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清亮的声音让张玉书下意识抬头，看见一群光着上身的大汉里，只有一个穿得整整齐齐跟个文弱书生似的人。

“母亲，我们先在临安府休整几天？”张玉书问完，转头朝码头的李文青招了招手，“你过来找几个人手，把这些箱笼都送到青衣巷的粱府去。里面都是古籍，别弄坏了。”

挤到了码头的李文青，当即点头道，“贵人您放心，我李三在这里是有名的，保准给您把东西稳妥送到地方。”

说完，便转头回去招呼了好几个和他一起来干活的人，小心翼翼地从船上接下东西，在其他没接到活的同伴的唉声叹气中，哼着声抬着东西走了。

“这李三咋就那么能呢，只要他出声，就没有客人不找他的，真是奇了怪了。”见又没活干，好几个汉子都回到了树下歇脚，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感慨。

“是啊，自从他来了这活一大半都被他招揽了去。他自己到还好，偏生还拉了一帮人，这干都干不过，实在是气人。”

“唉，幸好，他就来了那么一季，过几天好像是要回家去的。不然我们这碗饭怕是要被抢了。”知情人透露道。

李文青不知道身后的‘同事’在讨论他，只是拿着贵人赏的银子，他纠结得要命。

“公子，我们这一趟只走一次，一共是七个人，您给三十文钱就好，不用那么多。”他咬了咬牙，像是割命一样把多出来的银子还回去。

张玉书看他一脸不舍，偏偏又忍痛把银子拿出来的样子，笑得摇了摇头，“你们干活很仔细，多的就当是赏钱了。”

蹭的，李文青的眼睛就亮起来了，那个伸出去的手更是咻的收了回来，不停地作揖道，“谢谢公子赏赐，谢谢公子赏赐。”

得了赏赐的李文青没有把它据为己有，他出了巷子看到等在那里的乡亲，招了招手，“今天遇见贵人了，得了七十文的赏钱。按照规矩给你们一人七文钱工钱，赏钱平分后，你们一人交一成给我，也就是你们一人得十六文钱。这个数没错吧？”

李文青噼里啪啦的算着，速度堪比账房打算盘。众人拿着到手的铜板，心甘情愿地忙点头，“没错没错，要不是小三儿你，咱们这一趟也赚不了那么多。十六文钱，干一天也不定有那么多呢。”

听到乡亲们的夸赞，李文青忍不住嘴角翘了翘，不过很快又压了下来，“行了，赶紧回去干活吧，再过几天就该家去了，趁这个时间多赚点。”

“唉，都听你的，三哥。”年纪最小的王录脆生生应道。

伏山县，第二天出摊的李家兄弟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他们一来，昨天吃过的人就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闻着那个味道陶醉道，“你家这个卤水是真的下饭啊，昨天拿回去，我那不爱吃饭的小儿子愣是吃了三碗饭。”

“下酒也是这个，”一大爷竖起拇指称赞，“我就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东西。那个是猪大肠吧，吃起来最有嚼劲。老板，你一会舀记得多舀一点这个给我。”

没想到他们的卤水那么受欢迎，忙得脚步沾地的兄弟两笑不拢嘴，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人打包，一边回应，“哎哎好好。”“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您称。”“好咧，你拿好慢走。”

看见他们的生意那么火热，旁边一起来摆摊的只能看得羡慕。

这一次比昨天多上十斤，不过是多了一瓦罐，很快就卖空了。不过李文步还记得给崔家的承诺，早早就留了两斤出来。

“今天的卤水没有了，大家要吃明天早点来啊。”李文步收拾东西冲排队的顾客歉意道。

“啥，这才来一会呢，怎么就没有了？”早早就来了顾客伸长了脖子不满道。

“是啊，这东西耗费时间长，我们一天也就能做个几十斤，大家要是想吃，以后早点来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李文步解释道。

“哎，算了算了，一直听隔壁小子说这个好吃，这一大早上的，竟然还买不着。”客人看了一眼罐子，果然是空空如也，嘀咕了一声不满地走了。

李文平看着另外还有的罐子不解，“咱这里不是还有吗？怎么不卖给他？”

“这是我留出来送人的，你不要管，”李文步不打算和他讲，打包好后一样把摊子留给李文平收拾，“你收拾好摊子去买娘要的东西，我跟昨天一样在城门口等你。”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文平手里拿着昨天的陈因意给的钱，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收拾好摊子就到猪肉铺去买下水，看见还有猪头，也买了两个。这一下子就把手里的钱给花光了，自己还往里垫了好几文。

连续好几天过来卖别人不要的猪下水，肉铺的屠夫看他都眼熟了，胳膊长的剔骨刀一剁，何屠夫就扯着大嗓子问，“你这天天买下水回去，臭烘烘的能吃吗？这老些钱可都够买好几斤肉了，吃肉不香吗？”

李文平摇摇头，憨憨地搓着手，“不臭，俺娘做的下水好吃着咧。改明我来上摊了，你过去拿点尝尝就知道了。”

“啥？这猪下水还能拿来摆摊？”何屠夫惊讶道。

肉铺在城南，摆摊的地方在城西，也怪不得何屠夫不知道。

李文平想着自家是欢迎的卤水，自然是骄傲的。让他因为劳作而微微佝偻的身子都挺直了。

“是咧，昨日来买的下水今天都卖光了，大哥你这边要是还要下水，帮俺留意着，明天还要来买。”一个屠夫一天也就杀一头猪，有的甚至只是半头，和别的屠夫一起合伙。

所以这就导致每天卖完东西再来买原料的李文平，每次都买得不多。主要是这个市场上也没有。

主动有人来定这个平时卖不卖不出去的下水，何屠夫也很乐意，笑呵呵的应下了，“行，那明天你也这个时候来取，我叫伙计们把下水都给你留着。”

李文平感动得不行，看着他摊上还有不少的肉，咬咬牙掏出昨晚陈因意给他的几文钱，又多买了一斤猪肉。

又是满载而归，看着倒在桌上小山似的铜板，李家人还是没有习惯。都屏住了呼吸，怕把这钱给吹走。

“今天的钱和昨天一样，你们四个一人十五文，明珠、文娇和文云一人十文钱，明宝、明燕、五文，明盛和明哲一人三文。”

陈因意把钱分好，又照例拿出五十文给李文平做本钱，剩下的就收入囊中了。虽然她拿的是大头，但全家人没有一个是不愿意的。

甚至还感恩戴德，对能分到的十几文钱宝贝得不行。

今天的陈氏没有再偷懒，做事都和王氏一样，十分麻利勤快，就连李文娇也呆在家里逢了一天的衣服，这让陈因意十分满意。

“老大，老二你们去趁着农闲，到山里砍点木头回来，在你爹坟前搭个棚子，你小弟说要去给你爹守孝。”

“啥？娘你说啥？”

“守孝？守啥孝？”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因意这一句话，把全家人都炸懵了。他们庄户人家守什么孝，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娘，咱爹都死好几个月了，现在咋好端端的，说什么守孝。”李文步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不作声的李文云，他怎么就不信他弟弟有这个孝心呢。

李文平倒是没吱声，陈氏和王氏也是不相信的看着李文云，把他看得脸都红。

是气的。

“你们什么意思，我给我爹守孝那不是应该的吗，”李文云气不顺道，“而且二哥，爹才死了两个月不到，什么叫死了几个月了。你看看你说的话，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

李文步冷冷笑道，“呵，你倒是孝顺，孝顺得掏空了家里，爹了第一个月就跑到外面去。要不是娘让我和大哥把你绑回来，还不知道在哪里孝顺呢。”

“你！”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是什么德性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别管是不是孝顺，反正要想咱家过得好，这孝是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给我咬紧了牙关说，他爹一死他就回来了，一直在给他爹守孝，明白没有？”

陈因意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让人不自觉绷紧了身体。李明珠见家人还是一脸懵，便小声地给他们补充那天村头王三家说的话，还有隔壁村的例子，让李家人瞬间脸色惨白。

“小弟啊，你这个孝守得好，嫂子这就给你准备铺盖去。”陈氏颤巍巍说道。

李文平也是，他狠狠搓了一把脸道，“小弟，我这就去把棚子给你搭起来。”

李家人是逃亡过来的，往上数三代，祖籍都不在这里。祖坟祠堂就更谈不上了，除了老李头，也就李文云他们爷爷奶奶葬在这里。

因为是外来的，分给他们的地方也不多，所以三人的坟墓都在后山处，离李家倒是不远，就是靠近山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