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道

“大抵是濮阳子。”

半炷香之前……

风怜在长街寻找布庄，谁知前面堵了一群人。他拨开人群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他骑着驴……不对，是舒舒服服躺在驴背上，招来一大片人围观，也是不嫌丢人。

风怜不喜欢凑热闹，绕开人群匆匆行至长街最西，以武力相迫换来几身衣裳。好巧不巧的是，他才一出布庄大门，正好撞上了那老头，嗯……还有他的驴。

这老儿不知惹了什么事，前脚连人带驴被对面铺子给赶了出来，后脚让人一路喊打喊杀追的满街乱跑。

风怜也不想理他啊，可是区区几步脚程，这厮在身旁经过不下八回，鬼知道一个老头为什么能跑那么快？

“老头。”

“看相一两，改命五两，不是人要加钱！”嗖的一下，老头从风怜身边一闪而过，一身破布麻衣，不知道还以为是收破烂的。

啊啊啊—呃—

瞧，驴比他慢多了。

紧接着有一群人拎着棍子，盆碗，还有烂菜叶子追来，边骂边扔臭鸡蛋，一路狂追不舍。

“离我远点。”

风怜快了步子，到了京云客栈门口。

“小郎君，京云客栈怎么走？”老头又双叒叕冒了出来……

“里面。”

风怜闷声一脚，把他和驴一齐踹进客栈，然后自己乘风一跃，翻窗而入。

姬冰儿都听呆了，这位濮阳太上比市井谣言传的还要不正经。

“对待老人家要客气些。”宣于彻撩开寝帐，换了一身月白锦袍，且看他容光焕发，俨然一副少年郎模样。

“合适！”第一眼很齐整，第二眼……风怜走到宣于彻身后，将腰带系紧了些，又一把解下，“这带子有点长了。”

说着将自己的玉带拆下，“这个应该正好。”两手揽腰将带子束好，从包袱里抽出另一根带子，边说边系上，“那老头若是昆仑太上，此事便容易的多。”

姬冰儿摆弄着窃风铃铛，翻开山海帛卷。

此卷是清冷渊先人绘制的六界地图，大到仙门百家，小到山村野岭，天下山河，四海百川一一详载在内，据说此卷是天下独一份，为丰山所有。

不过书贩猖獗，而今众仙门几乎人均一份。

抚平帛卷铺在桌上，她指了指中间位置，然后一直朝上点了点，“从京城至昆仑，以你们二人的脚力，最快也要七八日。”

宫洛起身大开房门，扇子朝下一指，“用驴。”

“驴？”风怜仔细看看那头驴，玃如？他居然被昆仑抓了去。

玃如是只妖，可日行万里。风怜记得他死之前，玃如虽是只小妖，但在妖都混的还不错，怎么沦落到给昆仑太上当坐骑了？

二人若有所思点点头，一齐回了房中。

“算上窃风之力，也要三日左右。”姬冰儿指着帛卷一通研究路线，“从京城至丰山，此道最快！”

“姬姑娘也去清冷渊。”

姬冰儿看了眼宫洛，把帛卷一收，捆了纳入乾坤袋，“天下十大名景，我才观其四。游山玩水，怎可错过清冷渊？况且有个宝物遗在封渊，正要向齐元真人讨回来。”

说完，一股紫烟盘上宫洛颈侧，“我封了哥哥的经脉，三日内，你听我的。”

“何意？”

“你我结伴，同去丰山，由我窃风，保你无虞。”

说完一把抓住宫洛衣袖，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只听铛铃声起，清脆悦耳，二人摇身一动，紫烟卷了身影跃出窗外。

“洛兄！”宣于彻跑在窗边，抻着头向外望，“剑！洛兄你的剑！”

紫烟宛如云霞，眨眼飘散风中。

风怜将包袱拎着，再拿起神明剑，“哥哥，事不宜迟，即刻启程。”

京云客栈大堂……

“老夫观你印堂发黑，实乃凶兆。”

“胡说什么！”

“险象环生，祸机迫切，不出两日，必……”

“臭乞丐！”

一位客官抡起酒壶就往老头身上砸……

“欺负一老汉算什么本事。”

长剑抵住客官肩膀，宣于彻路见不平，正拔剑相助。

恍惚瞟见有什么东西一溜烟过去，老头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手上还牵着一头驴。

“臭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客官话没说完，风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放客气些。”

“你…你敢打我！”

“怎么？没挨过打。”

“你等着，你等着……”账也忘了结，客官一边指着风怜，一边连跑带跌的喊人去了。

宣于彻回头看看老汉。

风怜说的没错，他确实像个收破烂的，身上全是灰仿佛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脸脏的连褶子都瞧不见，观他两鬓斑白，应该接近七十了？

朝下打量一番，手上的酒葫芦不凡，只是与他形象太不般配，倒是鞋尖两个破洞正衬其貌，隐隐一股子臭味……有他相较，旁边驴子显得眉清目秀。

“神明剑！”

老头啪的一声握住长剑，卯足了劲却拔不出来，“臭小子，你的剑？”

宣于彻捂着鼻子，退了一步，“如何。”

老头挥手一指，“在吟龙阁砸场子的，是你小子？”说罢围着宣于彻开始转圈，口中稀罕稀罕的喊着，“小子，把手给我。”

“不给。”

风怜抓着他的手放在老头掌上，“哥哥，给他。”

老头三指按在脉上，先是一惊，随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剑气……寒气，从九朔来？”

“从村里来。”

“身无修为还能活到现在，你小子是哪路神仙托生。”

“……”

老头转头瞄着风怜，“小郎君，你要带他去昆仑？”

风怜附耳低语，“还要劳烦濮阳太上。”

二人相视不语，老头霍然大笑，“小郎君好胆识！”

“昆仑弟子还在上面，太上可要叫着同行。”风怜朝楼上一瞥，“他们似乎对我哥哥很感兴趣。”

“不带不带，这群小子最是吵闹。”

风怜与老头唠到了客栈门口，一转头竟找不见宣于彻人。

在大堂寻摸好一会，才从庖厨里把宣于彻拖出来，“哥哥喝这个。”风怜扔了他手里的羹汤，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玉瓶，也就手指那么大。

宣于彻接过玉瓶，打开一嗅，连着三个喷嚏，“好香。”

“灵汁？”老头一个脚步闪来，夺过玉瓶，“宝贝！在姑灌山采的？”

没等风怜答他，老头已经一溜烟行至长街。

“哥哥，剑给我。”

风怜替宣于彻背剑，一前一后走出京云客栈。

啊—呃，啊—呃

老头的驴子尥着蹶子大步朝外跟去。

三人共骑一驴，一路奔出京城，长驱直入向西北而行。

驴子一跃疾飞，日行万里。

两日后……

“到墉城了。”

老头指着前方，扶着驴背跳下来，不远处炊烟袅袅。

走近几里，映入眼帘一古城。脚下青石铺路，石上青苔斑驳，道旁尽是十丈高的古树，不时传来小贩吆喝声……

墉城不比京城繁华，却别有一番韵味。

“哥哥瞧，那便是昆仑。”

循着风怜目光望去，邈处云雾缭绕，隐约有一山，清翠幽然，仙气缥缈。此乃六界第一山，位西海之南，赤水之后，实惟神之密都，堪称修炼圣地。

宣于彻搭着风怜胳膊，借坡下驴，“天下第二仙门……”他看的入迷，曾几番梦回，神游昆仑。

啊—呃—呃

驴子放声嘶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蹬着蹄子就朝前奔。

“千里马，回来！”

老头没拽住缰绳，大步流星追去。

一头驴子唤作千里马，亏这老头想得出。

宣于彻向远眺望，驴子撞了人，人掀了摊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闹得整条街不得安生。

风怜对此漠不关心，他的性子与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谁敢想，曾经为乱六界的祸风，成了温顺乖巧的小郎君。

只看他一手提着包袱和长剑，一手搭上宣于彻脉搏。

所幸寒气缓和了剑气，又有续命丹与灵汁调理，“剑气暂时稳住了。”说着从包袱里再拿出一玉瓶，拔开塞子，稳稳递了去，“补血。”

宣于彻接过玉瓶，见风怜满眼的笑意。

这只妖也太随和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风怜，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绿衣如湖水荡漾，风怜看着他一笑，“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宣于彻摇摇玉瓶一饮而尽，“凡事皆有因果，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哥哥错了，我不信什么缘起缘灭，从前不信，以后也不会信。若对一个人好还需要理由，你与我便不会相识。”风怜说着停下脚步，“哥哥觉得，风怜这名字好听吗？”

宣于彻随之慢了步子，伸手触摸着空气中的风，“风怜……比祸风好听多了。”

风怜摇摇头笑着，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话却说的一模一样。

二人走的累了，寻了一家面馆坐下。

馆子简陋，像是随手搭的棚子，只摆了两张桌子，四条长凳。

二人问店家要了几碗面，正吃着……

“你这头倔驴！”

老头一步一回头，扯着缰绳好不容易把驴拽了回来，“回头跟你算账！”

一声长叹，老头挨着宣于彻旁边坐下，捂着脸默不作声。

“来来来，吃面。”宣于彻把筷子强塞给老头，猛地吓了一跳，“你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