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听到温煦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温学斌忽然有一些失语，真的好久没有听到外人的嘴里叫出女儿的名字了。

他的女儿，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在那场意外之后，存在的痕迹渐渐的从这人世间都慢慢消失。

他都不敢总去回忆她，但是又怕自己真的忘记了，那女儿就真的仿佛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了。

“哦，你是小煦的朋友呀？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温学斌并未因为她提出女儿就让她进来，而是在门口询问。

“哦，叔叔你好，我是小煦的舞蹈班同学，我叫林予筝，不知您有没有听小煦提过我，我们当时处的非常好，后来我因为出国留学，就渐渐断了联系，连她结婚的时候说没赶得及回来。现在回国了，一直联系不上她，所以想要找她的。”温煦立马将腹内打好的草稿一溜烟地说出来。

温学斌听到是女儿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叹了口气说：“你先进来吧，”转身又对着里屋喊：“静娴，家里来客人了，是小煦的好朋友，快来倒杯茶。”

说是叫老婆倒茶，但温学斌请她坐在沙发上之后，自己跑到厨房洗了个干净的杯子，泡了壶好茶出来，递到她面前：“这是今年新到的红茶，你尝尝看。”

温煦看着老爸客气的忙碌着，自己捧起这杯热茶，正要润润喉。就看见母亲从里屋里走出来，她脖子上还挂着个老花镜，俨然一副老太太的模样了。

温煦顿时心头一噎，妈妈一直是一个女强人一样的存在。在医院里，她是精明强干的科室主任；在学校里，她是极为严格的导师；在病人眼里，她是德高望重的医科圣手；在家里，她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而如今脱下了白大褂的妈妈，穿着十分普通的羽绒背心，头发虽然依旧梳得一丝不苟，也看不出一根白发，但精神看起来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明显背也有些驼了，显得比以前矮了。她的脸上已经不再出现那种自信和锋芒，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数普通老太太一样，每天忙于家务和生活。

“你好，你说你是小煦的朋友？”

“对的，我叫林予筝，我们是在舞蹈班认识的，一直处得很不错。”温煦连忙站起来解释，可能是因为她个子变高了，便觉得妈妈愈发的矮了。

“舞蹈班，你是说青涵舞蹈班吗？这最起码是10年前的事情了吧。”孔静娴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状似无意地回忆道。

“啊，不是青涵舞蹈班，阿姨，我们的舞蹈班名字叫做凤起舞蹈班。”看来妈妈的防范心理很强呀，上来就把舞蹈班名字给说错。

“哦哦哦，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就太久了，你是叫林予筝？我好像没怎么听我们家小煦说过。”虽然看起来是普通老太太。但是防范心理还是要比普通人强很多的。

温煦，知道老妈还是不好糊弄的，于是打起了12分的精神，说起自己打好的腹稿：“是呀，我们那个时候认识的时候还大家还好小呢，我们都还在念书。那会儿小煦还在上大学，所以说她可能没有跟您提起过我。”

“哦，你这次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出国了，所以呢跟小煦失联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一直联系不上她，但是我记得以前她告诉过我家里地址，我还给她寄过明信，所以就来这找她了。小煦14年结婚的时候我因为忙于毕业论文没有回国来参加她的婚礼，让我感觉十分不好意思，只寄了一个包包给他作为礼物，对了小煦现在在哪工作呀？”

见来者没有什么恶意，又见她能头头是道的讲出小煦结婚的时间和细节，眼睛看着他们的时候没有躲闪，肢体上也是跟自己有些亲密并不紧张的样子，眼见着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孔静娴也不再试探。

“小煦啊，她几年前出了意外……”孔静娴提到这一事声音便渐渐低下来，温学斌见老婆这样难过，赶紧搂过她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

从爸妈嘴里亲口说出自己的死讯，温煦此刻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但还是机械化的回答了一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叔叔阿姨你们要节哀啊。”

看着父母伤心的神情，她是好想安慰他们。但是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人的立场，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一句两句轻飘飘的话语又怎么能缓解别人的丧子之痛呢？

“那孩子呢？我记得小煦说她有一个儿子。”温煦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你是说猜猜啊，猜猜已经上小学了。”提到外孙他们脸上的神情才稍稍好了起来，“猜猜现在还可以，成绩也很好，而且长得有点像小煦。”

“是啊，他在班上还是小班长呢，老师也很喜欢他。就是感觉有点娇气，被我们和他爸爸惯坏了。”

原来在她没有参与的成长的时候，猜猜也在悄悄的长大。自己听到梁颂，温煦仿佛关切的问：“那过了这么些年，梁颂有没有再找呀？就是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怕再婚会对孩子不好。”

“梁颂这孩子真的是没话说，这些年来他一个人拼命努力，事业做得很好，还是孤单一人带着孩子。其实我们也很心疼他，他要是再找我们是肯定是没有话说的。但是他自己也害怕对孩子不好，可能也是顾及到猜猜吧。唉，要是小煦没走该有多好，他们一定很幸福。”一提到自己的女婿加爱徒，温学斌就惋惜得很。当年他带的研究生里面，梁颂是最聪明也最有耐心的，不浮躁不争抢，这可是自己一眼就相中的闺女婿。

听到自己的老公没有再婚，温煦的心里稍微熨帖了一些是，她内心对于老公还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的。

当年梁颂是爸爸带的研究生，家境十分普通，父母都是农民，和温煦谈恋爱的时候温煦的闺蜜就曾告诫过她：像这样农村上来的凤凰男，最喜欢你们这些城市里家境优越的独生女了。他们可现实了，想要的就是跨越阶层少奋斗10年。男人比你想象中更狡猾，你可要小心一点。你家里人现在看重他帅气又聪明，他又看中你家家境殷实，父母有地位。但是一旦有一天他发达了，他一定会出轨弥补他年轻时未达成的欲望。

温煦也曾经因为这些话而犹豫过，但最终还是不会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而放弃他。因为梁颂实在是太优秀了：他长相俊美，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写的一首好字，还十分聪颖好学。赢得了全校众多女生的喜欢，几乎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尤其是亲爹作为他的导师，对他们的相处喜闻乐见。

在大学里，男孩是否有房有车，家境优越。还没有被单纯的女学生们强化。她们只看到了他学业上的优秀、外形上的美貌。而温煦也十分迷恋他，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毕竟是爸爸带的研究生，自己作为导师之女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所以当自己得到梁颂的时候，温煦那时候幸福感太强了，俨然感觉自己已经是人生赢家。现如今她得知梁颂还没有再婚的时候，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小心眼地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温煦也没那么大方。

温煦告别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依依不舍。作为独生子女，先离去必然是不孝。而父母作为失独老人，尽管生活条件优渥，但当他们真正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没有至亲的人照顾，那该是多么大的悲哀呀。

但如今的温煦没有理由留在这儿，他只是像真正的好朋友一样坚持留下了2000块钱的现金，说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她想，她还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角色来介入他们的生活。

本来打算不再回那个荒诞不经的家，但当他发现林予筝并没有成为自己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人世，再也回不去的时候。他觉得他自己有必要也不得不回去继续扮演林予筝这个角色，同时也要将她从那个家里拯救出来。

于是当他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未推开门，便从你门缝里发现了她从没有料想过的一幕。

家里灯火通明，阿姨们站在一旁，静若寒蝉。大厅里面就只听到女人的呜咽声。邬灵筠斜跪在地上，抓着季澜川的裤脚，只是重复的说道：“澜川，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不敢的呀。”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季澜川此刻暴躁得像个暴君，平时很有型的头发现在也塌了，像个炸毛的狮子。

“澜川这么些年，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还不懂吗？我从来没有忤逆过你任何意思，我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安静的待在你身边，就算是爸妈不认我，别人嘲笑我，我也从没有其他的想法。”邬灵筠此刻头发凌乱，脸上不仅是哭花了妆，眼皮子都是肿的。

“那你告诉我予筝她去哪儿了？怎么被你带出去就弄丢了？或者我换一个说法：被你藏在哪儿了？”

“我真的没有藏她，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接了你一个电话，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呀。你也调监控看到了，她是自己跑掉的。”

“什么叫做她自己跑掉？哪个小孩走丢不是大人的责任？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懂。遇到坏人怎么办？饿了渴了怎么办？晚上没有地方睡觉怎么办？现在已经发动所有的人去找了，再找不到你等着完蛋吧。”季澜川不耐烦听她的哭诉，焦急如焚，甩开他走到一边。只剩下邬灵筠，摔倒在一边呜呜的哭着。

温煦见他两人在这里纠缠。观察了一下，季澜川的脸上确实出现那种暴躁和焦虑的神情。而坐在地上的邬灵筠哭得痛不欲生，仿佛是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温煦，此刻有一点点的内疚。不管他们俩是为了什么目的焦急痛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主观行为造成的。在他们心中林予筝可能就是一个小孩吧，她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测，那也是自己的罪过了。

这时候季澜川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嘴里不停地应道：“好好，我现在立马就过去。”说着就拿起外套便往外冲。

房子虽大，但架不住季澜川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大门前，一推开便见到林予筝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还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在他的眼里，一定是在外面受到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家。

担忧紧张和痛苦，他之前所有崩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他抓住林予筝的双肩，力道狠绝，漂亮的眸子仔细打量她，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狠狠的抱住她：“你下午跑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吓死我了。”

温煦被季澜川抱住的同时，从侧面看了一下里面的邬灵筠。她仿佛也因为自己的回来而大石头落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的要奔她而来，但最后又在离他们几米的地方止步，不敢上前，含泪的面容上出现了惊喜，然后又露出了极度悲哀的表情，显得很是情绪化。

温煦重新衡量了一下这一对，兴许季澜川对林予筝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的多。而邬灵筠，看起来竟然像是保姆情人两用型。

他的情人我的保姆？

乖乖，这配置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