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觊觎

不出黄大爷所料，陆老爷加速了花楼最后收尾速度，要在花楼举办献祭仪式。

消息一出，城民的抗议声小了许多，留下的更多是要求陆老爷交出渡口管理权的人。

那爆炸声，是陆老爷安排献祭的烟火，工人搬运时箱子不慎脱手，发生爆炸。

幸得花楼附近没有杂人，只有搬运箱子的两个工人受了点伤。

此次爆炸惊动了衙门，为了保证花楼能安全举行献祭仪式，衙门的人亲自进入花楼内部，排查危险因素。

他们搬出来了不少货物箱子，都横在渡口上。有些箱子的盖子被掀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刚过爆炸不久，渡口上的人都被疏散，附近都没什么人。黄大爷带岳桐杉翻窗潜入了渡口酒馆一间厢房，拉开一点窗户缝，观察渡口的情况。

渡口上，有两个人被金玉箱子围在中间，格外显眼。

岳桐杉远远望着，一眼认出那个正在点头哈腰示好的，是南叔。

而南叔正在被一个官服打扮的男人指着脑袋骂。

“这就是你们陆家要下调年额金的态度吗！”

男人还说了许多，岳桐杉离得远听不清，只见一旁凑过来一个黑衣劲装的人，身形挺拔，步伐有力，在男人耳边细语几句。那官服男人一愣，跟着黑衣人走了，留下南叔善后。

岳桐杉小心翼翼躲在窗后，说：“那不是追我们的变态吗？我以前在桃楼干活的时候，从没见过他们。”

黄大爷脸色不太好看，说：“他们是衙门的人，我发疯的时候，就是他们控制的我。”

“他们能打过你？！”岳桐杉诧异道。

黄大爷说：“当然不可能。我那是神志不清被他们捡了漏，不然他们肯定连我的一根狗毛都碰不到。”

岳桐杉微微蹙眉。

黄大爷在武力值这一点上，她是信的，毕竟那些黑衣人都是些寿命不过百的凡人，对上这一言不合甩拳头的“十八”岁狗妖，不缺胳膊断腿，算是运气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岳桐杉一想到那些凡人被黄大爷欺负的样子，心里总是没来由的害怕。

就好像她不是黄大爷这一边儿的人。

愣神的功夫，花楼出来五六个黑衣人，他们一个个的像是在花楼里用了很多力气，走路尽显疲惫之态。

青天白日，一群黑衣人聚在一起交谈，与地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岳桐杉细声问：“他们为啥打扮成那个黑秋秋样子？是正经官家人吗？”

黄大爷说：“应该是衙门的人私养的杀手。我估计，他们的主人和陆老爷有交易，我们触犯了他们主人的利益，所以才会派他们来对付我们。那个交易内容，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花楼底下那个鲛人。”

岳桐杉若有所思。以往她看的电视剧中，有不少关于鲛人的传说。什么吃鲛人肉可以长生不老，包治百病，修为大涨，其中各类功效跟她的肉有的一拼。

既然有用，那就会有人觊觎。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岳桐杉眨巴眨巴大眼睛，等着黄大爷吩咐。

黄大爷看向窗外，攥紧拳头微微颤抖。

“我计划今晚，把花楼炸穿。”

岳桐杉有些担忧，问：“到了晚上，这些黑衣人不会很危险吗？”

“确实。”黄大爷冷哼一声，“他们会很危险。”

？

岳桐杉总觉得黄大爷好像跟她说的不是一个危险。

爆炸发生在上午，衙门是中午来的，到了下午，渡口就恢复了正常。

人来人往，商贩叫卖不绝，仿佛上午的响动只是生活的小插曲。

酒楼热闹起来，岳桐杉干脆乔装一番，让黄大爷肌肉缩小了好几个码，伪装成客人从正门进入。两人坐在靠窗的座位，品着茶。

一下午，不停有衙役巡街。衙役都是最普通的人，不足为惧，只是黑衣人再没有出现过。

日渐西沉，黄昏暗淡，一个大箱子被拉到渡口。

箱子被结结实实捆在马车上，虽然隔得远，岳桐杉总觉得那箱子在微微颤动，似乎里面装着人。

一定是梦莲。

她是这样想的。

黄大爷是个实在狗，他向渡口方向动动鼻子，摇了摇头。

“一箱肉，熟了的，应该是摆桌用的。”

岳桐杉惊恐的看向黄大爷。

“收起你那丧气的眼神，都是家畜的肉，你想什么呢。”黄大爷敲了敲岳桐杉的脑门，稍微用了点力。

岳桐杉吃痛，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我担心嘛。”

“凡人一般献祭大多分为两种，火祭和水祭。既然是河神，你那可怜的梦莲姐姐，应该会和牲畜一起被绑在木板上，随波逐流。”黄大爷说。

岳桐杉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但不排除从花楼扔下去的可能。”黄大爷打断道。

岳桐杉蔫了下去。

梦莲那瘦弱的身板，要是从花楼扔下去，哪还能剩口气。木板漂流或许还能半路拦截，只是他们二人不熟白塔河水况，梦莲还是会很危险。

岳桐杉趴在桌子上，指尖玩着木板上滴落的水珠。渡口方向传来的几声喊叫，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们这样做是会惹怒神明的！”

“你们太过分了！”

“神明大人降下天罚，你承担得起吗！”

几声雄厚的男女高音混杂，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不一会儿，渡口就聚集了一片人，有不少抗议的在人群中高举大旗，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大娘，这是咋了啊。”岳桐杉跟黄大爷跟着人流靠近渡口凑热闹，她挤不到前排，便拉着一位从里头出来的大娘问。

“呦小姑娘可不要管这些事哦，他们都是群野蛮人，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许人家了吗。要是没心上人的话，不如来看看这些。”

大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画像，“这是城南布料店李家的大儿子，今年十七，长得又高又壮。这是城东边刘家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家里务农，肯吃苦……”

黄大爷缩小了肌肉，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人群聚集，他站在岳桐杉一边，大娘愣是没注意到他。

他听了大娘叭叭得没完没了，想拉着岳桐杉走，不料却被大娘拦下了。

“你谁啊你？”大娘说。

“大娘不要误会。”岳桐杉带着和气的微笑，说：“这是我哥，他嫌我年纪小，不让我嫁人。我自己看看，咱们不要管他。”

大娘很高兴，乐呵呵把黄大爷挤到一边去。

黄大眼黑着一张脸，默默退后两步。

岳桐杉一张一张翻着画像，心不在焉，说：“这里好多人啊，里面发生是有人打架了吗，咱们白塔城治安这么好，怎么还会有野蛮人呢。”

大娘一拍大腿，“哎呦，这不是前几天渡口出了个疯子吗，那个疯子有疯病，好多花楼的工人染了病。刚刚那些搬东西的一进货仓，就抓到有几个工人发疯砸花楼的墙。”

疯子黄大爷：……

岳桐杉装出害怕的样子，说：“好可怕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敢明目张胆破坏花楼，胆子太大了。”

“就是，要是他们把花楼砸穿了，花楼进了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怎么进行仪式，怎么平息神怒。”大娘附和道。

“对对对，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我也要去教训教训他们！”岳桐杉把纸页塞回大娘怀里，一头扎进人群中。

“哎哎！小姑娘你看中哪……”

大娘的声音被人群淹没。岳桐杉挤出一条缝来，黄大爷就在几步后面紧跟着。

花楼的工人是陆老爷安排的人，怎么会砸花楼货仓呢。

她猜想着。

难道是，有工人看了她的通告，知道陆姥爷恶行，心里愧疚，所以来搭救鲛人？

岳桐杉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了人群中心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工人。

五个工人们一副要英勇赴死的表情，瘫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抓着铁镐。

他们手上沾满了血，指尖血肉模糊，指甲都已经不存在，像是用力挠过什么东西。

黄大爷刚挤到前面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喊。

“陆老爷驾到，通通闪开！”

岳桐杉赶紧拉着黄大爷撤退，免得被认出来，惹来黑衣人。

渡口人太多，黄大爷自知不能起冲突，反手抓住岳桐杉冲出人群，躲在渡口旁边的货物后。

黑衣人们并没有跟着陆老爷来。那声喊叫一出，两刻钟后，岳桐杉藏得腰都开始疼了，一架华丽的马车才停在了渡口。

车马随行佣人驱赶围观的路人，站成两排，自马车到花楼形成一条宽阔大道。

陆老爷臃肿的身体出现在马车外，由十二人花轿抬着，走向花楼。

那五个工人，早被佣人抬走了，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反倒是陆老爷因为举办献祭，受尽吹捧。他上花楼全程都闭着眼，不知道是懒死，还是不愿怜惜这世间一点目光。

岳桐杉更偏向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