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琴箱

“怎么回事？我突然没力气了，来扶我一把。”跌倒得痛又突然，路棱一时间有点懵，有气无力地向易言求助。

路棱看着易言把奶茶稳稳放在他的凳子上，抽了张纸仔仔细细地擦干手上刚刚插吸管的时候沾上的奶茶，擦完揉成一团，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皮鞋在木质地板的地面踏出不紧不慢的声响。

路棱的心越来越冷，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来扶他了。

易言蹲下身。路棱狼狈地倒在地上，艰难地支起上身和易言对视，他从来没觉得易言的眼睛这样黑过。

易言没了平时伪装的腼腆和浮于表面的笑意，这次算来倒是路棱第一次看到易言露出这样真心实意的兴致和笑容。易言带着些孩童式的天真和好奇，打量着路棱，似乎是想从他这里看出些惊慌和愤怒，一无所获，只好失望地“啧”了一声。

“啊——”路棱手臂剧痛，一声惨叫。

哪怕是浑身无力，这声哀嚎依然十分凄惨。

易言收回了踩在路棱左臂上的脚，此时那条手臂以一个极端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摊在地上，他伸手温柔地摸摸路棱的脸，从下巴轻抚到因为疼痛颤动的嘴唇，说：“不愧是没成长起来的‘大人物’，真敏锐。不过练了两个星期摁弦还是那么差劲，这只没什么用的手不要了也罢。”说着踩上了路棱抽搐着的左手，细致地碾动。

十指连心，这下不知踩断了多少指骨，又是一阵剧痛，但路棱眉头紧锁，不挣扎也不辱骂叫喊，只不受控制地抽气。

易言看路棱哪怕剧痛也一动不动，对疼痛的感知力像是下降了一样，连抽搐的动静都越来越小，也不着急。他在路棱平静到会让一般人发毛的视线下，悠闲地哼着刚刚两人练习的曲调，连路棱失误错音的部分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打开旁边的乐器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钢锯。

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路棱听来犹如魔鬼的敲门声，他看着易言蹲下身一边拿着钢锯在他的右脚腕处笔划，一边和他带着笑意聊天：“你之前没听过我才是正常，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这个身体也不叫易言，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罢了。”说着下手拉动锯子。

他一手锯着，一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继续和路棱闲聊：“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用别人的名字，只好用了张改名卡，这可算是珍惜道具呢。”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中二病犯了吧。路棱努力分散被迫集中在尖锐的疼痛上的注意力

很快他就没闲心想易言的话了，并不很锋利的锯子一点点拉扯着皮肉，能感受到脚腕处的骨骼被锯齿摩擦，他想着凌迟估计也不过如此，他用全部精力控制自己，强忍着没有叫喊出来，很快浑身被冷汗浸透。

没想到易言很快停了手，额前的头发湿透黏在额头上，更多的汗从头上滑落，有一些滑进眼眶，路棱却感觉不到任何酸涩，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挣扎着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钢锯锯不动。”易言有些无聊地摊摊手，笑着回答，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电锯插上电，试着开了开，马达的声音响彻排练厅，“幸好我还准备了电据。”

他走近路棱，注意到路棱的终于不再是一片平静、而是眉头紧锁难掩恨意的视线，快意地扬起嘴角，恍然大悟般地说：“哦你不是问这个啊。为什么要杀你？真可惜，这个涉及机密了，不能告诉你。”

说着双手握住电锯，从刚刚钢锯没能锯断的部分下手锯下了一段，破碎的骨肉和血溅开，排练厅一片狼藉，易言的白衬衫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有一些沾到了易言的脸上，易言感受到温热用手指沾了一点舔了舔。

“你的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剧痛席卷了路棱，但是他已经没法叫喊出声了。

“为什么要用锯子而不是像之前那个疯女人一样把你一刀捅死？那个野蛮的女人，毫无品味，看着猎物慢慢死亡，在毫无准备的无止境的痛苦中，在满心的恨意中死去的过程才是美啊。”易言的语气和神情渐渐带了癫狂的色彩，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而且越来越熟练，肢解的动作竟带上了点优雅的色彩。

路棱很想就这么痛晕过去，但不知道易言给他下了什么药，他使不上一点点力气，也开不了口，但神智无比清楚，感官被无数倍放大，每一丝疼痛和体温的流逝都让他更加清醒。

“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练习这么久？当然是因为好玩啊。这两个星期看来，我算是你唯一的朋友？真是棒啊你人缘可真差劲。”地上是一块块的碎肉，路棱只感觉理应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部分剧痛。

易言确认了一下出血量，在锯断路棱四肢的跟腱后停了手，“看着你信任的合奏伙伴把你切块的心情怎么样？你早上好像还想找我说你前两天被杀的事情吧。”

易言拖来了旁边低音提琴的箱子，把里面的琴取出来随手扔在一边，小心地抱起路棱剩余的部分把他放进去，仔细地合上盖。

“看来这样果然放得下。”一片黑暗里路棱听到琴箱合上的搭扣声，外面的易言的声音模糊地传来，还有隐约的拍手声，“长这么高还要锯掉一段，麻烦到我了，你好好反省。”

一阵天旋地转。

“我把你放回去啦，和别的琴一起。”

“其实挺可惜的，本来打算昨天就和你玩的，这样到时候别的人排练的时候还能看到你最后的样子，抢救无效什么的我还是蛮喜欢的。只是昨天的限额被那个疯女人用掉了，今天玩好接下来是小长假就没人能欣赏到了呢。”

“不过想想，一个人在无止境的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生命力一点点流逝，也挺美的，是吧？”

“你不会马上死的，那个药能让你保持清醒，失血速度我已经控制过啦，至少能再活三十个小时吧。”

“晚安，我的‘朋友’路棱同学。”

07

“那次我被我所信任的人肢解，听着自己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身体渐渐冷却，我想我从此往后不再会信任任何人，如果我还有以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