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江亦然带沈忱去了一家生意一般的面店。

因为位置比较偏僻，所以里面没多少人，多是回头客，因为这里的面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店面不大，里面装修的挺好，看样子像是没开多久的。

“老板，”江亦然抽了一张纸，缓缓擦着桌面。

“要一碗炸酱面。”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哥，人很热情，应了声：“好勒。”

沈忱坐在她对面，扫了一下店，最后将目光落在价位表上。

因为是招牌，所以放在第一位。

炸酱面——15元

江亦然擦完桌面将纸扔掉，然后问他：“你吃什么？”

“随便。”

“……”

平时她要敢说随便，江亦洋就又得训她一会儿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怕会影响到江亦然，沈忱又补充了一句。

“跟你一样就好。”

江亦然看他好像提不上什么兴趣，转头跟老板说：“老板，再加一碗，两碗炸酱面。”

“好勒，要葱和香菜吗妹子。”

“我不要。”

她下意识的拒绝。

看沈忱一眼，开口问他：“你要吗？”

沈忱样子很乖，收敛了一些不好的情绪：“可以。”

江亦然语调轻快：“一碗不要。”

店里没什么人，面很快就被端上来。

炸酱面酱香浓郁，色泽鲜艳，撒了些芝麻和花生碎，看起来很诱人。

沈忱中饭就吃了几口，也没吃晚餐，闻到这股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江亦然已经吃过晚餐，消化了会儿，面对这么香的一碗面摆在眼前，她也无法拒绝，更何况沈忱还坐在她对面。

她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炸酱面独特的酱香充斥味蕾，不咸不淡，刚刚好。

面条劲道，搭配这酱简直一绝。

沈忱尝了一口，眼镜上蒙上了水雾，看不清眼睛。

这么好吃，意料之外。

老板端了两碗清汤过来，放在桌上。

“谢谢。”

江亦然舀起一勺子，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老板拿来抹布，收拾好一桌后在他们俩邻桌坐下。

“好吃不妹子。”

江亦然嘴角还有点酱，她乖乖点头：“好吃。”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汤，嘴角沾上的那点酱汁被带着消失。

“我来过几次了老板。”

江亦然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

“哎哟，我说这么熟悉呢。”

江亦然笑笑，而后听见老板又说：“这次带男朋友一起来给叔招揽生意啊？”

沈忱嘴里刚塞进一大口面，正在咀嚼，嘴唇上是酱汁，他抬头看她，嘴巴鼓鼓的，一边脸上的红色巴掌印变淡了些，眼神带着一点疑惑的意味，像一只小兽在无声的撒娇，萌萌的，可爱极了。

要不是这身高差，只看脸人家以为是姐姐带弟弟出来吃饭呢。

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江亦然摇摇头：“不是男朋友，同学。”

老板笑笑回应：“同学啊，那常来，以后叔给你们整新的面吃。”

她又扬起一抹笑：“那叔你要记得我才行。”

“记得记得，跟你开玩笑呢，小姑娘长那么好看肯定记得。”

说完他又补充。

“你这个同学也好看，小伙子长这么乖，成绩一定很好吧。”

沈忱配合着轻轻点头。

江亦然吃了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放下筷子拿纸擦了擦嘴。

沈忱吃东西格外的安静，看样子像是可以无视一切。

包括，她投来的目光。

算起来，这是她和沈忱第二次一起吃饭了。

上一次还是在那家新开的餐厅，价格死贵死贵的，同行的还有方敏。

那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出来吃东西。

这么想着，江亦然心情很愉悦，手托着下巴弯唇轻笑。

结果那位无视一切的人抬头看她了。

沈忱咽下口中的面，填上食物，肚子不饿了，但是……

“你不吃了吗？”

声音糯糯的，江亦然有一瞬间真的想叫出声来。

“我刚才吃过晚饭了。”她很老实的回答。

沈忱点点头：“谢谢。”

“啊？”突如其来的道谢，整的她都不知所措了。

“谢谢你带我来吃面。”

他低着头，声音很缓。

江亦然真的越看他越喜欢。

沈忱抬眼看了看她，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江亦然拿上包起身扫码付款。

……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耳边是急促的风声，眼前是长远的道路，身边是耀眼的少年。

“刚才吃面的钱我转给你了，谢谢。”

察觉到他现在变得越来越拘谨，不似从前那个滑着滑板说要请她吃饭的少年，江亦然抿了抿唇。

她觉得沈忱是特别的，又有些别扭，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但是为什么她送给他的糖他还会收呢。

还有那个蛋糕，他全吃完了，完全看不出来任何一丝不喜欢的样子。

难不成……只是拒绝那个女孩棒棒糖的一个借口？

管他呢，既然他都变了，那她也要变。

江亦然没有回答，扯开了话题。

“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嗯。”

“那我之前送给你的糖……”

沈忱有点怕她误会什么，开口解释：“没扔，我吃了。”

江亦然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表面看起来像是在憋着笑意。

她看见了超市旁边的药店，想到些什么，抬起头看着他。

“沈忱，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落，她快步朝着那边去。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像是个会随时被抛弃的娃娃般不放心，强调道：“等我。”

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无声的砸进了某个地方。

沈忱看着她。

“好。”

江亦然走进药店不久就提着一袋东西出来了。

远远看去，是小跑着的。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等自己。

但是她此刻想的只是他还会不会疼。

走近了江亦然才发现。

沈忱一直乖乖的站在原地，旁边的木椅也统统被他忽视。

就好似孙悟空在他脚下画了一个圈，让他别出去，待在里面安全。

“沈忱。”

江亦然轻轻喘息，定定的站在他面前，两人中间还搁着一个塑料袋。

……

江亦然在木椅上放下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小瓶药和棉签。

沈忱一直看着她，却并没有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的世界是灰暗的，至少今天，在遇见她之前，是濒临崩溃的。

他掩饰的很好，从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来，还是那张跟气质不符的脸，若不是这个巴掌印如此显眼，江亦然只会认为他还是平常的样子。

凑近了她才发现，这个巴掌印不仅大，几乎可以堪堪包裹住整个侧脸，这半边脸不仅红肿了，而且还有淤血，足以看出下手之人是用足了力气。

江亦然打开瓶盖，拿棉签沾了一下药酒，然后举起来靠近他。

她想了想，原本是打算给沈忱让他自己涂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想到他应该看不见。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江亦然凑近了他的脸。

冰凉的药酒在稚嫩的皮肤上抹开，带着一丝丝细微的疼痛感。

江亦然的动作很轻，生怕会把他弄疼。

“疼吗？”

沈忱的眼神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挂在她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很单纯的被吸引了。

“不会。”

她注意力集中，但是又怕沈忱疼了不说，继续漫无目的的主动扯话题。

“这个药可以消肿的，干了你记得自己再涂一下。”

沈忱嗓音突然变得有点哑，沙沙的很好听。

“可以冰敷的。”

江亦然的手顿了一下，只一秒，她收回手，又往瓶子里沾了一下，然后在他脸上重复涂抹。

“最近天有点冷，冰敷会感冒的。”

看她这么一本正经的，沈忱心中泛暖，过会儿又觉得好笑。

哪有冰敷个脸还能感冒了的。

“你不问吗？”

他对上她略显疑惑的目光。

“问什么？”

“伤。”

言简意赅。

江亦然只是笑笑，并无那种想窥探他人秘密的意思。

“总不能是跟别人打架来的吧。”

她觉得沈忱这种成绩好，长得又乖的男生应该是不会去跟人打架的。

他不说，那她就不问。

而且，江亦然有时候真的觉得两人的关系非常微妙，时好时坏的那种。

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到那种知心朋友交谈的地步。

沈忱很实诚：“没有打架。”

那就是单方面被揍了。

江亦然问他：“是谁欺负你吗？”

她还记得上次在图书馆，方敏给她发的那个视频，沈忱被那些女生围着，堵在墙角，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估计这次惹上了男生。

可是他有什么好惹别人的呢？

会不会是遇到了地痞流氓？

江亦然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脑洞很大，没准是被方敏传染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自我脑补了一堆剧情。

“没有。”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就连脸被打成这样了也一点委屈都没有。

江亦然并不认为沈忱会跟自己掏心窝的去诉说这些事。

而且这对男生来说，貌似是件挺丢人的事。

如她所想的一样，沈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跟他道谢。

“谢谢。”

“挺晚了，回家吧。”

江亦然收起药，把棉签丢进一旁的绿色垃圾桶里。

发现他手边的那个塑料袋，是超市里的，应该是他刚才买的，里面是几袋泡面。

在他毫无反应的同时，江亦然一把夺过他那袋泡面。

随后拎起药袋子递给他。

“这个，跟你换。”

“记得敷药。”她不放心的提醒道。

“嗯。”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处于两人家的中间，不顺路了，一个朝北的马路走，另一个朝南的街道去。

江亦然背好包，挥手跟他告别。

“再见。”

告别的话沈忱从来不说，他只点点头。

江亦然今天心情很好，迎着晚风笑容满面。

她不知道的是，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消失在人群中，然后才离去。

回到家以后，江亦洋正在吃晚饭。

“你怎么这么晚吃饭？”

“刚刚睡醒。”

她下午走的时候他还没醒。

江亦然在心里腹诽：你也是真能睡。

“吃点？”

她摆手拒绝：“不了，我在敏敏家吃过了。”

洗漱完回到房间以后，沈忱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在她今早发的那个早安下面。

沈忱转了三十块钱给她，没有标注，应该是面钱。

但是一碗面是十五元，他应该是……想请她吃。

还有一句话。

沈忱：谢谢。

江亦然放下手机，头埋进枕头里蹭来蹭去。

今天也太走运了。

……

沈忱拿着药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屋子里。

客厅乱糟糟的，明显有人来过。

瓜子壳掉了一地，还有一些啤酒罐倒在桌上，啤酒顺着流在地上，将光滑干净的瓷砖地面弄脏。

沈忱十分娴熟的收拾着。

理了好久，收了一袋垃圾放在门口。

他在路上已经给江亦然转账顺便道谢了。

手机里还有一条消息，边上挂着红点，没有点开查看的痕迹，但是下面已经露出消息内容。

余笙：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沈忱并没有点开回复他，直接将手机熄屏，坐在书桌上，看着那袋药。

今天的他和从前许多次一样，是倒霉的。

但是遇见她以后好像什么都变的不同了。

书桌上有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放着几颗糖。

沈忱拿出一颗来，撕开包装放入口中。

他并不喜欢吃甜的，但是这颗糖在他口中缓慢的融化，最后消失。

……

深夜下了一场大雨，交杂着轰隆的雷声。

电闪雷鸣。

月光透过窗帘撒在床上。

少年侧躺着，侧脸已经慢慢消肿了，额头蒙上一层细汗，打湿了枕头，骨感好看的双手抓着被子微微用力。

被子被他抓出皱褶。

房间内只有一道气息，十分不稳，带着些许慌乱。

沈忱皱着眉。

一双粗壮的手将他拽过，没有丝毫温柔，十分粗暴的扯着他往回走。

视线中的车辆逐渐远离，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被一股重力甩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后是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少年倔强的用力拍门，声音回荡在封闭的黑暗中。

周围都是不明物种的叫声，寒意瞬间从脚底袭来……

沈忱睁开眼睛，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按了按眉心。

这个梦，已经重复好久了。

外面有声响，门底下的缝隙也有光亮。

噩梦过去了，可是，他回来了……

“喂，翔哥，别着急啊，我今天找到新的场子了，哎，你放心，我这手气是越来越好，刚拿到一笔钱，不出三天绝对大赚的，到时候一定把钱给你还了……”

沈忱不屑的在心底里冷笑。

抢的钱有什么可炫耀的。

再多的钱给你这种赌鬼都是填不完的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