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双生（16）

“你是个恶魔，你不配为人。”长生怜悯地看着官复，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官复拉住了。

“你要去哪？你是神对吗？”他脸上丝毫没有被骂的羞愧。

他的话让屋中的人精神一振，所有人纷纷跪伏在地迎神，眼中却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和渴求。

长生脚步一顿，她看着官复又或者看向屋子里所有的柳村人。

“我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为什神从未垂怜过你们，你们知道的神就是真正的神吗？或许是被编纂出来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长生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就像素后说的那样，你们都是一群畜生，你们不配活着，你们应该同柳村一起被埋葬。”她不再留恋走出屋子。

她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跑起来，见渝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长生不敢合上眼，她的脑海里全是官阳的脸，那张和官复一模一样的脸。

不，他们是不一样的，官复的右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就像天使的吻痕。

她此时多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她回到那个院子里会有一个瘦弱的青年朝她招手，告诉她官复在撒谎，是为了骗柳村的人，他现在好好地，可以自由地在村子里行走，每个人看到他脸上都带着笑意。

但是眼前被一片狼藉充斥着，四处是火烧灼的痕迹。

长生的手在废墟中扒拉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受伤不会流血，但是却有许多细密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怕。

一张泛黄的纸飘落到她身前。

上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一些字。

2007年，x月x日。

小复今天认字了，我也想一起，但是小复说我是个怪物，我不配认字，我是个小偷，我偷偷躲在阁楼里将那些字一笔一画记在心里。

2008年，x月x日。

今天是我和小复的生日，我很高兴，因为我捡到一本小复不用的书。

……

2009年，x月x日。

今天小复被送去上学了，学校是什么样子？

……

2022年，x月x日。

今天小复告诉我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把自己的朋友推给村长，我沉默了很久。

我告诉小复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们兄弟本是同心，他没有罪，他的苦皆源自于我，我会代他赎罪。

小复很感动，他向我道歉，我的心情很好，不是因为这声对不起，而是因为小复是第一次上来阁楼这么久，以前他只会把饭放在门口。

我没有告诉小复的是我今日透过阁楼的缝隙远远看到一个姑娘，她白的像雪一样，她是那样的年轻美丽。

我愿意代你去，我想再看一眼那个姑娘。

尽管丑陋的我是对上她是那样的自惭形秽。

……

“卡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我有那么美好吗？”长生喃喃自语道。

在《巴黎圣母院》中卡西莫多是个丑陋的敲钟人，他爱慕爱丝美拉达却不敢表达，他害怕，从来都只能躲在暗处默默关心着她，直到她被送上绞刑架。

卡西莫多再也无法沉默，他终于挺身而出救爱丝美拉达。

无论是卡西莫多还是官阳，他们都不曾拥有过美好的结局，他们为那昙花一现的“爱情”牺牲了自己。

“抱歉，是我来晚了。”长生长生轻笑着，脸上却落下泪痕。

她虽然和官阳只有短短的接触，但却像是读懂了他的一生，一个小男孩趴在阁楼的缝隙上看着另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样的小男孩认字，他偷偷捡起对方的书如获至宝。

……

官复上来看他时他未必不知道官复是心思，但是他宁愿相信鳄鱼的眼泪是真心地忏悔。

所以他欣喜地接受。

他是那样纯粹的一张白纸，与其说他被柳村抛弃了，倒不如说是他抛弃了柳村，他不知道后山的阵法应该如何走，不知道柳村的那些腌臜，他只是官阳，从头到尾他只属于自己，那个纯粹的自己。

是柳村配不上官阳。

“官阳虽然死了，但是至少他的灵魂是干干净净的，他死在村外灵魂不会被灰雾吸走，我们把他带回去，放到交易所里他残破的灵魂迟早会养全的。”见渝揽着长生的肩膀安慰她，他的手中还拿着官阳仅存的一小块遗骨。

见渝知道长生在难过什么，愧疚什么，他们当时分明还有余力，若是带着官阳一起跑，或者在他重伤时搭把手结局都会截然不同。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火光焚烧之处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生气，官阳是不幸又是幸运的，就连普通的火都可以将被灰雾浸泡的灵魂烧灼掉，但他偏又保留了一丝。

“他那样干净的一个人，确实不应该呆在这个污浊的地方。”长生淡笑着，他们不会让官阳这样屈辱地死去。

现在距离两天的时限只有三个小时，他们得想办法把其他人救出来，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

黑夜悄然降临，

此时所有人都在想办法营救下杨村的人，对柳村这些人的看管反倒没那么严。

“官复，我们真的要归这些人管吗？你脑子活又是祭司，你拿个主意啊，我们怎么可以离开村子，这不是背叛吗？”格巴坐在官复身旁，从刚才起官复脸上就带着丝不正常的潮红。

“是啊，我们是不能离开村子的……”官复喃喃自语，片刻后又兴奋的站起来手舞足蹈。

“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此时状若疯魔。

“神刚才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神说我们应该回到村子里和村子同在。我们逃走吧，我们必须回到村子里……”他的话极为疯癫，但是这个屋子里呆着的都不是正常人，大家都是疯子。

他们深以为然，是啊，他们的一切都是村子给的，他们又怎能背离村子呢？

他们挣起身疯狂朝外跑去，他们要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

长生她们知道官复等人跑了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柳村的人太疯狂，竟然没有人能阻止他们跑进灰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