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下一秒，江聿川看过来，与她对视的那刻露出笑。

崔西柚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是，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春魅力，杏仁眼又温柔，很轻易就能让人着迷。

江聿川随着人流小跑过来，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孔。

“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

崔西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无视掉他递到眼前的电影票，她冷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聿川习惯她的冷漠，玩笑道：“缘分呗。”

其实不然。

他直到早上都没收到她的微信回复，以为她又跟别的男生有来往，于是一下课便去演播室找她，却被告知她晚自习请了假。

江聿川自问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唯独在崔西柚这儿栽了跟头，心里挠痒痒似的难受，非要见到她才能止住。于是跑去问叶梓，才知道她来这儿面试。

至于电影票……

他老早就买好了，包场，只想跟她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借此告白。

俗话说：“女生对于浪漫没有抵抗力。”

江聿川认为，她迄今为止的冷淡和犹豫，皆是因为没在他身上找到想要恋爱的感觉。

就算这次又失败了也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到时候再去想别的主意。

江聿川晃了晃票，问：“去不？”

一刹那，崔西柚确实动摇了，但动摇之后，紧随而来的是无尽烦闷和自卑。她清楚的认识到两人的差距，以及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命运注定他们最终不能修成正果，不如早点断了这个心思。

崔西柚推开他的胳膊，自顾自往前走。

江聿川跟上。

车水马龙，人群行色匆匆，谁都没注意到站牌前一坐一立的两个年轻人。

沉默许久。

崔西柚冷不防开口：“你喜欢我吗。”

带着疑问词的肯定句。

江聿川斜眼看她，没答话。

崔西柚低头看着地板砖上的纹路，思绪来回拉扯，试图令下面说的话具备思维，最好让他一次就能听懂，她实在不想再说一遍。

“我出生在郦市，普普通通的家庭，和你的人生截然不同。”

“江聿川。”

崔西柚一字一句地叫他的名字：“我不想费尽心思挤进你的人生，也没兴趣参与，不如……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

江聿川不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他压根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崔西柚好像习惯性的把自己封闭在壳子里，不愿意接触外界，总把壁垒堆的又高又厚，但凡有人想要接近，她立马便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这一切都因为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江聿川垂下眼睑，卷起汹涌的失落，挽留的话默默咽回肚子里。

公交车靠站，司机摁了两下喇叭。

崔西柚方才如梦初醒似地起身，上车。

这次江聿川没再跟上来。

崔西柚红了眼眶，心脏攥得疼。

她想，或许永远都不会了。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专业课除了书面考试之外，又增加了一项绕口令大赛。这场比赛是艺术学院播音系的传统，原本作半期考核，但这学期正巧赶上市朗诵比赛，为了鼓励学生们报名的积极性，学校干脆将朗诵改成了半期考核的内容。

期末考试时间紧、任务重，崔西柚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在排练之余抽时间找兼职。

因此，她的恐慌症更严重了些。

比如，叶梓想让她明天下课就近到一食堂买烤肉饭打包回家吃，崔西柚答应了，可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坐立不安，晚上甚至无法安然入睡。

凌晨三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她索性坐起来背绕口令。

整整一册古诗和绕口令，背下来不算过关，等表演结束还有老师的随机抽查，现在班里的学习气氛浓厚的比高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直到天际泛着亮光，崔西柚才去洗漱，提前到学校准备排练。

距离绕口令大赛仅剩一周，学校同意将晨起练声和晚自习都改成排练时间，可专业老师看完他们的汇报，依旧觉得水平太差，临时将专业课改为实践课，带他们到后山的空广场训练。

后山操场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江聿川在那儿。”

崔西柚下意识随之望过去，心蓦地一滞。

江聿川在其中，比旁人更加亮眼。

蓝白色相间的运动服，鼻尖上挂着汗，爽朗地笑着。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青春恣意，他们不用为生计烦恼，不用为未来担忧。与她不同，她的情感早就死在了十几岁的年纪。

崔西柚收回视线，天真的以为不看便不会想，但脑袋里莫名其妙地回忆起不久前叶梓说的话。

江聿川追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她一直秉承不在意、不承认的态度，但挨不住叶梓软磨硬泡，说了句狠话：“我们不可能的。”

叶梓一脸受伤，仿佛被拒绝的人是她。

“柚子，像你这种对爱情无欲无求的女大学生可不多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他这人传统的很，从来不乱搞暧昧，而且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连初恋都没有过，太稀奇了……”

叶梓环着手臂，振振有词：“我一开始认为你们不般配，可是后来想了想，觉得你们甚是般配。”

彼时，崔西柚爱答不理地掀起眼皮问了句：“哪儿般配，请举例说明。”

叶梓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

崔西柚：“……”

刚开始她拒绝的理由是无法面对崔诗梧，现在却截然不同。

她实在太累了。

学业、兼职、父母、社交……

仅仅是生活这件事便已经透支她全部的精力，她没办法再分出一点点心思给别的人。

“好了，原地休息十分钟。”

专业老师一声令下，唤回了她的思绪。

崔西柚随处找了个石头坐着休息。

体育课结束，同学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

崔西柚心底叫嚷着不许看过去，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他的身影。

崔西柚没来由的一阵失望，拧开水杯发现没了水，只好作罢。

脸颊突然贴上温热的杯壁。

这动作实在过于熟悉，令她浑身一震。

江聿川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崔同学，请你喝热奶茶。”

“……”

崔西柚撞进他深沉的眸子里，一时迷失心窍，没做反应。

周围人察觉，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江聿川全然不理，把奶茶杯放在石头旁边，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她身侧，距离顿时拉近的过于暧昧。

崔西柚背脊挺得笔直，是紧张，更是害羞——

她不习惯跟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的如此亲密。

江聿川察觉到她的局促，没有退开，显然不打算再娇纵她。

“崔西柚。”

三个字在他舌尖化开，甜的很。

江聿川笑：“那天你在公交站说的话，我回去之后特别认真地想了想，恕我无法认同。我还是要追你，而且必须要追到，不然，平白错过这么好的女孩儿实在太亏了。”

“……”

崔西柚傻了。

她甚至忘记说点什么来缓解现在的气氛。

江聿川像给她下了份战书，说完便起身走了。

周围的人恨不得把“暧昧”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老师拍拍手让他们集合，扯着嗓子喊：“集中精神啊，谈恋爱的事情等下课了解决——”

崔西柚的脸“唰”的红了。

—

经过这段时间的紧急训练，班级在绕口令大赛上夺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专业老师非常开心，连带着对他们的期末作业要求都放宽了不少。

崔西柚开心地鼓掌，跟黎念交谈：“太好了，只有一篇时事评论，我今晚就能写完……黎念？”

后者被她一喊，恍然回神：“什么？”

崔西柚有些担心：“看你心不在焉的，没事儿吧。”

黎念勉强挤出抹笑，摇摇头。

绕口令大赛排练阶段，她只来了前两天，听说是请假去剧组试镜了。

崔西柚关心了一句：“结果如何？”

黎念点头，没说话。

那应该是成功了。

崔西柚想。

可她还是感觉黎念怪怪的，没以前活泼爱笑了，眼底总藏着事似的，格外沉重。

“黎念，你最近遇上什么难题了吗？”

“怎么这么问。”

崔西柚斟酌道：“唔。你看上去心事重重……”

黎念打断她的话：“太累了，昨晚没睡好。”

崔西柚知道她不想说，于是没再问。

—

绕口令比赛的第二天，崔西柚考完了笔试，彻底结束了大一生活。

她待在家里没什么事，于是陪着叶梓早起晚归地泡在图书馆。

金融系的专业课本比砖头还厚，叶梓几乎背到崩溃，崔西柚不擅长安慰人，用拙劣的话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么多专业内容，不止你一个人背不下来，大家都在努力呢，你也别着急。”

闻言，叶梓恨的眼眶都红了。

她愤愤道：“唉，你不知道，江神获得了专业课全a免试的机会，全系唯一一个啊……”

“江神？”

“江聿川。江神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

叶梓解释：“在我们辛辛苦苦准备高考的时候，他已经保送成华大学了，在我们惶惶然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他因为实验项目获得国家级奖项，学校破例准他免试期末。”

“柚子，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呜呜呜……”

崔西柚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震惊的说不出话。

叶梓怨天尤人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选择向现实低头。

崔西柚劝说了几次，她仍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去食堂吃晚饭，但这么饿着肯定不行，崔西柚想着吃完了给她捎一份饭回家。

出来图书馆，迎面碰上江聿川。

期末考试周在这里遇见同学并不奇怪，可她刚听完叶梓讲的传奇，所以在江聿川打完招呼之后，好奇地问：“你来学习？”

“对。”江聿川不解她的反应，“刚准备走，发现笔袋忘记拿了。怎么？”

“……没事儿。”

江聿川一点没有让路的意思，堵在她面前，笑嘻嘻地：“吃饭没？”

“没。”崔西柚诚实作答。

“正巧我也没有。”

江聿川把课本往她怀里一塞，丝毫不客气：“我马上就来，等下一起吃饭啊。”

“……”

崔西柚没来及拒绝，他便上楼了。

大约两三分钟，江聿川取了东西回来，跟着她去食堂。

时间不早了，食堂的人不多，仅有几个窗口还开着门。

两人各自点了份鸭血粉丝汤，面对面坐着吃。

崔西柚吃东西的时候容易跑神，目光呆滞，机械的往嘴里送食物。

江聿川觉得可爱，端详了一会儿，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吓崔西柚一跳。

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江聿川心里暗笑。

他撑着下巴，好整以暇问：“还在找兼职吗？”

“嗯。”

考虑到大一的学生课业繁忙，时间不固定，很少有辅导机构愿意接受。

崔西柚连续跑了几家，皆无果。

“需要帮忙不？”

江聿川：“我一个朋友最近在筹备网剧，缺个女主角，小成本网剧，演员的报酬不是很高，但也不至于很低，看你有没有兴趣。”

“……”

拍戏？

崔西柚从没想过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