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坂口安吾态度坚决地表明下次绝对不会信太宰治的鬼话，被热情招待的下场是他昏迷着度过了难得的假期，并且失去了这短短一天的记忆。

亏他这么期待——结果不止吃了奇怪的东西，还失去失忆，甚至连完成学校功课的时间也没有了！

坂口安吾还没有在社畜生涯中经历毒打，不完全像后来那样文质彬彬且严谨，此时的安吾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所以连表达反对的看法时也异常坚决。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吃太宰君做的饭了！”坂口安吾用发誓赌咒般的语气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吃织田作君做的咖喱！”

太宰治露出受伤的神情：“安吾好过分——最讨厌你了！”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亮了起来，若有所思：“安吾愿意尝试我的手艺吗？下回我给你做咖喱。”

“比起太宰君，我对织田作君的厨艺还是抱有信心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织田作君，我很期待你的咖喱。”

太宰治眯起眼睛：“既然织田作要做咖喱，那当然是要按织田作的口味来。安吾下次可不能挑剔哦。”

坂口安吾对织田作之助钟爱激辣咖喱有所了解，但并没有自己尝过，闻言不由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

织田作之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起来跃跃欲试。

太宰治也用同样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对吧，安吾？”

坂口安吾败北：“那是……当然的，毕竟我也吃下了太宰君按照自己口味做出的活力清炖鸡。”

“那就这么说定了安吾！不能反悔！”

太宰治一拍掌，比织田作之助还要兴奋，拉着织田作之助嘱托他到时候绝对做出和西餐店老板一模一样的咖喱。

织田作之助神情认真地表示绝对不会让安吾失望。

坂口安吾：“……”

他心中升起迟来的后悔，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做出了不太妙的回应。

＊

多出来的休息时间被织田作之助充分利用，这几天发生的事被他一一记录下来。

他所写的并不全是日记，仅仅是随兴而写。过去织田作之助写路上遇见的孩童，吃咖喱的感想，某次天边异常艳丽的朝霞，在长桥上望见天边朝阳初升，清风拂过脸颊；现在他仍写这些，但又有了新的素材。

太宰，安吾，狛治，童磨，斋藤先生，总是会瞪他的银发男人……织田作之助的身边有了新的可以记录下来的人与事。

太宰治和织田作相遇以来不止一次看到对方坐在桌畔书写，窄小的房间中没有什么好避开的，更何况织田作并不计较这些。

每当这时，他就会安静地坐在客厅里、或是靠在织田作身后的床上，望一眼少年的侧影或是背影，心情便会感到愉快。

——他所做的事果然是值得的。

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此刻，织田作有无限的可能，他也能够看到织田作实现自己的愿望。

织田作是太宰的遗憾，而如今他有了挽回遗憾的可能。

＊

在拜托狛治为他请假的第二天后，织田作之助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狛治对他的回归表示欢迎，甚至略带关心地问他病情如何。

织田作之助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没有生病，只是吃了一些食物，失去了意识，睡过头了。”

狛治迟疑：“食物中毒？”

度过十年现代生活的前食人鬼在这十年间尝试了除了“人”以外的新食物，吃过山坡上长过的毒蘑菇，第一次有了“食物中毒”的体验，但凭借介于人与鬼之间的坚韧体质扛了过来。

织田作之助有些犹豫，犹豫的地方在于太宰做的活力清炖鸡到底该不该归类于“有毒的食物。”

现在正好没有事做，织田作之助便详细地向狛治解释了他吃下的食物到底是什么，并请教是否该将“活力清炖鸡”归类于“有毒食物。”

“……”狛治沉默了很长时间，干巴巴地说，“除了归类于‘有毒食物’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吧。

织田作之助沉思：“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狛治：“……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太宰做的食物。”

狛治：“……那个叫太宰的人，开创了一种食物新流派吗。”

织田作之助：“对的。”

……已经不想说话了。

狛治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话题：“你说的太宰就是那次遇见的小孩吗？”

“是的。”织田作之助点头，“十一岁。”

十一岁的孩子……难怪会做出“活力清炖鸡”那么奇怪的食物。

狛治默默地想，却不知道太宰治即使不是十一岁也能做出那么奇怪的食物。

不过织田那位十一岁的同居者听起来不太靠谱，和中也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以狛治和织田作之助目前的关系还可以进一步的交流下去，但狛治犹豫了下，什么也没有说。

这家公司位于横滨郊区靠山的地方，夜晚的时候甚至有野狼在山中嚎叫，圆月明亮，透过小屋子的窗户能看见圆月旁漂浮的云朵。

屋子内安静下来。

今晚是他们两人值夜班，半夜还需要有一个人巡逻，上回是狛治，这回是织田作之助。

斋藤先生还没有说明织田作之助该如何补上那次请假，织田作之助更希望他能让自己补班或者做些别的而不是扣工资。

当他向狛治表达自己的想法时，琴酒的车从公司内的车库驶来，汽车停在小屋子外，两人止住话头，为他打开大门。

黑色的汽车一动不动。

琴酒的目光越过伏特加盯着屋子内的红发少年，片刻后他让伏特加降下车窗。

织田作之助坦然地和他对视。

琴酒嘴角一勾：“织田，你来上班了？”

织田作之助点头：“承蒙关照，我回来了。”

琴酒说：“你缺了一班，有想过该怎么补上吗？”

伏特加在一旁很惊讶，心想大哥原来这么关注这个叫……叫织田的人吗？！

“如果能让我补班就好了，请不要扣工资。”

织田作之助态度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这个不知道名字的银发男人在公司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所有见到他的研究员都恭敬而瑟缩地向他鞠躬。

不过这并不影响织田作之助对他的态度。

“你、跟我出来做一件事，之前翘班的事就揭过不提。”

琴酒冷声吩咐。

狛治闻言上前一步，盯着琴酒，眉头微微皱起。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两秒，纠正道：“我拜托狛治替我向斋藤先生请过假，斋藤先生也答应了。正确的来说，我没有翘班，那是请假。”

沉默是今晚的月光，是今晚的山林，是此刻四周呼啸而过的夜风。

琴酒身上的冷气嗖嗖外放，如果能化作实体，想必地面和空中都布满了在极地里冰冻过的小刀。

伏特加凶巴巴地喊：“喂！你在说什么？！大哥叫你做事是看得起你！”

“不……我觉得我入职以来还算敬职敬业……”织田作之助想挣扎一下，但看琴酒脸色越来越差，改了口，“请问是去做什么事呢？我毕竟是公司的保安，不能擅离职守。”

狛治：……织田，你还不如不改口。

没看到车里的银发男人都快要掏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