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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话 相拥

男人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即使是醉着,他也记得,萧诚对他从不这样。

“萧诚……”

他哑着声音,讨好般笑了笑,醉态微显。

“你是不是在生气,你生气了,是不是……”

“请公子出去,萧诚要休息了。”

萧诚背过身不愿看男人这副醉态,一时只觉得恼火,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态度依旧十分冰冷。

“萧诚……”

男人喃喃着,上前去碰少年的手,却被少年毫不留情地撇开。

秦云深一愣,张了张口,又摸了摸鼻尖,似在反省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可他想不起来,如何也想不起来。

看着眼前玉一般清冷却温雅的少年,看着他背过身不愿搭理自己,秦云深实在不解,甚至心中有些难受。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他低声问道,哑着声音,却像个认错的孩子。

他似是忘了自己是主子,而萧诚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他的门客。

萧诚愤然回过身,见到男人这副模样,恨恨叹了口气。

“公子你……”

他似是气极,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半晌,才别过头,缓缓怒叹。

“实在不该去那种地方……”

秦云深看着萧诚皱眉,头有些发胀,他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惹得少年不快。

片刻后,他才想起来。

定是自己近几日去如茵巷的事,被萧诚知道了。

可不是么,自己就是刚从那回来的……

“那啊,那,都是朋友,应酬嘛,不得不去。”

男人低声笑了笑,脸上晕着酒醉后的红。

他还没有意识到,萧诚心中的怒火已经快将其吞噬。

“朋友?”

萧诚低声冷笑。

“什么朋友需要你天天去那种地方?”

“是生意上的事,生意,你不懂……”

秦云深醉醺醺解释着,不想却将萧诚心中的怒火全然勾出。

“我不懂?”

萧诚瞪着男人,似是觉得讽刺,笑中露出一丝苦意。

不懂。

他当然不懂。

那刺鼻的脂粉味,那油亮得发腻的红唇,究竟有什么好?

值得他秦云深抛开气节不要,自轻自贱,沉泯其中?

“公子做的什么生意,一天倒贴两百两,我倒是好奇……”

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窗外风,似乎在这一刻也静止了下来,枝叶不再作响,秦府中一片肃杀。

秦云深喉结滚动,酒醒了几分。

他似乎这会才察觉到萧诚浓浓的怒气。

“不是,那钱是我掏的,但那女人我没碰,她去陪我一个朋友了。”

他醒了神,急忙解释道。

“朋友,呵,朋友……”

不想萧诚的怒火一点没有熄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此番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在那种地方!公子,二百两白银,你说给就给?是啊,你是有情有义,钱如粪土般抛掷,这就是你们商人交朋友的方式?”

“总得有付出,不然别人白白帮你做事……”

“秦云深!”

萧诚气得眼底发红,颤颤巍巍握了拳,捏紧了一阵,又蓦然松开。

他咬了咬牙,看着男人略有些慌乱的神情,终是忍不住,愤愤落泪。

就算秦云深真的与那残花败柳没有瓜葛,但只是为了那些狐朋狗友而大手大脚,也足以使人心寒。

萧诚虽为官宦人家的贵公子,但家风勤俭,他清楚的知道,二百两是个不小的数目。

而这二百两,足够普通的百姓吃穿不愁一辈子了。

秦云深之前在钱庄费心劳力,平时那点小钱都得算的一清二楚,甚至伙计修补衣裳的费用都一笔笔记下。平日里秦云深给他买糕点,身为门客的他都担心男人破费。如今竟为了什么所谓的朋友,成日浸淫于声色犬马,丢下君子气节不谈,脑袋发热般将白花花的银两随意抛掷。

让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气?

“那算什么朋友,谁不知他们图你什么,莫非他们迷了你的眼?……你说你平日里,费心费力多久才能搞到这么多钱啊……”

他看着男人,又气又恼,声音发颤,细微难辨,淹没在了秦云深慌乱的鼻息声中。

男人不知道萧诚会被自己气成这样,一时间安慰也不是,自责也不是,脑子发胀,糊里糊涂下意识就将萧诚往怀里带。

少年起先挣扎着要脱离男人的怀中,却被他箍得死死的,竟几番挣扎都无济于事。

“秦云深你放开我……”

怀中的少年似被激怒得红了眼的幼兽,对自己拳打脚踢,怎料这皮肉之痛难及心中的苦闷,秦云深想着,若能让他发泄,任凭他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他也认了。

本就是自己铁了心要背负的事,不想又让少年吃了罪,伤了心。

他所作的一切,本就不愿让萧诚知晓。

萧诚挣扎了一番,终是累了,他脱了力,靠在男人胸前,无力咬牙落泪。

“我起初信你,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他们看走了眼……虽你是行商之人,但我总认为你是正人君子,与别人不同……”

他颤抖着,低声轻喃,

“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秦云深你知道的,你该知道的……他们究竟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他们不过是见你有钱,才与你厮混这一场。你必需听我这句劝……”

“萧诚,萧诚你听我说……”

男人皱了眉,小心地将少年拥在怀中,感受着他微微的颤动。

“秦云深,你说,那二百两,能给秦雨轩买多少折扇,能给我买多少糕点啊……”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幻化成了低低的啜泣。

“萧诚……”

秦云深轻轻拥着少年,到嘴边的话停留了一阵,又化作浅浅的叹息。

他任少年在怀中啜泣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他的肩。

“我不去了,不去了,好吗……”

男人轻声说着。

萧诚埋在男人身前,鼻翼间是暧昧而温和的酒气。耳边,一片静寂中,男人温和的声音悄然响起,微微发哑。

他阖着眼,眼睫湿润,咬着下唇,呜咽着迟疑了一会,轻轻点了头。

二人不知相拥了多久,东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两人拥作一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门口传来小云的笑音。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小云推门进来,见到二人拥在一起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满面笑意。

萧诚最先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急忙推开秦云深,站在一旁万分局促。倘若仔细看,不难发现少年眼角鼻尖还带着红。

秦云深则显得淡然许多,轻轻笑了笑,笑中带着些醉意,

“你也还没睡?”

“我听着小先生房中有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过来看看。”

小云背过手,眯着眼笑了笑,

“我说门口那丫头怎么端着一碗汤药迟迟不肯推门进来,原来是怕撞破了你们的好事。”

萧诚听了,咳了一声背过身去,耳垂却肉眼可见的发红。

“哦?汤好了?也不叫一声。”

秦云深说着就自顾自要往外走,瞧见小云这丫头还想要前去打趣萧诚,拉了她一同出去。

“别打扰你们小先生,他也累了,让他休息吧。”

萧诚背对着二人,看不清秦云深的神色,却听男人说完,小云又偷偷笑了几声,答应着和男人一起出去了。听着门吱呀一声又被带上,萧诚才敢回头,确定二人都走远后,小心将门扣上。

秦府很快又恢复了安宁。

萧诚走回房中,行至床前,缓缓扶着床沿坐下。

他松了口气。

秦云深听了自己的劝,若是能改,这事倒也不至于太糟糕。

他想起方才,男人竟怕他多想一般,急忙解释自己没有碰那女人,是替朋友掏的钱。

若只是交友不善,且迷途知返,这于萧诚而言,秦云深就并还不算那十恶不赦之人。

至少,不会是张弋阳那样的好色之徒。

可不经意间,他又回想起方才的零碎画面,呼吸急促了些许。

方才,自己竟抽噎着,靠在男人怀里……

当时的自己脑中发昏,只觉得气恼,委屈,做了什么自己全然没有半点知觉。而当下回想起来,那温暖而坚实的臂弯与胸膛,却如此令人心颤。

萧诚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着烧得发烫。

疯了……

……

次日,秦云深果真没有去那如茵巷,不仅如此,连钱庄都没去。

萧诚见了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照常教着小皮猴秦雨轩读书写字。

快到晌午,秦云深兀自坐在院中喝茶,突然听得门童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

“哦?是什么人?”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睛却不离一旁正在下棋的秦雨轩和萧诚。

萧诚见着门童进来,停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偷听。

“是杨公子,他说马公子请公子和他一同去酒楼用饭。他还说,告诉公子,公子就知道了。”

“好,让他等一会,我这就去。”

秦云深起身,利落地抖开衣袖,整理下裳。

见秦云深似是要走,萧诚棋也不下了,将手中的白子置于棋篓中,紧随着他一并起身。

“公子要去哪?”

秦云深闻言,后头看萧诚,只见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担心。

秦云深笑了笑,

“放心,不去那地方,去吃个饭而已。”

他说着,吩咐小厮去备轿,刚要出去,又被萧诚扯住衣袖。

“杨公子我曾听你说起,那,那个马公子又是谁?”

秦云深见着萧诚神色紧张,不自觉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惹得少年脸一红,轻拍开他的手。

“那个马公子啊……”

秦云深整理过衣领,看了看府门口张望的门童,笑了笑,故作轻松。

“便是当今大理寺丞,马大人的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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