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日落之后，云端之上天道无极宫议事大厅门开，许宥朱煦等人入内后，又重重关上。方圆五里内，人鸟踪迹俱绝。

寝殿内，孟戚戚脱光了衣服，把衣服塞进了柜子最底层的角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三个月大金灿灿毛绒绒的小猫咪。

她的眼睛上那层灰蒙蒙的蓝膜已经彻底褪去，乌黑晶莹的眼球如玻璃珠子般圆润硕大，外边儿环绕着一圈浅金近白的虹膜。她粉色的耳朵高高立起，映衬着粉色的鼻头和嘴唇。她蓬松柔软的一身金色长毛如太阳般耀眼温暖，大大的围脖几乎笼罩了整个前半身，长毛下伸出四条短腿，爪爪圆乎乌黑。

天姥有佳猫，一喵倾人心，再喵倾人魂。

宁不知倾心与倾魂？佳猫难再得～

天底下再没有这样漂亮之极，又可爱之极的小猫咪了。

记忆遗忘，心智退化，但感情是可以传递的。现在戚戚小朋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哥哥，去找哥哥。

她扑开殿门，轻巧地从门缝中钻了出去。随着年纪渐长，奚继仁不再整日把她拘在殿内不许她出门了。她可以在这偌大的宫殿内外肆意奔跑，只是不许她下云端。

戚戚小朋友也听话，知道云端外很危险，她暂时应付不了，每天只在殿内外随意走走。受了猫的脾性影响，她变得爱爬树上房梁，走屋脊屋檐，蹲在高处假寐，晒太阳晒月光。

她闻见了哥哥的味道，伸出爪尖扒着柱子，闪电般窜上了房顶。今晚夜幕低垂月光正盛，她在屋顶上飞快地奔跑着，一身美丽的长毛随风飘荡，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泛着似白似金的光，仿若一只夜魅精灵。

与此同时议事大厅里，奚继仁正在严肃地和其他人开着前线军事布置会议。他宝座后面挂了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山谷狭道、水源绿洲、荒漠诡地等重要地形勾勒清晰，简直就像他自家后花园一样。

朱煦拿出一份厚厚的名册递上去：“这是此次随军出征的人员名单，共计九千零五十人，骑兵三千步兵五千，由属下和许左使分别带领，其他便是各位长老要带去的手下。”

奚继仁翻开名册随意扫了两眼，就看见了一个令他心烦的名字：“孟戚戚也去，她不想活了？”

宫主这种致力于让人下不来台的评价风格，若是孟主管在场，还能让她自己上去承受。现孟主管不在场，就只好由她的上司朱煦硬着头皮顶上：“是，孟主管主动请缨，赤胆忠心之情动人，属下便把她的名字写上了。”

奚继仁嗤笑一声：“赤胆忠心？这评价可能落在任何人头上，就是不可能落在她的头上。”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奚继仁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人不在他眼前，他想不明白。

忽然，他听到房顶有极轻的脚步声，像有个人，不对是两个人，惦着脚尖蜻蜓点水般地跑过来，如同身怀绝世轻功。他运起内力，在掌心化成一团真气，欲隔空拍出，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在天道无极宫宫顶上放肆。

那真气化出大半团，又蓦地消失了。因为奚继仁想起，敢在天道无极宫宫顶放肆的没有人，但有一只猫。

奚继仁黑红色的云袖轻轻一挥，宫顶上两片琉璃瓦化为齑粉，一只毛绒绒的猫腿失足掉落，露出乌黑圆乎的黑爪。

奚继仁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笑容粲然。

戚戚小朋友拔出猫腿，粉色的鼻头凑到屋顶大洞前嗅了嗅，闻到哥哥的味道便立即喵呜喵呜地叫唤起来，仿佛在要求哥哥过来接她。

奚继仁丹田提气，一脚轻踏宝座借力，直上飞起，手伸出大洞抓住了小猫咪，把她按在怀中，变换身姿飘然坠落。

他双手托着她的腋下，让她的圆脑袋平视自己，好声好气地问道：“小妹找哥哥有什么事情呀？等哥哥办完了正事，再来陪小妹玩好不好？”

戚戚小朋友两只前爪煞有其事地比划，嘴里噫噫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妹想哥哥了，就来找哥哥。

奚继仁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明白她叫声中满含的思念之意，登时桃花眼盛满了柔情蜜意，令人心弦颤动。

他把她放在腿上，揉了揉她的脑袋，嘱咐道：“乖乖的，待会儿哥哥带你回家。”

有猫在手，奚继仁再看到孟戚戚的名字，就没那么烦了，只是属下该教训还是得教训：“你的脑子让驴啃了吗，上了战场，孟戚戚有什么用？拿不起刀剑躲不开暗器毒药，靠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古孛特俯首大拜乖乖交出林晏文吗？简直是笑话。”

戚戚小朋友本来在奚继仁腿上团得好好儿的，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即竖起了耳朵。

哥哥居然骂她！

戚戚小朋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妈妈说过，戚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姑娘，没有之一。

她从他掌下挣扎出来，抬起前爪用肉垫拍打他的手背。

——哥哥，快道歉。

——再不道歉，戚戚就不理你了。

奚继仁骂得意犹未尽，正欲再损孟戚戚几句，就听见啪啪的声音从自己手背传来。

倒是不疼，但小妹怎么生气了？

他又怎么惹着她了？

他连忙呼噜呼噜猫脑袋，低眉顺眼地服软：“哥哥错了，小妹不要生气。”

见哥哥认了错，戚戚小朋友自认为是个心胸宽大的人，表示原谅他了，重新趴下假寐。

奚继仁松了一口气，也没心思损人了，指着册子上的名字直接吩咐：“这种人在战场上就是拖累，把孟戚戚划掉，不许她去。”

话音未落，戚戚小朋友骤然站起，闪电般蹿到名册前，拍打他的手指，振振有词地申诉。

——戚戚不是拖累。

——不可以划掉戚戚的名字。

——哥哥去哪儿戚戚就去哪儿。

奚继仁终于反应过来了，狐疑道：“怎么我一说孟戚戚，你的反应就那么大？你认识孟戚戚，喜欢孟戚戚？”

小猫咪认真地点头。

——戚戚当然喜欢自己。

奚继仁当即一口老血闷在心里，这个女人怎么连猫的感情都骗！

他双手抱起小猫咪，活像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痛心疾首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她拿什么东西哄的你？哥哥告诉你，孟戚戚是个大骗子，她才不喜欢你呢，就是为了利用你接近我，你不能相信她，也不能喜欢她。”

戚戚小朋友气得直拿后腿踹他的脸。

——哥哥胡说八道，戚戚才不是大骗子呢！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讨厌，总是说戚戚的坏话。

奚继仁微微偏过脸躲开小妹愤怒的爪爪，小猫咪身体软，锲而不舍地要踹到他，在他手上旋得像个陀螺似的。

奚继仁招架不住，连连讨扰：“哥哥错了，哥哥不说孟戚戚坏话了。哎呀，别打脸……”

小猫咪挣扎着从他手里跑掉，蹲在名册上不停拍打自己的名字，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不许划掉戚戚的名字。

——戚戚也要去。

——否则戚戚不要原谅今天哥哥犯的错。

“好好好，不把她的名字划掉就是了。”奚继仁朝令夕改，嘴里暗自嘀咕，真不知道孟戚戚那个女人到底给小妹灌了什么迷魂汤，改日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儿教训她。

见小猫咪的耳朵立着偏过来，两只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把后面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