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前的愿望

拍完戏后，谭斯阳准备回家。

顾煊择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爸病情恶化了，能来医院看看嘛？”

“啊？”谭斯阳感到很意外，他边穿着衣服，边连忙赶出门。

“医生说，他不太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这个月。”

听着电话里逐渐忧虑的语气，谭斯阳心如绞痛，他想起之前去吃饭，他的父亲那张亲切友好的脸，如今却要感受这般的痛苦。

他无法想象。

他冲冲忙忙的赶到医院，只看到顾煊择一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他半撑着身子，背影看起来很落寂。

“顾煊择！”谭斯阳叫他的名字。

顾煊择转头，看上去有点憔悴。

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几乎都把自己麻痹了，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顾煊择走了过去，站在谭斯阳面前。

谭斯阳给了他一个拥抱，细声细语的说道：“没事的，肯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煊择没有抱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谭斯阳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无力，只听到顾煊择放弱声音说着，“从小的时候，我来到顾家，我只想着逃离他的束缚。我恨我的母亲，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生下，把我重新带回顾家，也就是为了场交易……他们把我当什么呢？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流淌着顶级alpha的血液，我就必须这样狼狈的活着嘛……框框条条的，真的好累……”

谭斯阳听着他哽咽的声音，顿时平静，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他躺在里面，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谭斯阳抓紧他的衣服，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他安慰道：“别难过。”

谭斯阳也不知道讲什么，只觉得讲什么都不合适，他应该安慰顾煊择嘛？像他这样一个骄傲，自尊心极强的人，用坚固的外表掩饰自己脆弱的内心，在这被框框条条的社会，逐渐将自己规则化。

等化疗完，顾煊择走了进来，谭斯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煊择。也许看起来再强大的人，也有自己脆弱，柔软的一面，无论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在面对生离死别时也会感到悲伤吧。

顾杨魏比上次谭斯阳见到时，更加消瘦，似乎瘦的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了，面色铁青。

他不忍心再去看了，更何况是顾煊择。

谭斯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像一个旁观者。

顾煊择不善于表达。

顾杨魏跟他交代了很多话，说了也很多。谭斯阳好奇，为什么就顾煊择来了，顾慕择却没有来。

只见顾煊择的电话响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确实是顾慕择的电话号码，只见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哥，我闯红灯，给扣下了，晚点再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顾煊择平时都是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此刻他似乎被激发了，情绪很崩溃，他吼道：“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爸都这样了。”

“行了行了，谁不会死呢。用得着这么激动嘛？”

“你少说两句，爸在旁边。”顾煊择稳定自己的情绪，只见顾杨魏将手机拿了过去，他只觉得心寒，“你没时间就算了，不用来了。”

“爸，你遗嘱立的怎么样了，可不能把我分少了，好歹我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顾煊择听的气急败坏，拿起那个手机立马挂了。

谭斯阳真的很想把顾慕择打一顿，这样的人渣，怎么会存在这个世界上。

“爸，您别在意。”顾煊择拍了拍他的肩膀。

谭斯阳坐到顾杨魏旁边的椅子上，忧心忡忡的皱着眉头，在眉间形成淡淡的“川”字，“叔叔，这段时间你该吃吃该喝喝，能熬过来的。”

顾杨魏自暴自弃，调侃着说道：“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你也别安慰我了。我自己心里清楚，阳阳，我们很久没见了。自从上次见面后，就没看到你了。现在你跟煊择的感情，比之前好点了嘛？如果你们不喜欢对方的话，这婚，就不结了。”

顾杨魏觉得自己的执念不该那么深，毕竟两个孩子的幸福最重要。即使一开始，他真的很想两家人结婚，但是想起这是场残酷的家族联姻，是否又扼杀了两个人的幸福。

他一开始就这么做过，现在，不能再耽误别人了。

顾杨魏叹了口气，只感觉胸口都带着疼。

“叔叔……我们……”谭斯阳望向顾煊择，看着他深邃忧郁的眼神，他到口的话，立马又停了下来。

“我们很幸福。”谭斯阳觉得现在退缩也避免太不近人情了，毕竟顾杨魏都晚期了，如果这时候拒绝联姻，会不会让老人家更伤心欲绝了，加深病情的恶化。

顾煊择迎合着，“爸，您别担心了。照顾好自己，我们的事情，您不用担忧。”

“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从小到大，爸爸给你的爱很少很少，我真的很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也许，人只有快死了，才懂得懊悔和释怀。哈哈……真的很想再见你母亲一面，看看她现在怎么样……”顾杨魏的眼神黯淡无光，像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你真的很想见她嘛？”顾煊择问道，自从十几年前，他也再也没见过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了。

现在甚至都快忘了她的面容，也许也会随着时间的消逝，逐渐的变老变丑，轮廓模糊。

“有那么一点点想吧……”顾杨魏闭上了眼睛，感到疲惫，脑子一昏，又晕了过去。

“医生……”顾煊择走向门外，叫道。

谭斯阳紧跟着顾煊择走了出去。

“要让你的母亲，见叔叔一面嘛？满足一下他的遗憾……”谭斯阳转过头，看着顾煊择，期待着他的回答。

看样子，顾煊择跟他母亲的关系也不好。

“嗯嗯。见吧……”顾煊择也很想知道，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现在怎么样。

顾煊择和谭斯阳踏上了寻找之路。

据打探过来的消息来看，顾煊择的母亲，原名叫陈茉莉，后移居到澳大利亚。

也就是说现在人在国外。

听说还组建了新的家庭，跟一个外国男人，还生了个混血宝宝。

那里离国内还是有段遥远的距离的，顾煊择此刻放下手头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助理，本来打算只身一人去。

但是谭斯阳打算跟他一起去。

两个人买了去国外的机票，是个头等舱，谭斯阳上飞机后很快就睡着了，顾煊择却还在忙公务，一直盯着电脑。

大约过了十二个小时，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

顾煊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身西装革履，与平时不同，此刻的他穿上身休闲装，倒是看起来比平时严肃苛刻的模样柔和多了。

谭斯阳这才发现，自己跟他穿的好像情侣装。

他们坐车到了相应的城镇。

谭斯阳望着繁华的大街小巷，一点也不比国外差，只不过装修不同罢了。这里的人看起来比较悠哉，散漫，似乎很享受生活。

顾煊择板着一张脸，两个人到了陈茉莉别墅的家门口，但迟迟没有进去。

顾煊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此刻他们是个陌生人罢了。

除了只有一点血缘关系，还剩下什么东西？

谭斯阳看着顾煊择凝重的面色，他开玩笑说道：“要不我进去？”

“你进去干嘛？”

“见见婆婆啊。”

“别闹了……”顾煊择薄唇微启。

“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顾煊择回头撇了他眼。

“那你现在也不敢进去，拿出你霸道总裁的气势啊。”

“她是我的母亲，但是我们从来没讲过几句话。从我出生到现在，你懂吗？我跟她，只不过是陌生人罢了……”顾煊择语气冰冷，双手紧握，薄薄的表皮暴起青筋。

“总要克服的吧。你大老远从国内跑到外国，就是为了在这里呆着？你来这里只不过就是为了你爸爸死前的一个心愿罢了……其他的，不用在意。即使你们好几年没见过，但是你们血浓于水的关系，是不可否认的。”谭斯阳振振有词，他握着股癣的手，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

“嗯嗯。好，我知道了。”顾煊择起身，解开安全带，打开门，迈着步子走向了前方。

谭斯阳在后面喊着：“等等我啊。”

顾煊择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壮硕的外国男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他用流利的英语问道：“你找谁？”

顾煊择也用流利的，官腔的英语回答道：“我找陈茉莉女士。”

那个男人往里面喊了句，“老婆，有两个帅气的小伙子找你，是你的新欢嘛？”

谭斯阳心想：外国人够开放的啊。这都能乱讲，这年纪都能给他们做儿子了。

陈茉莉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向门口的男人，她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庞有了丝意料之内的表情，她的脸只有一点点，少许的皱纹，皮肤还是白的厉害，风采不减当年。

顾煊择面无表情，望着她，就跟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