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山深处的罪与罚（3）

凤山。

漆黑夜幕上，闪烁的星星亮得出奇。

杨安虽然能看见“鬼”，杨悦却并不希望妹妹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她花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才让妹妹能无知无觉、天真地活着，她不想让妹妹卷入这场旋涡。因此，杨安现在还留在基地，杨悦只说自己又接了保密任务，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人，杨安有些不乐意刚和姐姐见面就要分开，但她向来很听姐姐的话，还是答应了在基地好好待着，不给姐姐添麻烦。

好在有个鬼差谢必安在，这次“抓鬼行动”很有保障，问题倒也不大。

结果谢必安竟然老鬼翻车！

他堂堂鬼差竟然找不到鬼气源头在何处，这座山里更是半个鬼影子都不见，他想找个小鬼问话都找不到！他便是把哭丧棒玩出花儿来也没用啊！当真是从未有过的特大滑铁卢！

谢必安不信邪，独自在凤山寻了半天，却还是没找到症结所在，只能先回去：“这座山藏着秘密，但我探寻不到鬼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得让范无咎那厮来助我一臂之力！”

江宁早有预料，看着在谢必安身后现出真身的黑面郎君：“那七爷你不如看看身后？”

“死黑鬼！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谢必安看到范无咎，忍不住上手锤他，反被范无咎擒住了手掌。

范无咎向江宁行了个简礼，一张严肃到显得有些凶厉的冰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座山确实诡异，鬼气似有还无，生机又磅礴旺盛，生机与死气像是绑在一处，寻起来确实麻烦，小七已然尽力了。不过倒也并非一无所获，我来时，倒是找到了一处，埋骨之地。”

这座山到处透着古怪，江宁和谢必安怕打草惊蛇，没知会其他人，把躯壳放在房间，伪装成仍在沉睡的模样，神魂离体，用灵魂状态飘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跟着范无咎去了他发现的那处“埋骨之地”。

说是埋骨之地，可是此处却半点阴气森森的感觉也没有，在星光掩映下，漫山遍野火红的凤尾花，比灼烧的烈焰还要热情奔放。甚至这地方，白天老杨头带着采风队伍上山时，还隆重介绍过：“这是天然形成的小山谷，漫山遍野开的都是凤尾花，小女生们最爱来这里了，你们想要采风，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江宁神识笼罩整片山谷，发现并没有禁咒束缚，也没有阵法做障眼法，并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一处乱葬岗掩饰成了花海，而是天然形成的。

若此处真是埋骨之地，那……

“那些尸骨，都做了花肥。”

谢必安一向笑颜常开，此刻却神色严肃，不怒自威，手中是一株被他连根拔起的凤尾花，开得极美、极艳丽，沾满了泥土的根茎盘根错节，根须上，似乎沾了些白色粉末，仔细辨认，还有些白色碎块。

“是还未被吸收的骨骼残渣。”范无咎又冷又臭的一张黑脸已经快冻住了。凤尾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埋在此处的骨骼若要和泥土完全融在一起，至少需要数百年，而范无咎能发现此处，是因为山谷中，有一小片刚翻新过的土层，虽然移植了凤尾花做掩饰，但范无咎目光如炬，察觉出不对，挖开那块土层之后，发现下面的泥土之中，掺杂了一些骨骼碎块，是人骨。

“非正常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之前，没有经过火化，但是，只剩骨骼碎片而没有留下一丝血肉，很怪。”范无咎细细查探之后，得出结论。

谢必安紧接着补充：“最怪异的是，人死后七天，魂魄会在魂断之处游荡，近期并没有鬼差来过此处勾魂，她的魂魄也没来过这里，那么，她的魂魄去哪里了？”

江宁想起来当初在地府翻看命数时，在生死簿上看到的怪异灰色批注，都是些死因不详、魂魄未归地府，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失踪鬼”，对着黑白无常道：“或许，这里埋着的，就是生死簿上那些失踪魂魄的躯壳，这个村子，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本来只是帮着杨悦解开心结，救出大山之中，无辜受难的女孩，没想到，竟惹上个大麻烦。不过，越麻烦的事，江宁越是要做成！

“挖！”

一人二鬼将整片山谷翻了个底朝天，除去一些年岁太久，已经完全和泥土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的，清理出来时间跨度足有几十年的骨骼碎片和残渣来，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成年女性。

一人二鬼越挖越心惊。

当初谢必安和范无咎答应来帮忙，一是因为江宁的面子，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两只鬼都没有孩子，又很喜欢孩子，听说这座山为了求男丁，会将女婴全部扼杀，怒发冲冠，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便主动请缨要来此处。

但这埋骨之地，埋的竟然全是成年女性，那些被扼杀的女婴呢？

谢必安和范无咎将骨骼碎片妥善保存好，希望能在找到她们魂魄之后，为其超度，让她们能有机会重入轮回。江宁将一切复原，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悄然离去。

如果这些失踪的魂魄被村里的人拘着，贸然行事可能会让她们魂飞魄散，还需要仔细筹谋。

计划，要变一变了。

嘹亮的鸡鸣唤醒了沉睡的村庄，空气中的灵气粒子像是要疯了一样，到处乱蹿，伪装成采风队的众人倒是惊喜又开心，即使不得不伪装成毫无灵气的普通人，不能吸收灵气粒子修炼，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是万分舒适。

只是这村子里的人，却像是承受不住似的，越呼吸，越觉得身上痛得更厉害了。

老杨头实在痛得撑不下去，也不顾还有一大帮子外人在，找到了村长，将门反锁住：“杨根生，你说的那个事到底是真是假？到底什么时候能成？再不成事，我就要先去见阎王了！网上现在传疯了，说什么灵气复苏，罪孽深重的人会遭报应，病痛缠身，不得好死，我现在每根骨头都像是要被蚂蚁给生生啃空了，难不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真是报应吗？我等不了了！”

杨根生每日清晨都要去祠堂参拜念经，听到老杨头的质问，头也没抬，自顾自地继续诵经，老杨头还想再问，却像是有所忌惮，把话咽了下去。

杨根生念完经，把手抄的经文烧掉，又点上三根香火，恭恭敬敬合上祠堂的大门，去洗手池把手洗干净，对着老杨头，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警告：“我说过，不允许来祠堂，你忘了吗？何况，还有外人在，你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我不管阎王几时要你的命，坏了我的大事，我随时能要你的命。”

说完，去酒窖，取出一坛看不出泡了些什么药材的酒，像是药材太多，时间又太久，从那古朴的陶土坛中舀出一碗酒来，却是浓郁到漆黑的浆液，看着让人瘆得慌，老杨头却将这碗酒奉若珍宝，一饮而尽：“爽！早拿出来不就行了！”

说来神奇，喝完那碗酒，老杨头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神清气爽地走了。

待他走后，杨根生把老杨头用过的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碗四分五裂，一滴带着药材残渣的酒滴到地上，瞬间消失了。杨根生看着老杨头远去的背影，低声咒骂了一句：“蠢货！”

村长热情地给众人准备了白米粥、小笼包、酱菜做早饭，还炸了一盆油炸凤尾花，说是当地特色菜品，但却没什么人动筷子，吃完还剩下大半盆，季芳菲怕村长胡思乱想，给他解释：“村长，你也知道，艺术生嘛，要控制体重，虽然不用像舞蹈和表演系那样严控体重，但是小女生们都爱漂亮，这些油炸的东西只能看着眼馋了，可不敢入嘴，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不过我爱人和小谢倒是吃得蛮多的，做得别具一格，颇有风味呢！”

杨根生看到释空山、谢必安两人嘴角残留的金黄色外壳碎屑和淡淡的红色花瓣碎片，笑得满面春风：“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需要帮忙准备午餐吗？”

季芳菲连忙摆手：“太麻烦您啦！我们今天一天都会在凤尾花海那里写生，大概要太阳落山了才会回来，这些小女孩早就嚷嚷着要野餐了，所以来的时候就准备了野餐需要用的东西，我们准备就在那里解决午餐和晚餐了，实在不好再麻烦您了！”

“那就祝你们玩得开心。”杨根生一路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确信他们走远，才转身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小楼房。

为了更真实，选的这批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绘画功底，如今十几人依次排开作画，倒也有模有样，只是没人知道，景美人更美、一片静好的景色下，她们谈论的是什么。

叶南星虽然没来，但却搞出来了传声石，原理类似于神识传音，只是需要借助灵石的力量，对使用者的要求相对较低，传音局域网由一颗主控灵石和若干传音灵石构成，主控灵石的拥有者决定传音范围和对象，靠灵力驱动就能互相通话、传递消息，局域网外的人根本无法得知通话内容，甚至察觉不到他们在干什么，保密程度极高，据说，现在传音石已经逐步推广到各个隐秘战线使用，成效突出。

这次江宁为了以防万一，也给小队的人配上了，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主控灵石在江宁手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传音灵石，灵石被分割得很小，又打磨镶嵌在首饰上，没人发觉。

传音局域网内。众人各自发表见解。

“这座村子老龄化很严重，除了山脚下那个站岗的哨兵，几乎见不到年轻人。那个逃出来的女孩最终选择了报警，据她反映，村子里至少有上百名壮年男子，被拐来的女孩也很多，她逃出来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女孩快生了，但是，他们人呢？”

“村长有古怪，他说那栋楼是给他儿子结婚用的，但是人口普查显示，他只有一个早夭的儿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那个祠堂，据说是村里的禁地。除了村长，没人能进去。秘密可能就藏在祠堂。”

……

理出些头绪，破局的关键，在于村长。

今天晚上，该去拜访拜访这位老人家了。

讨论完，众人就像原先安排的那样，画画、野餐，然后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收拾用具，徒步回村。

“啊！——”

“汪！”“汪！”

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撕碎了村庄表面的平和宁静，江宁等人闻声，快步跑去查看情况。

老杨头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浑身污秽，狼狈不堪。

村长养的那条老黄狗发疯一样狂吠，要上去撕咬老杨头，却被绳索拴住，脖子甚至被项圈磨出血来。

而村长杨根生，死在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