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深海访客（上）

海水倒灌进船体的那一刻，泉镜花仍处在突逢变故的震惊中。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久雨初晴、风和日丽的海面上居然在眨眼间酝酿出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

双手紧紧抓住身旁的栏杆，体内的魂力飞速运转，泉镜花一方面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另一方面却在埋怨着因急于离开海悦城而与商队签订短期雇佣契约的自己。

按照泉镜花原本的计划，倘若自己侥幸从叶夕水手下逃脱，那么直接翻越明斗山脉、进入星罗帝国境内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泉镜花严重偏离了最初的方向；意外流落海悦城后，连绵不断的大雨又打消了少女从官道离开日月帝国的念头。

‘或许，可以尝试通过大海跨越边界？’

这是听到同样被困在旅店中的人们的闲谈后，泉镜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说到出海，一般人估计只会想到坐船，但对于身为魂师、并短暂学习过魂导器相关知识的泉镜花来说，快捷隐蔽的飞行类魂导器才是首选。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险象环生的经历耗光了少女仅存的运气。

当得知因前线局势紧张、包括海悦城在内的日月帝国各个城邦早已明令禁止民间进行飞行类魂导器交易后，泉镜花长叹一口气，这下子只剩下最后一个可选方案了。

几天后，泉镜花终于如愿以偿地顺利离开日月港。

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心情不错的泉镜花目送着海岸线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的命运正在偏离自己一直期待着的方向。

时间回到现在。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脚下这片大海上唯一的落足点在漩涡的撕扯下顷刻间化为乌有，货物、船体碎片、乃至于活生生的人都被隐藏在海面下的恐怖吸力眨眼间拽入海底。

得益于夜叉白雪灵活的机动性，泉镜花第一时间冲出了被倒灌的海水密封住的“囚笼”。

漂浮在距离风暴发源地近百米远的高空，眼睁睁地看着船上的大多数人来不及呼救就永远失去了生机，哪怕是行事一向果断的泉镜花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可眼前这令人毕生难忘的诡异经历远没有来到迎来结局的时刻。

还没等到少女的身体做出下一步反应，强烈而炫目的白光从暗流涌动的海底喷涌而出，刹那间整个世界都被这白色渲染，而在白光所笼罩的世界里，流动的时间仿佛也彻底停滞下来。

魂力、五感、精神力……一切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纽带都在白光下销声匿迹，与此同时，泉镜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从空中坠落，直到冰冷的海水与巨大的窒息感瞬间吞没对方仅存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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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而它们的主人只能像回顾走马灯一样对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记忆干瞪眼。

泉镜花并不清楚自己的意识何时苏醒，她只知道像现在这样一帧一帧地回忆过去并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本意，倒不如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令泉镜花迷惑不已。

明明意识已经足以支撑起思考，可身体却迟迟未对大脑下达的指令做出任何反馈……

这一刻，异样感陡然攀升至顶峰，冥冥之中的预感让泉镜花的视线直直穿过漂浮在虚空中的层层叠叠的画面——

隐藏在形形色色的人生背后的，是无暇而空洞的白。

意识到真正阻拦自己的是与海底白光构成极为相近的空间后，纷繁的记忆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作为容器的方形屏幕一个接着一个地扭曲、破碎，像是色彩斑斓的雨一样从高空中倾泻而下。

踩在“咯吱咯吱”作响的地面上，此刻的泉镜花拥有了相比于“醒来”时更加广阔的视野，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情况有所好转，起码少女对于离开此地的方法仍然是一头雾水。

好在一切还算是存有希望。

若有所感地朝着特定的方向前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泉镜花终于抵达了这个空间所谓的“边界”。

手掌张开、五指尽量贴近面前的无形之“墙”，随着施加在“墙”上的力逐渐增大，反馈给泉镜花的阻力也在逐步加深。

“墙”的后面隐藏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冥冥之中的预感让泉镜花加大了施加在“墙”上的力度，但很快少女就发现仅凭一只手的力量已经无法让她在与“墙”的僵持中占据上峰。

后脚抵住地面、全身上下所能迸发的力量都被运用在与“墙”的对峙上，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地步，泉镜花的神情中也没有显露出丝毫想要放弃的意思。

磨人的拉锯战让时间的流逝显得尤为漫长，作为更有耐心的那一个，泉镜花最终等到了“墙”的承受力达到极限：

如湖面般平静的表面颤抖着泛起阵阵涟漪，不同于记忆破碎时的剧烈且突兀，泛着浅金色光芒的文字断断续续地浮现在扭曲了的“墙”的表面，几经排列组合后演变成了令泉镜花感到似曾相识的话语。

“——”

下意识地念出眼前这段文字，无规则的颤动刹那间停滞下来，紧接着拘束着少女意识的纯白色空间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崩塌，预示着一切即将回归正常。

然而这些都与身形消失在原地的泉镜花再无干系，如同话音刚落就被刻意模糊掉的音节，少女在纯白色空间里的经历都将作为“秘密”暂且尘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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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底仰望整片大海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身体与意识同步保持着清醒，映入泉镜花眼帘的是人类那匮乏的想象力所不能创造的瑰丽场景：

游鱼如飞鸟，轻盈而自由掠过地头顶；海兽如积云，时而遮天蔽日、时而浮光掠影；荧光如繁星，让梦幻的夜空降临在触手可及之地……

折腾了这么久，疲于应对无数阴谋诡计的泉镜花终于迎来了片刻安宁。

然而，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惬意并非无偿支取，作为代价，自己必须与身下的魂兽一同前往对方的族地。

时间回到坠海的那一刻，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昏迷的泉镜花被一条“偶然”路过的庞然大物救起。

在泉镜花深陷纯白色空间期间，对方不仅施加了特殊技巧让少女可以在水中呼吸，还提供了贴身保护、防止其他魂兽的侵袭。

对于这毫无缘由、跨越种族的善意，完全恢复过来的泉镜花自然是出于谨慎、礼貌地向其问询。

“我想请你到我们幻海白鲸的族地做客！”名为皮尔的十万年魂兽欢快的回答道。

做客？我？

设想中的无数个理由都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推翻，即便没有从皮尔身上感受到丝毫恶意，泉镜花还是询问起对方邀请自己的原因。

“哎呀，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从人类的角度你也可以理解为预言、启示之类的……总之，以幻海白鲸一族的名誉起誓，我和我的族人们是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眼见自己三言两语的说不明白，皮尔着急地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用自己那双干净的海蓝色双眸恳切地盯着面前的人类少女。

泉镜花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没办法，虽然理由过于离奇，但要想安然离开这片海域，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是行不通的。

对此，泉镜花与皮尔定下约定：泉镜花会答应皮尔的邀约，但事情结束后皮尔需要帮助泉镜花返回斗罗大陆。

“好，就这么决定了，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恢复了元气的皮尔一把将泉镜花甩到背上，确定娇小的人类少女坐稳后，就开始了飞驰电掣的驰骋。

“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到了。”

在皮尔言之凿凿的确认下，泉镜花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路，终于在对眼前的风景产生审美疲劳之前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