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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话 皇城来信

这个晚上,秦云深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萧诚不仅没有怪罪自己,反而为自己开脱,临了,竟自然而然的宽了衣,躺在自己床上。

“明天还有许多事,公子早点休息。”

烛火摇曳,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挨着床里头躺下的少年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侧躺着看着有些发愣的秦云深。

“……好。”

秦云深静默了一瞬,而后轻声道。

他关好了门窗后,回屋宽了衣,而后回身去看床上的少年。少年似是因昨日睡得少了,面上看着有几分疲惫,此时正呼吸均匀地阖着眼,就像立刻就能入眠一般。

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模样,秦云深心下感慨万千。

不知为何,他有种自己已和萧诚结为连理的错觉。

他就像一个丈夫,而萧诚,就像他新婚的妻。

吹灭了屋中的灯烛,借着窗边透进来的月光,秦云深小心坐至榻上,将被子掀起一角,而后轻轻把腿收到榻上,钻到被子里,小心躺好。

他侧着头看了一眼萧诚,随后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多想一般,将身子转向外边,而后闭上了眼。

正房中安静了下来,倾耳聆听,隐约还能听见西厢房众镖客的说笑声。

夜至三更。

不知躺了多久,秦云深虽然紧紧闭着眼,却依旧睡意全无。

他反复警醒自己,快睡,莫要瞎想。可这越警醒,脑中的思路就越清晰。到最后,他即使合上眼,满脑子也都是自己身后的萧诚。

脑中遍布心上人温顺的眉眼,叫他如何能够轻易睡着。

身后,少年的呼吸声轻而均匀,听着像是睡得十分安稳。

横竖胡思乱想睡不着,秦云深干脆放弃了自我催眠,小心翻了个身,面对里头的萧诚。

薄薄的月光将房中的阴暗驱散了些许,也使得少年的眉弓鼻尖被勾勒得清莹白皙。月色下,少年覆盖在薄被下的胸口随着均匀平缓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像一只平日里敏感至极,如今却温顺乖巧的小猫。

可爱。

秦云深看着他,眼神温柔,嘴角也不自觉带笑。

看着萧诚毫无戒备的睡颜,他的内心有些悸动,更多的却是宽慰。

与自己在一起,他也能睡得这么熟,算是件好事。

秦云深不自觉抬手帮少年掖了掖被角。

谁知这一动,使得少年似乎在睡梦中被惊扰一般,皱了眉,发出了轻轻的闷哼声,随后缓缓翻了个身,面朝里面。

少年的鸦色长发散落在脑后,纷乱在枕边,秦云深见了,生怕晚上自己睡着后不小心压着他的头发,便小心用手拨了拨,将那一头青丝拢作一处,放到枕上。

没了头发的遮挡,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便显露出来。秦云深见了,不免心中发痒,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埋下头,落下一吻。

少年的脖颈处竟也少年的手指一般温凉,嘴唇触碰之处,犹如吻过一支莹润的玉器。

一吻罢了,秦云深意犹未尽地看着少年脖颈处平滑有致的曲线,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能够遇此玉一般的小公子,又有一些怅然。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好眠。”

男人声音低沉温和,只是不知是说予这沉睡之人,或是说给自己听。

他转过身,再一次背对这少年,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带着几分宽慰,带着几分欢欣,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西厢房的动静听了有一会了,这处小院只剩下南方的鸣虫叫唤个不停。在虫豸的奏鸣声中,屋内显得更静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睡在里头面对着墙的少年突然颤巍巍叹了口气,将脸缩进被子中。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的耳根微微泛红。

……

次日晨,那十来个镖客取了秦云深签了字的凭证,便起身回京。送走一干镖客,秦云深便要上街去当地的镖局再雇些人过来,顺便去买些疗伤的药材。他不放心把萧诚独自一人放在院中,担心有人趁自己不在前来对萧诚下手,便说什么都要带着他上街。

萧诚也明白男人的用意,收拾了一番便同他一起出门。

江南不愧是江南,走到哪,似乎都能听到潺潺流水声,远处城郊乡野的溪流,近处城内的沟道暗渠——汩汩涌动的水流泠泠作响,像极了孩童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令人心神愉悦,为之一爽。

比起北方的肃杀与沉寂,秦云深注意到,萧诚似乎更喜欢这里。

少年脸上隐约可见的欢愉,是瞒不过他的。

“喜欢这?”

秦云深袖中揣着钱袋,偏头看着偷偷张望的少年,不免心情也随之开朗起来。

萧诚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了一眼秦云深,而后点了点头。

秦云深见状,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

“你要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男人似乎很乐意满足萧诚的这一心愿。

听罢此言,萧诚先是嘴角带笑,将周围的景致,甚至是房屋与路人都环视了一圈,张嘴欲言。可话到嘴边,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讷讷收回了未说出口的“我喜欢”。

常来江南,萧诚自然是乐意的,这的景致于他而言新奇又可人,若他能选择,他定会在这,与公子小住上一些时日,当上几日世中仙,再回到那肃杀而危机四伏的皇城。

或者一辈子不回去。

他想。

若不是父亲平白无故遭受冤屈陷害,他或许还有选择的权利与余地,但眼下,自己的性命恐怕都朝不保夕,又谈何喜欢不喜欢这江南美景。

“再说吧。”

他收起了笑,淡淡地回复到,似乎有些沮丧。

秦云深见少年脸色有所变化,心中将少年的落寞猜了个大概,便不再提这事。

一早上,两人从城中的别院,走到城东的镖局,又走到城西的药铺购得了膏药,顺便到边上的酒楼用过午饭,便缓缓徒步回府。

镖局的人下午便到了,住进了刚搬走了前一伙镖客的西厢房。江南的镖客好像更寡言些,不像皇城来的镖客大大咧咧,吵吵嚷嚷。

一下午,秦云深也没闲着。他张纸研墨,写了封家书加急寄往皇城,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他在南下前,也曾让钱庄的伙计近几日盯着皇城的动静,他得修书前去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然到达,好将他们的消息传递给自己。

萧诚虽是心中担忧,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将配回来的药材细细研磨成碎末,好方便秦云深换药时可以直接取了用。

这样提心吊胆却又寡淡的日子过了一天,两天。

到第三天,秦云深终于收到家中寄来的信。

当信从差信之人的手中递交给他时,他二话不说便急忙拆开,紧张地浏览过一行,又一行。

方才信差来敲门,萧诚正在捣药,吓了一跳,生怕是当今圣上派了官兵前来捉拿他们。见是皇城那来信了,萧诚松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秦云深身边,看了看他手中的信,又看了看秦云深。

男人的脸上,似乎没有恐惧或者紧张的神色。萧诚见了,轻声问道:

“皇城那有动静么?”

“说来奇怪……”秦云深拿着那封信,皱了眉。“据钱庄的伙计说,皇城似乎没有发布悬赏我们的告示。”

萧诚一听,也颇为不解。

“沐虞不是窃取证物被发现,被他们带到宫里去了么?照理说,我们的事,圣上该是知道了才是……莫不是沐虞没有供出我们?”

“不会,沐虞被带到宫中,足以证实皇城中眼线之充足,若能探至沐虞的行踪,知道他窃取证物,便也就会知道他来过秦府。”

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紧张,院中的风似乎也凝固了下来。

秦云深凝神道:

“他窃取了证物被带入宫,入宫时定会被搜身,那宫中之人定会发现沐虞身上并没有那份证物。而此前沐虞只去过秦府,那无论怎么想,证物都只可能在我们手上……当今天子常因其圣明倍受百姓爱戴,不至于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那为何……”

萧诚垂了眼,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又抬首试探道:

“莫非是圣上知道了,但他并不想捉我们?那我们是不是暂时还算安全。”

“也未可知……”

秦云深看着手中的信,继续往下浏览。片刻后,他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萧诚见男人这般反应,料想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免跟着紧张起来。

“钱庄的伙计在信中还说,说前两日看到贾侯爷路过钱庄门口,却去了另一个钱庄。那伙计觉得奇怪,就偷偷跟了上去,说看见贾侯爷从那钱庄中提了一大笔现银,据说是让家奴用箱子扛着带回去的。”

“侯爷?”

萧诚听了也觉得奇怪,低声嘀咕道:“侯爷他平日里不愁吃不愁穿,什么事能一下用到这么多银两。”

“我觉得奇怪的倒不是这点。”秦云深放下了手中的信,看着萧诚,正色道:“皇城中有钱人家有钱人家担心家中放置太多现钱会遭不测,因而喜欢将闲钱存在不同钱庄中,但存钱这种事,他们一般会分在多家钱庄中进行,从而分散风险,防止某个钱庄卷了钱逃走,自己便成了身无分文之人。

“贾侯爷手上的存折有很多,其中就有签自我那个钱庄的。算算贾府离各大钱庄的距离,除了我们那个钱庄,其他的都不近,他为何要故意挑一个更远些的钱庄,去取出他的银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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