灯，大手一挥：“去吧！”

总算有了合适的理由出门，陈书锦出来呼吸了一圈新鲜空气，拿完笔记后，又跑到王芸芸家坐了会儿。

听王芸芸说，昨天他们五六个人，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了李依瑾。

李依瑾回来了？

陈书锦很高兴，自从初中毕业，李依瑾一家就搬走了，房子空了下来。两个人到现在也有大半年没见了，也许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一趟她家。

没想到刚进家门，陈书锦的直觉突然告诉她家里气氛不对。

她提着书和笔记，轻轻关门往里走，到了客厅，看到陈爸坐在沙发上，脸黑黑的，家里电视也关着，沉默又安静。

妈妈坐在一边，甩了个眼神给她：先回房间，你爸心情不好。

陈书锦：收到！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陈爸才不紧不慢地说：“你李叔上午来了，说小瑾他们学校也放假了。”

陈书锦：“哦。”

李叔，就是指李依瑾的爸爸，以前每年过年都要走街串巷，“不经意”地说出自己女儿的考试成绩，吸引街坊邻居的羡慕嫉妒恨。

李依瑾觉得自己爹的这一行为让她十分丢人，私下多次跟她们抱怨过。

“小瑾在省高，今年拿了年级第二。”

陈书锦确认了：还是对她的成绩不满。

看她不说话，陈爸又说：“她在初中就是第一第二，去了省高还是第二。你呢，初中好歹考个前十名，到了市高考了个三十几名，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又问宋怜：“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应该让她和小瑾一样去省高？好歹在那儿考个三十多，我心里也舒服点。”

陈书锦又感觉到了那种因为成绩而起，一路蔓延到人格上的屈辱，让她有些食不下咽。

陈爸叹气：“以后也不知道你能考上什么大学。”

陈书锦忍不住：“省高和市高差别没那么大。”

陈爸不接腔，只是往碗里夹菜，吃了两口，又开始絮叨：“以前想上学，上不起。没有大学文凭，出去做生意，就处处碰壁，刚谈好的项目，就因为别人公司团队是个博士带的，立马就黄了。”

“你们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不知道争气呢？”

又来了又来了。

陈书锦耳朵都快听出茧了，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火，一字一句道：“我也在认真学习，我今天去借书就是为了寒假能好好学，下学期考好一点，我没有不好好学！”

陈爸听出了陈书锦的不耐，放下碗：“不高兴？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陈书锦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在心里拼命问：考不好是不是连活着都没资格了？那四十名以后的算什么？凭什么别人家孩子过年高高兴兴放松，她连出去一圈都要担惊受怕？

脖子梗着不说话，就是不低头。

宋怜赶紧和稀泥：“好了好了，吃饭别说这些，今年乐乐已经在进步了，明年好好加油。”

陈爸又拿起碗，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点儿成绩算什么进步。”

陈书锦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我有本书落在表姐那了现在去拿。”

说完，回房拿起书包，出门。

等到了地方，穆思敏家里人也已经吃完了饭，看到陈书锦，疑惑地问：“怎么了？上午少东西了？”

穆思敏妈妈，也就是陈书锦的大姨，看出孩子脸色不对，说：“小敏，带着乐乐出去逛逛，你姨夫天天让她在家学习，估计要憋坏了。”

穆思敏点头：“走吧，跟我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

二人去了家附近的商场。

临近过年，出来买东西的不少，很多都是拖家带口，买衣服买鞋，手里拎着各种带品牌标志的纸袋子。

穆思敏在饮品店买了两杯奶茶，递了一杯给陈书锦：“你爸又说你了？”

陈书锦接过奶茶，并不打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过年因为她的学习吵架好像成了必备项目。总要有一场，由各种原因而起，哪怕前因毫不相干，但只要她出现在当时当地，最后总会绕到她的学习上，以被骂个狗血淋头告终。

她看着来来往往洋溢着笑颜的人，轻叹：“表姐，我觉得我上了高中有点厌学。”

“怎么啦？”

“就是，怎么说呢……”陈书锦揉了揉鼻子，在穆思敏这个考上燕大的学霸面前，聊这个挺不好意思的，“一方面，学习怎么都提不上去，感觉周围的人都好厉害，特别有方法，我就一个劲闷头死学。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就为了考个好成绩，满足我爸那种虚荣的自尊心吗？”

穆思敏挑眉看她：“你害怕了？”

陈书锦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但好像确实是怕的，她呐呐道：“其实，我一直都特别羡慕我的朋友，还有你，你们放假都可以到处约朋友玩，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就不一样，我从小，我爸就盯着我，干什么都跟成绩挂钩。每次过节出个门我都要担惊受怕的。在学校也是，我真的喘不过气。”

“这才高一，我爸就这样了，我真不知道到了高三怎么办。不是说考试也要拼心态吗？这种环境，我怎么可能有好的心态！”

穆思敏承认：“你爸对你是挺严格的。”

两人看着店外，几个年轻的姑娘挽着小包，手拉手走过，笑声如银铃。

穆思敏用吸管把陈书锦的奶茶杯戳开，递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咱们先不说你爸，先说这个问题——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学习？”

陈书锦：“……”

穆思敏啜了一口奶茶：“你要是厌学了，就多想想。”

她为什么要学习？

好像并没有目的，只是这么一路学过来了，成了惯性，不允许自己掉队，也有人时刻盯着不允许她掉队。

穆思敏忍不住笑起来：“别那么沉重啊，你搞得我心好慌，突然变成了心灵导师一样。”

陈书锦一脸无奈地看向她，刚严肃起来的气氛突然就垮掉了。

“这种东西，谁说都不管用，自己想明白的最好。”穆思敏努力压下嘴角，“嗯……我就多嘴说一句吧，你想想以后想要干什么——大学毕业以后。”

“哦。”陈书锦点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用吸管来回捣鼓着杯子里的黑珍珠。

大学毕业以后，似乎是很遥远的以后。

“至于你爸，我觉得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毕竟，我今年刚高考完，我爸妈算是过来人，还是有一点东西可以聊的。”穆思敏又说。

啊这，早说嘛。

陈书锦立马精神了起来：“我爸的问题就是头号问题，你要是能帮我解决，我请你吃冰淇淋。”

两个人以前总拿“请吃冰淇淋”当条件贿赂对方。

“没问题，今天就先陪我逛街，换换脑子。”穆思敏揽住陈书锦。

两个人磨磨蹭蹭到天黑。

等陈书锦回到家，陈爸已经冷静下来，在看电视剧，见到她也没说什么，妈妈则在厨房忙碌。

她不想跟自己爹面对面处于同一个屋，感觉随时又会吵起来，只好先回自己卧室。

接下来几天，陈书锦除了吃饭，基本不出房门，三个人艰难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有时候学累了，她也会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想：她该怎么找寻自己学习的意义？

以后可以做什么呢？

这种问题不想还好，一去想，就感觉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另一边，穆思敏答应了陈书锦，说到做到。

大年初三的时候，去姥姥家，姨夫拉着她爸在后院逛了一圈，也不知道聊了什么。

回到家后，陈爸就对陈书锦说：“过年也去找同学玩玩，都拜拜年。”

陈书锦内心狂喜，直呼：表姐万岁！姨夫万岁！

表面上还显得无所谓：“哦，我作业快写完了，等过几天就去找他们，顺便对对题。”

不管怎样，寒假剩下的时间，终于轻松起来。

等到开学，已经是正月十五之后。

陈书锦把穆思敏送她的笔记本和书签小心装进书包，与王芸芸一起坐车去学校。

王芸芸疑惑地问陈书锦：“你是不是长高了？我记得以前你个子到我眼睛这，今天一起走我才发现，你到我额头了。”

陈书锦喜滋滋：“人逢喜事精神爽，压力走了，自然长个儿！”

王芸芸知道她说的是陈爸对她解除了禁制一事，笑她：“看你那点儿追求。”

到了学校，两人在宿舍门口分开。陈书锦一进门，就听王越坐在床上抱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感觉我这身上的膘都厚了一层。”

见到陈书锦：“你怎么还是那么瘦啊？……好像还比之前高了。”

一天之内两个人说自己长高了，陈书锦放下行李就去照镜子：“有这么明显吗？”

“是挺明显，”唐雯说，“你不会是要窜个子了吧？”

有些人属于后成长型，小时候个子矮，等到了某个阶段，突然就开始拔个儿。

陈书锦琢磨：这中间她什么也没干呀，饭也和以前一样吃——该不会真的是自己爹不给压力了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