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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一枝花开

陈老鬼家后院一着火,整个就炸开了锅。

前脚刚死了胖婆老娘,后脚陈秉元就活活被烧死。

应验了老话说的:祸不单行。

几乎所有人都在念叨:陈家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报应找上门来了…

消息传到全家村,已经是晌午的事儿。

我哪还顾得上放牛,赶紧叫上麻吊,一口气没歇,抬脚就往四季财的后院跑去。

一路上就听得有人在添油加醋描绘起,凌晨时四季财的光影是如何把整条街照得通红的。

等我抬起头时,彩馆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我绕过人墙,熟门熟路的从西边那条弄堂的拐弯处进去,来到了物是人非的后门位置,遗憾的是,位置没有变,可哪里还有门?

到处都是灰烬黑沫和烧成炭样的柱子,满地的废墟,后院的那垛断墙残垣孤零零地立在四季财的大院墙里,

可以想象得出,昨晚熊熊的火焰是如何张开它肆无忌惮的爪牙,吞噬着后院的一切。

我纳闷,为什么单单是后院呢?家里的其他人都无恙,偏偏少了花儿和陈老鬼,房间里却只有一具烧焦的尸骨。

县衙来的人,明确给出了只找到一具尸骨的结论,而且根据骨架,已经初步认定是陈秉元的。

我暗自不解,陈老鬼为何深更半夜的死在花儿的房间?

那么花儿呢

既然烧成了灰,一切的猜想,也就毫无意义…

这把火,把我心底刚刚苏醒过来的爱情小火苗,迅速的烧成炭、烧成灰,飘散到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全保正也被县衙的顶头上司叫到现场协助维持秩序,远远见到我正垂头丧气地从后院出来,便赶紧靠近去,一把把我拽到一边,轻声问道:“芋头,你怎么?”

我总算是见到亲人,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滴滴哒哒的直往下流:“舅…红花…红花她没了…”

舅舅咯噔一下,心头蓦然一紧,他是看着花儿这丫头打小就在自己眼前奔来跑去的,就跟只小蝴蝶似的,癞头一句话,说没就没了,还真的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之觉得一阵阵的绞痛。

萧老六活着的时候,她哪天不是跟着芋头屁股后面玩,舅舅正还跟老六半开玩笑当真说要给孩子们定娃娃亲的。

要不是看老六实在太好赌,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事说不定前几年就成了。

舅舅从没见过我情绪如此低落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又正在当值,他想了想,索性先叫我去一枝花那边休息。

我早就记不清有多少回跟着舅舅到过彩香院,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找到那里。

舅舅的话,我一直当圣旨使,径直就找了过去。

从四季财到彩香院,也就十分钟的脚程。

如果说四季财看上去像是一座元宝屋,金黄金黄的门楼,银亮银亮的飞檐,给人粗俗的暴富感,怂恿着不怕死的汉子和堂客们前赴后继,死而后已;那么彩香院,更似一座美人殿,橙黄色的琉璃瓦在夜灯笼中仍然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彩香院”。

大门两侧书写着一副对联:

“花柳繁华地,

温柔富贵乡”。

我对院内花团锦簇、绿柳成荫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每次进得门来,都会想起六岁时先生叫背的那首《赠别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今天肯定没有这份心情再去吟诵它了。

我到院子里时,一枝花巧巧才梳妆完毕。

自打转行做老鸨,一枝花每日的洗漱打扮相对省事许多,草草收拾完自己,便把精力都投到几位有潜力的新人身上,她们就像十年前的自己,只要挖掘得好,妥妥的都是一株株的摇钱树。

一枝花自己是小姐出身,所以对待院里的其他姐妹,往往都是以柔克刚,用心管控,在她的□□下,姐妹们一团和气,齐心向外,院子里自然少了许多争风吃醋的场面…

见到我进来,一枝花并不惊讶,看到我落寞的神情,大致也估摸到了几分,露着一脸纯真的笑,优雅的挥了挥丝质的花手绢,将我他引到一处比较安静敞亮的休息间,轻声唤道:“小少爷,您用过早餐没有?”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少爷,心里掠过一丝暖暖的惬意,嘟着嘴唇,摇了摇头。

一枝花吩咐门口侍女去端些点心,也没打听我为何有愁容,就当没见着似的,悠闲的陪我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聊起了家常,说起了老家的草草木木、猪马牛羊、蛐蛐飞蝉、童年玩伴,说得如此天真烂漫,一下子把我带到了她曾经的美好、美丽、美妙…

我听着,虽没有作答,但却感觉到一枝花柔柔的声音像一缕春风拂过心头,竟不知不觉间流出了眼泪。

一个过气的□□,不经意间带给我的,是老娘也从未给过的。

一枝花其实边聊着,边察言观色,见到我的神态渐渐缓和下来,便开始聊起自己曾有过的爱情,那段留在老家的初恋,当然并不全是还原,中间掺杂了些许动人的情节(一枝花在想,兴许每个人在讲述初恋时,都会擅自添加一些更为浪漫的成分吧)…

说心里话,我真得佩服这位老姐姐并没有因声色犬马而将自己的爱情消逝殆尽,反之却更深刻、坚定得铭刻在了她的心头,成为她最柔弱的部分。

这月就是一枝花的本事,她会让每个跟她聊天的人,都会误以为她只会针对他一个人如此推心置腹…

我当然也是,听她如此率真的讲述,心头渐渐恢复了常态,这才抬起头,正视起这位一直喊她姐姐的老娘舅相好。

今儿,一枝花穿着一身柔眼的粉,恰到好处的把她老态已显得脸映衬了些淡淡的粉晕,粉纱罩体,将玉颈半遮半掩,淡化了已经微微垂下的褶皱,素腰一束,也还不盈一握,很好的突出了她依旧保持的显瘦身材,小腿裸露着,秀美娇小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约,看来这小腿和玉足定是一枝花最满意的部位…

那么多本艳书可不是白读的,我算是弄明白了,怪不得舅舅会如此迷恋她,光这小腿和玉足,就够老娘舅喝上好几壶的。

肚子里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我有了饿意,正想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就听得外面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听声辨人,定是胖墩和麻吊到了。

一枝花客气地将他们一并迎了进来,我们仨围着红漆小圆桌,也不客气,一通秋风扫落叶,几盘点心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枝花见我有了玩伴,便顾自去忙别的事情。

麻吊就是个精灵鬼,猴精猴精的,是兄弟间的包打听。在吞下最后一块茶饼后,吧唧吧唧了几下嘴巴,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哥,我听四季财隔壁的霍老二说,昨晚半夜里,火光冲天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黑山老妖提溜着花儿,刮起一阵阵狂风,嗖嗖地往远处的秦望山山方向飞去了…”

胖墩半块茶饼含在嘴里,猛得张开着,惊掉了下巴!

而我,眼睛瞬间瞪得跟铜锣似的,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龙王镇所在的位置,恰好就在秦望山脚下的平水河边。

早年就一直都在传,秦望山上的黑山老妖,是周边十里八乡的守护神,每年都要各地乡民自发组织供神祭拜礼。

龙王镇属古越之地,与临安相去不远,秦望山,是因当年秦始皇南巡时,登临过此地,远望南海(今杭州湾)而得名。

那条经流不息的平水河,将十数个集镇星星点点的拢在秦望山周围,龙王镇恰好座落在河道的弯臂之中,相对开阔的腹地让了它成了这十数集镇中规模最大、人气最旺、商贾最繁华的集镇所在。

平日里,我们也都零零星星的听说过谁谁谁见到了黑山老妖,大家从来不当回事,这回,我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当真?

反正有传闻总比没消息来得好…

我见胖墩和麻吊正好都在,就想起来,竹篓子里白花花的银子,花儿应该得大头,可现在却独独花儿不在场,总该有个说法。

我便清了清嗓子:“我说,咱们昨天中大彩,靠谁?”

胖墩和麻吊异口同声:“花儿!”

我压低了嗓子道:“知恩就该图报那赢回来的银锭,咱一分钱都不花,先埋起来,万一花儿有消息用得到,咱眉头也不眨。一年之后,如果没有花儿的消息,咱再取出来,仿效刘、关、张,去起事,可好?”

胖墩频频点头,麻吊眨巴眨巴眼睛,随之也肯定的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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