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天

广陵郡外某个不起眼的山丘之上，唐翎带着芸儿，正在此地欣赏着城中刚刚的一场好戏。

凭借超凡目力远远眺望，唐翎清楚地看到数百名血海成员此时正往城内的某一个地方集中过去。明显，那处地方在不久之后将会迎来一波刀光剑影。

“能让血海动用如此大阵仗，估计对方也不是一般势力可以比拟。只是看血海一方，只有战意，未见杀气，难道此回行动，另有目的”

远眺之下，唐翎早已将血海一方详细尽数探得，看到血海态度如此矛盾，不禁喃喃自语道。只是他如今并不急于离开，脸上早已挂满期待，似是一定要将这行动始末细节尽数看完才愿离去。

至于芸儿，她并没有唐翎那般眼力，但相较于唐翎的感触与佩服，她的期待同样不遑多让。当然，此刻的她并未因此而漏过半点细节自广陵郡中冲突开始一刻，唐翎同时将他所见到所闻，尽数化为语言重新描述出来。加上略有修饰的语气言辞，除了无法亲眼见识，芸儿已与身临其境一般，有时到了精彩之处，更是连连鼓掌喝彩。

就在唐翎为芸儿转述现场情况至最之时，忽然停下语句，回头望向身后，口中跳出似是无关的另一句话：“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终于要现身了么”

正在亢奋之中，忽然听到唐翎话题急转，芸儿自然略感莫名其妙：“嗯什么意思”

“我们有客人了。”唐翎只是冷笑。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的某树丛中，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身影一跃而出。

一阵微风吹过，白发飞扬，芸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是你”

突然出现者，正是方才逃走的黑衣女子。

遥遥相对，两个未有半分偏差的俏丽容貌，一边显得俏丽，另外一边却流露出冷艳，古怪的气氛顿时弥漫在这两名女子之间。

虽早已在客栈的相遇中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再次遇上这黑衣女子，唐翎眉头仍不免自动拧结起来。或许是方才正躲在一角自我疗伤之故，黑衣女子胸前的衣物此刻正凌乱敞开，原本用作掩盖自身容貌的遮面布正暂代绷带，包扎在她的右肩之上，一个有如火焰的胎记半遮半掩地映入唐翎和芸儿的眼中，惹得芸儿不由自主地微微解开自己胸前衣物，露出另一个同样有如火焰的胎记同一位置，同一大，甚至连颜色深浅都一模一样。

再遇唐翎、芸儿，黑衣女子已顾不上自身伤势尚未平复，抢先开口质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见到你们居然会”

“有一种复杂感觉”

唐翎代黑衣女子提出她心中的问句，只是，他在那个“复杂感觉”后面加上的注释：“彷徨、敬畏、惧怕。”

“那只是对于你而言。”黑衣女子并未否认，在唐翎的注释过后，她勉力抬起一只手向芸儿指去，“对于她，我却有一种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冲动，尽管我们之间并无仇怨。”

“或许是因为你们本来便是一体，迫切渴求完整魂魄才会如此吧”

唐翎的声音悠悠扬扬，却又如同一口深山之中的洪钟，在黑衣女子心里震荡起来，抑制着她心中那股冲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黑衣女子将这个问题再次重复了一次。

唐翎的回答平平淡淡，仿佛闲话家常：“与你一样，并非凡人。”

“但我们之间却并非同族。”

黑衣女子一句话，使得芸儿亦充满疑惑地注视着数年来一直与他朝夕相对的唐翎。

“不错，我们之间并非同族。但你与她，却是有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唐翎一只手搭到芸儿肩上，隐隐有种保护之意，“倘若我告诉你，你们来自同一个魂魄，能否解释你为何会在内心深处要将她吞噬”

简单的一句话，让黑衣女子一愣，随后是一连串嘲笑对方疯狂的笑声。

“你我和这个女人有着同一个魂魄可笑”斜视唐翎，黑衣女子似乎在同情着唐翎的谬论，“我是妖，她是人，异族之间魂魄无法相容，这是千古定律，现在你居然我和这个女人有着同一个魂魄”

“什么这个女人我叫芸儿”唐翎的沉默终于给芸儿提供了插足这次谈话的机会，“你是今花轿里的那个新娘吧刚才你丈夫以为我是你，硬要将我抓到他家中，你要给我一个解释。”见过这一样的容貌，再遇上那新郎官方才的盛气凌人，芸儿早已确定这黑衣女子便是那位出逃的新娘。

“解释”黑衣女子听到芸儿质问，只是连连冷笑，“你可知道，那人仅仅是见过我之容貌便要声言纳我为妾如此轻薄之徒，若不是必须要取得那样东西，又不能引起太大骚动，我早已将之大卸八块，还容他在那大放厥词”

“如此来，你只是要谋取那人的某样宝物而已么”唐翎叹出一口气，“无论如何，现在的你需要一处静心养伤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争论一些谁是谁非。”

见唐翎不打算再对自己作出理会，黑衣女子发出一声呲哼，略微调息过后，已重新隐入黑暗之中。但在这之前，她回过头来，那张与芸儿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表情。

“我叫九，方才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

“倘若有那么一的话”

待得九走远，芸儿扯了扯唐翎的衣角。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么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你要走，那我们便走呗。”唐翎也知道芸儿受那九影响，心境略起浮动，“在此之前，我还要和某人交代几句。”

芸儿正追问，却发现唐翎抬头仰望着夜空：“出来吧，吾知道是汝。”

“吾也正打算现身。”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踏足地面之时，甚至未有扬起任何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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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尽管并未看清来者样貌，但他这般出场方法，仍旧叫芸儿因受到惊吓而畏缩到唐翎背后。反而唐翎并未太过在意，开口之时语气已是放松不少，如同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至亲：“仔细观察过了”

“受汝传音，吾已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那只妖有点意思。”

“确定了没有”

“嗯。”

“如此，也能算是一个收获。”

“那只妖由吾等处理试探，不用挂心，倒是”神秘来者身形一晃，已来到唐翎跟前，看了唐翎一眼，又看了芸儿一眼“如今汝实在令吾等忧心。”

“以后吾会注意。”

令芸儿莫名其妙的对话截然而止，当芸儿从唐翎身后探出头来时，发现神秘来者已然失去行踪。反观唐翎，居然显出了满脸的检讨之色。

“翎，刚才那人是谁”

“我的另一个兄弟嗯，跟唐仁一样。”

敷衍，这绝对是敷衍。芸儿心中冒出微微不满。有点不甘心的她稍作思考，又是一个问题塞到唐翎面前。

“那个九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知道。”

又是敷衍。

芸儿心中嘀咕着。

“对了，方才在客栈中你声称过我是你女人吧”

“不知道。”

“什么”

“我似乎是这么过。”唐翎这句话中总算透出稍稍的慌张，暗暗懊悔自己当时被怒火遮掩了理智，居然将这话冲口而出当然，他并没有去注意为何自己居然会被怒火遮掩了理智。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坐上白的那种花桥”

“不知道。”

“你敢”

芸儿伸手就要拧唐翎的耳朵，却被唐翎“险险”躲过。抛开方才在客栈之中的冷酷，面对九时的强势，唐翎现在是一副无辜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

回应唐翎的是芸儿的一只手指，那只手指正在做着一个代表着“过来”的动作。

“好啊，你居然消遣我”

“你要干嘛”

唐翎脸色有点纠结，五官似是在一瞬间拧结在一起，仿佛碰到一件特别头痛的事情。

“我嘛有点累了。”芸儿倒背着双手，脸上调皮一笑，这种表情让唐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微微蹲下：“这还不简单来，我背你。”

一跃跳到唐翎背上，芸儿开始得意起来，轻轻往唐翎耳边吹了一口气，口中还哼起了不知道以前从哪个村庄中学来的调：“马驹，向前走，蹦蹦跳跳尾巴翘”

“姑奶奶你还真把我当马驹了，”唐翎苦笑着，迈开步子，附和着芸儿一同哼出那首调“马驹，向前跑，转眼越过山包哎哟”

惨叫声迅速传播开去，紧接着是唐翎痛苦的声音：“你怎么咬我”

趴在唐翎背上的芸儿正在得意之中：“谁叫你消遣我快走快走，动作慢了我还要咬你。”

就在唐翎芸儿相互打闹，快步离开广陵郡之时，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一抹白发无视密集的树木，没有任何停歇地穿行于树木之间。

忽然，九停下脚步，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不可能听到的惨叫。

摇头将这一声惨叫驱赶于脑海之外，九仰首向，大口大口地吸吮着空气中某种气息，似是要将内心中某些事物也一同驱赶出去。

“芸儿，还有唐翎么”

仿佛又是一声惨叫从远方传来，惹得九回头往声源的方向望去，方才那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映入她的心中，同时还有那个将芸儿护在身后，冷冷地注视着她的唐翎。然而，一旦想到唐翎将芸儿护在身后、冰冷地与自己对话的模样，九心中居然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至于芸儿，此刻在她心中，她只感到阵阵厌恶。

“那个毫无用处的凡人，居然也能有人爱护她”

纤弱的拳头砸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竟将之拦腰震断。霎时间，树皮撕裂声、枝叶摩擦声、还有巨物倒地的声音相继响起。

就在她将心情收拾妥当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将她未曾迈开的脚步就此截住。

“创世之灵保护芸儿，那自有他的道理。至于你，吾等另有安排。”

话音散尽，一个隐藏在斗篷之中的身影出现在九面前。

虽是冷眼注视面前这不速之客，九唯一能见到的依旧只有自斗篷中伸出的一只骨瘦手掌，以及手掌上悬浮着的一枚石子。

随之，一缕缕青色气息从斗篷中散发出来，那是代表妖族本源的妖僻之气，从色泽的纯度上看，对方修为显然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九深信，即使是早已陨落多年、妖族曾经的主宰妖皇，在如此纯粹的本源修为面前，亦仅仅只有俯首称臣的资格。

尖锐声音伴随着一句近乎命令的话语传进九耳中：“一魂四体之妖体，随吾走一趟吧。”

并未多作语言，九已进入戒备状态，哪怕在对方面前，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别给我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要我走，除非你有那种实力。”

“吾的确有那种实力。”

斗篷下的身影往前跨出一步，莫名威压骤然降临，竟让九觉得身不由己，仿佛即将晕厥过去。

“吾乃创世圣者之一，妖族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