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对方丝毫不嫌弃他没有修为，热情地给他解释了如何前往藏书阁高层。但之后看到他手上拿了册《烟水诀》，且跃跃欲试的样子，却一下变了脸。
当时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如今倒是明白了几分。
他虽然是个内门弟子，说话时的神情却与刚才陆青山一路走来时，在其他学堂中所见的不同。
旁人虽是讲授，神色间却难掩倨傲之色。尤其眼底的那抹嫌弃，始终是藏不住的。
而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对待底下一众外门师兄弟却似是发自真心的。至少，陆青山无论以十三层大圆满的神识，还是超人的目力，都没能看出什么鄙夷之意。
尤其是对方那行走于诸弟子间，亲手给人一一纠正法诀的耐心模样，更是让陆青山微微动容。
这一派率马以骥的气度，倒真有几分名师风范。
这样想来，当日这人那般表现，还是因为看到自己早过了旁人开始修炼的年纪，却都还未踏入仙途，又选择修炼速度极慢的功法，这才对自己的“好高骛远”有些恨铁不成钢。
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其实在入门后的短短几年里，他一面追求功法进境，一面又兼修了丹道，于法术的修习上几乎没怎么能投入时间。这会，里面正讲着的“清洁术”，就是个他没有学过的法术。.七
当时大哥出关后，见我挑完水衣物脏乱不堪，用的便是这清洁术吧……
听着耳边的莺语虫鸣，陆青山已不知不觉中静下心，听着对方的教习下意识练习了起来。
这清洁术原本就是个炼气中阶即可以学习的水属性法术，以五行而论，正适合陆青山学习，加之他如今半步筑基的修为，不一会便已模仿得像模像样。
再多的，无非就是反复练习至熟练了。
而直到陆青山这个半路偷师的都学会了，学堂里还有不少人或因境界低了，或因灵根不合、资质差了，正举步维艰着，其中就包括了方泉。
而那身形挺秀的白袍修士也并不介怀，行走其间，耐着性子一一予以讲解。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让众人先各自练习着，而后向外面走来。
陆青山挑了挑眉，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发现了，毕竟此人的修为并不低。
不过看对方样子，倒是并无任何愠怒之色，约莫是对这种趴窗口的行为早司空见惯了。而走到近前后，那人所说的话更是令陆青山有些意外。
“唐某方才所讲的，关于‘清洁术’的技巧法门，阁下可有不明之处？”
竟是趁着这点间隙时间，专来给自己这个偷听的答疑了。
“不明倒是没有，只是还需要多加练习吧。”虽然没打算坦言自己只这一会时间已学会了，但陆青山也不想让对方在自己身上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而他这一句说完，却发现对方宛如未闻，反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旋即突然面现恍然之色道：“你是……当日藏书阁中那位师弟？”
似乎，对方于会武之类的事关注并不多，未对面前这张脸有太深刻的印象，更没把眼前之人同那个因会武而小有了点名气的“陆缘”联系起来。
“正是，唐道友竟还记得在下，佩服。”
修士可以过目不忘不假，但这位唐姓修士既在学堂中授课，所见之人何其多。要从这一堆人里挑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相认，自然比陆青山这个总共没接触过几个人的要难多了。
可佩服归佩服，如今已是十三层大圆满的陆青山却并没顺着那声“师弟”而应一句师兄，只以道友相称。
而对方似乎也没在意他的称呼，而是双目微闪灵光地扫了他一眼。见看不出修为，唐姓修士明显微现讶然之色，继而又半是歉然半是语重心长地道：
“看来，师弟修炼已有小成。当日我随意指手画脚，却是唐突了，还望见谅。这修炼之路，贵在坚持。你虽比旁人起步晚些，只要持之以恒，落下的这许多年未必便不能补回来。”
“道友一番好意，在下又怎会不明白。修道清苦，于你于我皆是不易。坚持二字，与君共勉。”陆青山一笑。
那时他身无法力，旁边没个杨子石或薛从烟跟着的话，走到哪都是被人嗤之以鼻的对象。这唐姓修士，可是少数能正眼看自己的人之一，他哪会真心生不满之意。意
几句客气过后，对方可能是想起陆青山先前说过，要回去后多加练习，又转而说起了练习法术时的一些要点。
多是些不要透支法力或过于疲惫，以免状态不好而造成事倍功半之类的老生常谈。
虽显啰嗦，陆青山却也未生出什么厌烦不满的情绪，只在接连应“是”之余，暗自于心里感到些无奈。所幸，两人也并未长谈。
自觉已把要点说得差不多后，唐姓修士便又回了学堂，看顾起自己那一帮子嗷嗷待哺的学子。
直到接近两个时辰之后，才到了散学时间。
数百修士纷纷起了身，各自站立往来不一，又摩肩接踵地自不大的木门鱼贯而出，一时有些乱糟糟的。众人拥挤之下，根本看不着方泉在哪了。
陆青山见此，索性姑且闲逸地背靠门边，望起了日丽风清之中，那远在天上的云卷云舒。
毕竟，门口处出来的人是谁，以神识确认也就够了。
“还真磨蹭啊。”
少顷，眼见前来学习的修士已走了不少，陆青山不禁如此轻声抱怨了句。
“方师兄那吃亏在前的性子，莫不是打算等人都走完了再出来吧？”
大半弟子都离开后，他又咕哝一声，频频回头查探起来。同时，心里亦生出了不妙之感。离薛从烟和姬景明之战还早，对方下手不会如此早吗？但元师姐那边……
他看了看那仍被一堆人堵得严严实实的木门，还是不得不打消了马上逆着人流冲进去看的念头。
总不能把学堂拆了进去找人吧！
况且这学堂的门窗墙柱，虽看着皆是雕木所制，且色泽已褪了大半，但能在千百年过去后不见腐朽，没准便是什么坚固非常的灵木，说不定其上还有禁制的。他一个炼气修士，就是想拆，也未必拆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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