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婴

“姐姐别慌。”

姬冰儿扶风一小步，她眼角迷离殷殷，朝着宓云颔首一笑，“洛哥哥是在说笑。”

云姑娘，似乎很紧张，好生奇怪……谢瑜一个读书人，尚且看出她有些鬼祟，更何况他们了。

众人行过吊桥，朝幽谷那边走去。

紫藤清芳，沐着朝霞之光，看着露水之清。

“玉兔，你打得过九幽狸吗？”

“扑扑。”

“你连那厮都打不赢，要你有何用。”

“咕咕…咕咕！”

“你敢骂我？当心我把你卖掉，小爷可是缺钱缺的紧。”

霎有两指拈着玉兔尾巴，再把它拎起来，“它可宝贝的很，彻大哥要卖，卖这个。”姬冰儿从腰间扣下一颗珠子，弹指一挥。

珠子在空中画了个弧，宣于彻两手一拍将其接住，他仔细端详，好大一颗珍珠，沾沾自喜道，“宅子有了，宅子有了！”

“彻大哥，你可真不识货，玉兔比珠子值钱多了。”

宣于彻不信，小趋上前去问宫洛，“旁人我不信，就信你。”

宫洛不予理睬。

“可聚灵，可驱蛊，能解毒，能御妖。”姬冰儿执竹牍，指了指给他看，“瞧，灵怪录里记的明白。”

宣于彻贼兮兮的望着玉兔，心里乐开了花，宝贝，真是个宝贝……

众人过瀑水，出幽谷，又入一山，再沿着沔水复前行，一路上见到许多奇珍异兽。

“。”

姬冰儿盯着水面，少顷才起身。

宫洛望着水中游物，来摆有光，状如黄蛇，“前面是涅磐谷。”

“听说怀安长老去了东海，拓宁掌门尚在闭关，剩下两位掌事不对付，成日里忙着教训徒弟与比武。”姬冰儿玩着一铃铛，娓娓道来。

狐族宝物数不胜数，瞧那铃铛，名为窃风。窃风之速，一瞬千里，用来逃跑可谓屡试不爽。可回头看看姬冰儿摆弄它的模样，恍若随手捡来的一般。

话说，她也不知从哪听来的闲言，涅磐谷内事也晓得……

众人言笑晏晏，但有足音踏踏，狂奔而来……

远处跑来一青衣少年，踉踉跄跄，他不住的朝后看，十分慌张。

“烛龙为引，敕—”

长剑割破手掌，少年以血为祭，借谷外潜藏的烛龙之气，奋力使出一招剑诀。

徒然青光大方，血气一飞冲天……

“妖气。”

“还不止一个。”

宫洛与姬冰儿流目相视，铃铛声起，窃风乘云。

身影先动，紫烟交白光两两疾行，一刹千里。

血剑悬空砸来，青衣少年斜身倒下，一股紫烟袅娜在后，扶着少年摇摇而立，“涅磐谷弟子？”

“姑娘小心！”

红光刺目，恍若血雨漫天。

青衣少年扬袖召剑，但因伤势过重又再运真气，腹中如有长针乱行，胸口疼痛感加重，一个没忍住咳出鲜血。

寒气浩然，御天扇力压红光，两股力量对击相抗，猝然轰天巨响，尘土飞扬。

宫洛退半步，白衣连轩。

“是九婴。”青衣少年召回长剑，衣衫被划破了三处，伤口血肉模糊，握剑颤颤。

姬冰儿拨弄铃铛，睥睨前方。

红衣乱舞，茫茫青烟平地而起，百里氤氲，一点火光，乍明乍暗。

绿鬓飘飘，红衣艳艳，有一公子，徐步而出。

他指尖一团明火，一身红衣衬得肤若凝脂，脚边云烟四起，腰间红缎招招。

此人正是妖都四怪之首，九婴。不过，他不喜欢九婴二字，曾引天火下群山，采尽九州扶桑，昭告世间，他要了扶桑一词，以花为名。

扶桑是个温柔的妖，他平生从未动怒，就连杀人诛仙也会面带笑意。

世人穷他极恶，他却无畏，什么丧心病狂什么丧尽天良皆照单全收……反正这一生，也曾有人见他的清澈之眸，也曾有人知他的本心良善，至于旁人，自顾说去。

指上明火是流光溢彩，他低眉，一颦一笑，美如画卷。

只见他素手轻拂，霎时几十个人齐齐滚出青烟，长剑摔了满地。

“师弟……”青衣少年望着倒在一旁的人，心中愤恨难当，他紧握剑柄，一心只想杀了九婴，再挥长剑，青光如雷击去。

明火点青光，青衣少年这一击，对于九婴来说，如同弱柳点水，波澜不兴。

不经意间，扶桑注意到姬冰儿，他再望宫洛须臾，足踏青烟笑着走来，“小少姬。”

“九婴……”

“叫我扶桑。”

姬冰儿头次见到如此矫情的妖，“扶桑好恣意，都打到涅磐谷外了。”

“你的长相，楚使必定喜欢。”扶桑细细瞧着她，“真像。”

姬冰儿不明所以，“像什么？”

“像一幅画，像一个人。”

扶桑的声音，似少女般柔和，朱唇轻启，眼波流眄。

他玩弄着指上明火，拂风散开一片青烟，让出一条小路，“卖楚使个面子，小少姬请便。”

“你杀了涅磐谷这么多弟子……”

“他们，都该死。”扶桑似笑非笑，依旧那般温柔，“小少姬还是不要掺和，带着你的人走。”

他看姬冰儿没有说话，又补了一句，“涅磐谷百里之内，凡是有水之处，皆设下了鬼河阵，我让出的这条路，是唯一的生门。”

鬼河阵……宫洛沉吟须臾，此乃司幽阵法，以万人骨血为祭，怨念为咒，冤魂为阵。仙魔大战时，司幽曾用此阵困住了昆仑援兵，阵法之凶恶，可见一斑。

“九婴……”

“叫我，扶桑。”

“你要困住涅磐谷？”

“不。”明火随指动，扶桑手一横，地上几十名涅磐谷弟子为火所焚，眨眼已化为灰烬。他一声轻笑，“我要，整个涅磐谷……陪葬。”

姬冰儿与宫洛相视一惊，这只妖……是疯了吗？

“师兄……”青衣少年双目睁得老大，哽咽着说不出话，脸上青筋暴起，他仰天大喊，“九婴，我杀了你！”一跃狂奔，剑诀再起，利剑划破长空。

扶桑颔首一笑，以火代笔，写了两字，“姐姐……”火光从指上飘走，霎时漫作弥天之势，青衣少年，还有周遭一切，皆烧毁殆尽。

谷外大乱，谷内毫不知情，离吟与花遥一早设好的结界真是管用，也幸得那两位掌事为了比武忙的不可开交，这才有了可趁之机。

眼下鬼河阵已成，涅磐谷若想破阵，恐怕要废上好大一番功夫了。

四周一片枯红，余烬还在燃烧。

扶桑径直向前走，红衣摆过姬冰儿裙角，他歪着头，道，“小少姬还不走。”

姬冰儿望着扶桑让出的那条路，一股青烟直上，在鬼河阵旁开了个小口，她沉气道，“涅磐谷不会放过你。”

扶桑摇摇头大笑，“是我不放过他们才对。”

明火落回指上，扶桑款步而行，红衣过处，遍地扶桑花……

“彻大哥他们……”姬冰儿看了眼宫洛，他道，“来了。”

二人朝后望去，宣于彻三人一路小趋，已至眼前。

铃铛掷在空中……

紫烟与寒气相继绕在宣于彻三人腰间，拽着他们窃风而行，足踏青烟，在鬼河上方一跃而过。

宣于彻紧紧抱着玉兔，模糊中俯瞰鬼河。

黑烟茫茫无际，浮沤连出不穷，河水汹涌欲上。

耳边是凄厉笑声，惨叫声，哀鸣声，头晕目眩间，他好像看见了头颅，手指，心脏，足，股，断肢在黑烟里翻腾，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