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在场的不愧是名利场上惯见风浪的老手，几秒间便应付如常，纷纷打趣道：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申你的千金，怪不得颇有几分你昔年的英姿啊，哈哈！”

“老申，藏了这么多年的宝贝闺女，终于舍得让人见了……”

申岐一直没发话，反倒是申青玉端了一杯酒往中间走了两步，略抬高了声音道：“朱朱第一次见各位长辈，按理应该敬各位一杯，这一杯就由我代劳。”他说着转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安心，之后举杯浅浅饮了口酒。

众人也都忙举杯回应，气氛看起来依旧祥和。

饮过酒，有人就主动聊起其他话题，“这刚才一见青玉带着位姑娘过来，还以为是女朋友呢，我还奇怪青玉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原来是妹妹，不过青玉你什么时候给你妹妹找个嫂子啊？”

申青玉不慌不忙接过话头，笑道：“许叔叔，您开玩笑了，女朋友的事暂时不急，打理好工作再说。”

“唉，这工作是忙不完的嘛，年轻人也要谈谈感情才行……”被喊许叔叔的人放下酒杯缓缓笑道。

申青玉也回以淡笑，“像林叔叔您这样的胸怀沟壑的人，掌管通海传媒的同时还兼顾感情，换做是我，恐怕是要两头皆失，自然要小心对待。”

通海传媒？

姜凝朱一时有些惊讶，抬眼看向那位“许叔叔”，他就是通海传媒的老板？

通海传媒是目前极具影响力的娱乐公司之一，影响力大到连姜凝朱这样对娱乐圈不怎么关心的人都对“通海”两字相当耳熟，

她正想着，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申岐突然喊她，“朱朱……”

申青玉吸引了大部分火力，此时两人身边没有其他人，姜凝朱听到这一声不怎么熟悉的“朱朱”，却怎么也喊不出一声“爸”了。

“嗯……”姜凝朱犹豫了下，又真诚道，“外婆的事情，谢谢您。”

她微微低着头看不到申歧的表情，只能隐约听到他似乎叹了声气。

“外婆最近怎么样了？”

或许因为对方远超常人的社会地位和沉稳气度，也或许是因为两人实在算不得熟悉，面对主动挑起两人间话题的申岐，姜凝朱的确无法消除对他的距离感。

“谢谢您的关心，外婆她还好，医生说情况很稳定。”

申岐点头，“照顾好外婆，也照顾好自己。”

“嗯。”

申歧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朱朱……爸爸一直很抱歉，不能在你身边尽到父亲的责任……”

“啊……没有没有，”姜凝朱有些无措，连忙摆手表示不赞同，“您不用抱歉。”

自己出生时申岐就已经和姜箬离婚了，离婚之后应给的抚养费只多不少，她并不觉得申岐需要对自己存在什么歉意。她的生活较之其他人虽然缺少了父亲的角色，可外婆，妈妈还有哥哥对她的关心和疼爱也足够多，并不需要再多一份来自父亲的关心。

她对申岐的感情没那么复杂，说起来他更像是有一点血缘关系和金钱给付关系的……金主爸爸？他每月支付抚养费就已然尽到了他的责任。

“……真的不用抱歉的。”姜凝朱又重复了一遍试图强调自己的意思，想解释一下原因，顿了顿，觉得场合不合适又闭嘴了。

申歧一时没再说话，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姜凝朱无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和外婆两人来往的亲友不多，之前听展星雨说过年回家和不熟悉的远房亲戚尬聊时还无法共情，此时却是有些理解了。

她言语上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心里却不住地祈求申岐能够更换交谈对象，眼神也下意识向申青玉那边瞟去。

看出她躲避自己视线没有太多交流的欲望，申岐只好停下了话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一边。远远站在一旁的助理立刻会意，将手中东西交给他后又立刻走远。

申岐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朱朱，爸爸……能加你的微信吗？”

“呃？”姜凝朱疑惑了一瞬，他为什么要加她的微信？面对面都没什么话题，微信上要聊些什么？

下意识地，姜凝朱想拒绝。

对申岐今天的行为，她唯一的合理猜测就是他在表达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他有意促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可姜凝朱并不想，对于事业成功且一直履行自己法定义务的申岐，她说不上怨恨反倒有些感激，谈不上厌恶反倒有些敬佩。即便两人有着无可否认的血缘关系，可多年来，他的角色一直是远远观之的陌生人，她不明白如今这个陌生人突然的靠近和关心是为了什么？

她不像申青玉那样对他有孺慕之情，满足他对天伦之乐的需求，也不具备商业技能，可以为他辉赫的事业添砖加瓦。只限于履行抚养义务给付的金钱她完全理解并接受，可是对方情感上的关心和亲近，她实在想不出是为什么。

难道是……如同那些讲述豪门恩怨的小说里写的……商业联姻？

说起来，申岐不正是因为这层原因才娶了现任夫人吗？

？！

不过一瞬时间，姜凝朱似乎已经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被人嫌弃利用的棋子的后半生。

她想拒绝，可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包，又找不出理由，只好惶恐又为难地同意了，“好……好的。”

突然觉得制衣店的那个店员不是那么贴心了呢？

她瞟了瞟四周，宾客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饮酒玩笑，似乎无人朝这边看来。依旧同那几位年龄略长些的男士交谈着的申青玉正面带浅笑，看起来矜贵优雅。

看到他，姜凝朱顿时定了心神。

虽不知申歧的为人，但申青玉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何况，据她所知，申歧似乎早已不过问公司的事，申氏实际的掌权人是申青玉，有姜箬之事在先，他一定不会同意什么商业联姻。

想通这点，姜凝朱大大方方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申歧的微信名就是本名，看到他的头像，姜凝朱忍不住暗笑了下，果然，即便是身家过亿的成功人士也难逃花花草草的中年人头像，不过申歧明显更有品味点，选了一片竹叶的图片。

她点进设置，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有屏蔽对方。

又没做心虚之事，干嘛要对他遮遮掩掩。

微信也加了，不知他下一步要聊些什么？姜凝朱正默默想着着，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呵呵，许叔叔，申总显然志不在此，您又何必一劝再劝，再说，申叔叔都没有着急呢。”

这语调……

她转头竟然看到了……只在课堂上出现的张司繁？

他穿一件白色法式衬衫，站在申青玉旁边，正微微侧头笑着等待对方讲话。

或许是姜凝朱的视线太过强烈，他似有所觉，侧过头看向这边，见到是她后，还冲她不紧不慢点了下头。

那言行间的游刃有余让姜凝朱恍然间有种错觉，仿佛此刻不是身在申氏的酒会，而是置身于被他掌控着的某节文学课上。

察觉到她神情中的惊讶，申岐在一旁笑道：“……倒是巧，张司繁和你哥差不多年纪，他俩关系一直不错。记得他当时毕业时学的是数学，后来不知道怎么去南大法语系当了老师，第一届学生之中刚巧就有你。”

之前在学院官网上浏览张司繁个人信息时，看到他取得了巴黎高师的博士学位，却没想到他的专业竟然是数学。

可他为什么来法语系教文学呢？

没等细想，就见到张司繁和申青玉已然结束那边的聊天，正一前一后向这边走过来。两人都面容俊朗，气质脱俗，在一众精致装扮的人中依然引人注目。

张司繁走过来向申岐礼貌道：“申叔叔，您的病好些了吗？有段时间没回来看您了，请您见谅。”

申岐对张司繁向来宽和，他呵呵笑道：“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不过工作更重要，看不看我的倒是无所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段时间。”

姜凝朱站在原地，有些许尴尬，她非但忘记以女儿的身份问候他的身体状况，也完全不知道申岐生病的事，此刻被张司繁的关心衬托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原因：今天之前，申岐于她只是一个特别些的名字，她几乎没有途径接收有关他的消息，就是申青玉，也因为顾及她的情绪很少主动提及申岐的情况。他生病的事情，她根本无从得知啊。

姜凝朱很快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抹去了心里些许的愧疚。

那边张司繁已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您之前总是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凝朱的事，今天总算可以问问正主了。”

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姜凝朱听到这话内心忽地一噔，这种侧面烘托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想了半晌，只好微笑道：“张老师好。”

张司繁看着她笑得意味不明，“今天叔叔在，凝朱你就不用叫我老师了，叫哥哥更合适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