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空法师，不知元景可有给您添什么麻烦。”这里沈破云喝过一盏茶，虚心问道。
怀空法师面带笑容，没有着急回答他，法师的面前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木桌，桌上整齐的放着一只茶炉、一口铜锅、一柄紫砂茶壶、和几只茶盅，都是古色古香的形制。
法师用铜锅烹好茶，等水煮沸了，以棉布包着手柄，冲入放好了茶叶的茶壶里，待沸水将茶叶泡开，方才示意他们把手里的茶盅递回来，逐一斟在茶盅里。
“再尝一盏。”
“法师好茶。”朱绪品着口中斋茶，淡淡一言。
“寻常茶叶，公子何以觉好？”
“法师烹茶满斟慢饮，慢火慢煮，随心所欲，事事躬亲，茶中之意岂有不好？”
怀空法师闻言眉眼舒展，朗声一笑，犹如晨钟，“看来公子乃怀空知音。”
朱绪，“不敢当，小可拙见。”
三盏茶后，怀空法师方才面带慈悲笑容，目光投向沈破云，从容说道：“次仁是个有慧根的孩子，他在托叶寺的时间，一直在潜心学习，遭遇灭门之祸，还能像次仁这般静得下心，极为难得。贫僧当日在襄州初见他时，便看得出来。”
“元景的确敏慧聪悟，承怀空法师出手相助，才得以有这一安身立命之处，永王夫妇才得以留下这一点香火。”
沈破云感激道。
“贫僧身在佛门，但也知是非黑白，恶孽来时，贫僧持剑斩之也在所不惜。”
僧门中人修习各自的道，怀空法师也有他的道，坐禅山中，心入红尘，闵怀众生，慈悲天下。
李元景身份十分特殊，比之他们沈家人，对朝廷里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来说，更是一个威胁的存在。
迟早有一日，李元景的身份会被人发现，至于这一日还有多长，谁也说不准。
保护李元景是父亲沈冬青留给沈破云最后一道命令——而保护家人，是责任。
“我佛慈悲，天下何处有不平，何处便藏有生机。”
怀空法师寓意深长的说道。
“次仁告诉贫僧，今日是沈姑娘十五岁生辰及笄日，道是姑娘定会来托叶寺上香。贫僧让人备下斋饭，你们可留下来享用。”
一番茶饮话毕，该说的，该问的，都已经说清，怀空法师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望着沈思月，笑意深长。
沈思月几人起了身，纷纷告了谢。
这里李元景带着沈芳朝和弟弟妹妹在托叶寺逛了一圈，看着时间差不多，带着他们来到了寺庙的后厨。
托叶寺后院不大但也不算小，后厨劈了一片园子，有几间房舍，一些僧人们来来往往，迎面都会施上一礼，叫上对方法号。
“次仁师弟。”
李元景同样回以照面。
知知好奇的四处打量，撇撇嘴说道：“这么多的人，长得都好像一个样，你怎么每一个都记得啊？我一定记不住，这太麻烦了。”
李元景勾了一下唇角，“小施主记住次仁便好了。”
知知小脸蛋子一红，噘嘴道：“哼，臭美的李——次仁！谁要记住你呀！”
看着她嘚嘚嘚跑开的小步伐，李元景凝着那抹背影，伸手摸了一把捂在怀里几乎都化了的彩色糖果。
他什么都没剩下，父亲，母亲，兄长，他们全都不在了，如果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愿失去的人，李元景心里想——那一定是这个塞给他糖果的小丫头。
小泥巴，小泥巴。
不知多少回夜里，他望着雄关上皎洁的月色，呢喃着她的名字。
脑海里想起她甜甜的笑容，和机灵俏皮的模样，便觉得那份无人可诉的苦涩，减轻了几分。
身为永王的儿子，身为李府未来的世子，李元景虽然年纪不大，可心性却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大概同沈芳朝这个年纪相差不大。
别看他总是一副笑脸的样子，身为李氏子孙，身上压着的担子只有两个字，却比山还重——社稷。
永王府一心辅佐君王，可若是君王无能，他注定要挺身而出，挽李氏社稷，拯大周子民——永王府的灭门，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元景还是个孩子，每每想起这些，也难免疲倦，唯有见到她时，才会一身轻松。
“托叶寺的斋饭味道很好，师傅特地让人准备了一桌，庆贺思月阿姐生辰。”
李元景同随后上来的沈芳朝并肩而行，沈庭风还有沈江流跑到了前头，都是好奇的四处打量。
“元景，你还有我们。”沈芳朝心思敏感细腻，看出来李元景笑容背后的沉重负担。
李元景一笑：“是。”
几个人前后脚进了后厨，只见园子里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穿着灰不溜秋的粗布麻袄，在雪地里埋头推着石磨，磨着豆子。
沈芳朝诧异，“此人……不是新科探花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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