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哈迪斯又倒了一杯酒。

“阿波罗告诉你了么？”

“告诉什么？”我一愣。

哈迪斯诧异的看着我，“为什么消除你的记忆？”

“我没问。”

“你不想知道么？”

这让我怎么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是你认错人了。

我摇摇头，“不想知道”。

说完立马意识到这么回答有些不合适，赶紧补充说，“我很信任阿波罗殿下，如果是真的，我听他的安排。”

哈迪斯挑眉，摩挲杯子的手停下动作，抬眼扫过来，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回答。

“哦，那你也不想知道他这次带你来冥界干什么了。”

“这个我知道，殿下让我照顾雅典娜。”

哈迪斯似乎听到了特别好笑的事情，哧笑一声，“你觉得雅典娜需要照顾么？去塔尔塔洛斯为什么不带着你？还要把你丢给我。”

隐隐感觉到阿波罗这次带我来冥界的目的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又想不出其他可能。

“阿波罗专为塔尔塔洛斯叛乱而来，他明知道你不能去”，哈迪斯顿住下面的话，凝视着我。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惜我无法回答。

这样的哈迪斯显得很陌生，步步紧逼，让我回答出一个个答案。

被他这样看着，不由自主的紧张感蔓延上来。

像一个回答不上老师问题的小学生，手足无措。

越紧张越不知道怎么缓解眼前的尴尬状况，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

哈迪斯面无表情的盯了我一会，忽然手托下巴，脸上瞬间挂上笑容。

“葛薇，别紧张，是我不好。”

不知道哈迪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后悔晚上不睡觉乱跑。

“让我猜猜，你肯定后悔乱跑了吧。”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真的很精彩，哈迪斯笑得更开了。

虽然他好看，我却没心情欣赏，都是他的错，我使劲瞪着他以此表达不满。

“嘴撅那么高，不高兴了？”

“我没有。”我小声嘟囔。

“哈哈，真可爱。”

轻易被哈迪斯左右的认知，让我无比唾弃自己。

都怪他长得太好看了。

“殿下，你别为难我，我就很高兴了。”

“好。”

哈迪斯依然笑得很好看，浓密的睫毛遮盖着狭长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去看看那双眼睛。

“第一次来冥界的人会不适应，失眠食欲差，明塔现在都还没有适应，没想到你适应这么快，像是这里的人一样。”

被他一说，还真是这样，舒服得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这不正常。

果然是我神经太大条了么。

“可能体质特殊吧。”

“怕你不适应，我还特地安排那间屋子。”

“谢谢殿下。”

屋内黄色灯光渐渐暗下来，哈迪斯半眯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

灯光将哈迪斯的侧影投到墙上，勾勒出微凸的眉峰，挺直的鼻梁。

我伸出食指在虚空中沿着轮廓描绘。

“殿下，你已经有了贝瑟芬妮”，食指停在半空。

墙上的侧影轻微移动位置。

我放下手，“没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为什么还要招惹我让我误会”。

“贝瑟芬妮么，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到，你怎么会知道。”

“明塔不就是贝瑟芬妮。”

“谁说她是贝瑟芬妮？”哈迪斯提高了音量，惊讶于我的话。

“难道不是殿下告诉她的么。”

“我从没说过。”他深吸一口气。

小黑狗在哈迪斯身边舒服的闭上眼睛，偶尔动动耳朵证明它还没睡着。

“那她到底是不是呢？”心底燃起希冀。

哈迪斯把手从小黑狗身上抬起捏捏额头，轻声说“也许吧。”

小黑狗因为缺少爱抚不满的睁开眼睛。

明塔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是她误会么，不对，明塔笃定的态度证明不是误会。

还是她对哈迪斯已经感情炙热到，即使她真不是贝瑟芬妮，也要凭着错认坚持下去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番话？我根本不是她的威胁。

我心思杂乱，等回过神，发现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召唤刻耳的时候你们都在场”哈迪斯没再说下去，他望向我，眼神中充满疑惑。

没想到他忽然说这个，心下一惊，纵使他有千百个理由去怀疑，我心知肚明，被搅进局里我会死得很惨。

我甚至没有细究哈迪斯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忙打断他“殿下，绝对不是我召唤的。”

“我发誓，你相信我。”

见我急于否认，哈迪斯一愣，手指抵住额头轻微摇摇头，“抱歉，我可能喝多了。”

哈迪斯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他知道无法欺骗自己，无数次忽然出现这种想法，每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脑中的一根弦像被勾动了一下，念头稍纵即逝化为云烟。

哈迪斯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远处，他的目光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让我不自觉的想要去触碰。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指尖已经触碰到他前额的发梢，纤细的发丝放佛带电一般。

我缩回手指。

再去看哈迪斯，他似乎没注意到我过格的行为，握着酒杯，眼神茫然的盯着前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我松口气，多亏他喝醉了。

“殿下，你休息吧，不打扰了。”我清理了一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气息平稳。

哈迪斯回过神点点头，轻声道“好”。

离开哈迪斯的视线，我立刻捂着两个发烫的耳朵，脚步匆忙的往回走，脑海中都是他迷茫的神情，挥之不去，我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加快步伐。

绕过几条长长的走廊和相似的摆设，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试探着又往前拐了两个弯，看起来相差不大的环境让我意识到自己彻底迷路了。

之前是跟着小黑狗到这里的，没注意路，现在回去成了问题，诺大的宫殿偏偏这个时候一路连个人影没见到。

此时我的心情已然平静，思来想去，回去找哈迪斯是最好的办法。

凭借记忆返回很顺利，书房很快出现在视野。

房间门敞着，灯光跟刚才一样亮着，我放慢脚步走到门口，哈迪斯仰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睛，小黑狗仍旧窝在他腿上。

我停在门口一会，他似乎睡沉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书房的地毯十分厚实，走在上面丝毫没有声音，我小心的走近哈迪斯，放轻呼吸。

他的睫毛在灯光的照映下在眼睑留下一层阴影，我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陌生的熟悉感。

刻进了骨里，融进血肉的熟悉感。

我开始有些怀疑阿波罗是不是真的消除过我的记忆了，不然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哈迪斯微微挪动下手，我立即屏住呼吸，后退一步。

见他依然睡着，我再次靠近。

他眉头微皱着，不知道是姿势不舒服，还是做了不开心的梦。

第一次肆无忌惮的近距离接触，窥视的罪恶感很快被无法压制的渴望感压过。

我微微弯下腰，想要靠得更近些，连呼吸都慢了节奏，心却跳得厉害。

忽然，哈迪斯眼睑颤动，张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我想后退一步，身体却陷在那双眼睛中，没有移动丝毫。

对视了几秒钟，我理智回流，刚要退后，不想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力道不大，却完全不容我挣脱。

我被迫面对他，偷窥被抓了现行，实在尴尬。

“殿下…我迷路了，所以”

哈迪斯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脸上带着醉酒后不自然的潮红。

过了一会，哈迪斯笑了，像一个得到奖赏的小孩子，单纯的满足的笑容。

“好久没见到你笑了，你笑起来真美。”他说着，眼睛弯起来。

咦，是在说我么，我笑了么，在夸我笑的好看。

没来得及想明白他的话，哈迪斯忽然拉着我俯下身去，轻轻把头放在我的颈窝。

哈迪斯的脸离我太近了，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是什么情况，火烧一样的感觉瞬间从脖子蔓延开来。

我的脸现在一定可以烤熟鸡蛋。

“你好久没来我的梦里了，就让我多做一会吧”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好想你。”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身体僵硬，本能的用胳膊不自然的圈住他的头。

他的梦里有贝瑟芬妮，他呼温柔以待的人是贝瑟芬妮。

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可是心却忍不住融化。

“殿下！”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我一抖，下意识的抬眼看门口。

明塔面色冷冽的走进来，眼里写满怒意。

哈迪斯眼睛瞬间清明，推开我。小黑狗咕噜一下滚到地上，也被吓一跳。

他一瞬间明白了情况。

“对不起”哈迪斯有些懊恼，“我认错人了。”

他面色依然带着潮红，声音沙哑，气息不稳，大概是酒精造成。

“没关系”他面颊的温度还留在颈间，我心虚看了明塔一眼，小声回答。

明塔几步奔到哈迪斯身前，扑到他怀里，哈迪斯安抚的拍拍她后背。

我尴尬的站在旁边，解释道

“刚才我迷路了，又走回了这里，想问问殿下怎么回去，所以…”

我咬着下唇，“跟哈迪斯抱在一起”这件事，无论怎么解释都会越描越黑吧。

我抬眼去看俩人，发现哈迪斯也在看我，视线碰上的一瞬，他马上不自然的转头。

“噢…你迷路了”他好半天反应过来，“正好明塔送你回去吧。”

不太好吧，这个安排更尴尬啊。

明塔语气冰冷，面色冷淡，“殿下，您早点休息吧。”话是对着哈迪斯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哈迪斯脸上的潮红渐退，坐得笔直，显然将我认错这件事他也很介意。

我可不想这么尴尬的事情发生。

“殿下，我这就回去，明塔，你告诉我怎么回去就行。”我硬着头皮说。

明塔没说话，起身经过我身边，这意思很明显了。

我小步跟上去。

一路跟在明塔身后，心虚得厉害，七拐八拐总算看到熟悉的房廊。

思来想去，心一横，快走几步，与她并肩。

“明塔，你别误会，殿下他喝醉了，认错人了。”

明塔斜着眼，“我误会什么。”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难道让我说跟哈迪斯没什么。

明塔慢悠悠地开口，“我迟早会恢复的，到时候殿下便不会再认错人了。”

“葛薇，你最好注意你的身份，别给我跟殿下添麻烦。”

“别对殿下生出多余的感情。”

无法出口否认我的内心，我确实产生了多余的感情。

直到明塔离开，我只能翻来覆去机械的说着“别误会，不会的”。

夜晚的冥界很安静，安静到心跳声都如此清晰，天空如泼墨一般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