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天定姻缘

西王母的盛会，算是各仙家的一项述职会，各路神仙一番吹嘘之际，再恭贺一句王母生辰快乐。

很快就轮到魔域少主封仞上去了。

他照例是说了一些吉祥话，然后请西王母为自己赐婚，以祝神魔两界享万世太平。

西王母掐指一算，觉得自己座下的清沅仙子与他十分合适，于是将清沅仙子赐给了他。

封仞也十分满意，高高兴兴回到了自己的案桌旁。

而孟满懵了。

啥情况啊，这缺心眼少主分明对清波更在意，怎么转而去求娶清沅呢？

不过他命中注定的正缘就是清沅仙子，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去问了。

视线与封仞对上了，他微微颔首，算是一个礼节。

……

蟠桃盛会过后，瑶池幻境便开始操持清沅仙子同魔域少主封仞的婚事。

清波在帮清沅织嫁衣的时候感伤道：“清沅姐姐，他们说你嫁给魔域少主之后，轻易不能回瑶池了，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清沅淡淡一笑，变出一面铜镜来。

那铜镜清波也有一面，准确来说，是天界人手一面，其作用是方便隔得比较远的仙家可以及时通话会面。

清波看到清沅拿出通音镜便笑起来，也变出自己的通音镜，“对啊，我们可以在通音镜中看见彼此。”

“他们说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会幸福美满，清沅姐姐，你爱封仞吗？”清波俨然是一个好奇宝宝。

清沅本绣着嫁衣，听清波这么问，她突然有些走神，梭子扎在她的手上，瞬间便见了红。

她爱封仞吗？.七

自然是不爱的，她都没见过封仞几面，怎么可能爱他。

只是这是西王母和魔域定下的婚事，她必须爱他。

可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心，因此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清波看着她的笑容，似懂非懂，又好奇起来：“也不知道杨娘娘以后会把我赐给谁。”

清沅瞅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副迷惘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头继续织嫁衣。

嫁衣绣得差不多了，婚期也到了。

婚礼前一日，孟满邀清沅过府一叙。

清沅去的时候，清波也跟着去了。

那是清波第一次去红线天。

玉砌宫殿立在一片七彩云霞之上，无数纠缠飘飞的红色丝线挂在宫阙各处。宫阙正中挂着一块窄长的牌匾，上面竖着排列三个大字——红线天。

此处跟天宫各处都不一样。

孟满早已经等在了宫殿之外，他看到清沅的时候唇边还挂着淡淡笑容，等瞧见了从清沅身后突然蹦出来的清波，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真是冤孽啊！

“孟先生！”清波率先打招呼，说着，她拿出藏在自己身后的食盒，“你邀清沅姐姐来说话，我顺道给你带些小点心！”

“顺什么道？仙子有事要忙是吧，那小仙便不留你了。”孟满素手一伸，俨然是赶人的架势。

哪料到清波就像是没听明白他的逐客令似的，将食盒往他那伸开的胳膊上一挂，蹦蹦跳跳便往红线天去了。

清沅跟孟满对视一眼，温柔一笑，“清波还小。”

她哪里是小，分明是装疯卖傻。孟满皮笑肉不笑，身子换了个方向，请清沅仙子进殿。

清波进了红线天之后便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孟满同清沅说话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翻绳玩，乖巧极了。

孟满瞅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捣乱，便不再管她，转而翻手，幻出一条红绳来。

“昨日红鸾星动，天蚕吐丝了，我拿这天蚕丝捻了你与封仞的红绳，愿你们夫妻恩爱美满。”

清沅看着那红线，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孟满看着她，见她不接，有些疑惑，“仙子？”

清沅抬眸，与孟满对视：“孟先生，您开了天眼，您在天眼中看到的结局便是我与封仞结为夫妻吗？”

孟满有些不解：“仙子为何这么问？”

“清沅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只是我与霍湘便无可能？”

孟满眼中的清沅一直是温柔有礼模样，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神明忌讳谈论情爱。

虽然很多神仙身上还有情缘，但是六根不净有碍修行，大家都会选择压抑自己的情感。

放眼望去，偌大仙宫，结为了仙侣的，要么修为难以再上一阶，要么已经不再看重修为了。

但凡是想要修为再进一阶的神仙，都不会谈论情爱。

可是这清沅仙子怎么回事，居然明晃晃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动了凡心。

霍湘被派去看守蟠桃园那会儿，孟满刚成仙，他算是亲眼见着霍湘被贬黜的。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七仙女私下凡尘，与人间董郎结为夫妇，后来天兵天将捉回了七仙女，当时看管七仙女的就是霍湘。

可是霍湘不仅没有看管好七仙女，甚至将七仙女放回了凡间。

杨娘娘震怒，剃了七仙女的仙骨，让七仙女再也不能回归天宫，又将霍湘贬黜到了蟠桃园。

而这清沅仙子如果倾心霍湘，那便是背叛了杨娘娘啊！

“仙子……”孟满颇有些无奈。

清沅却是看着他，眸光闪烁，语气近似哀求，“仙师，你便告诉了我，让我死心也好。”

她在天宫中行走，向来高雅有礼，还是头一次，这般卑微。

可是孟满并不想骗她，道：“仙子，且将这红线收了去吧。”

将这红线收了去，不要再想其他了。

清沅何其聪慧，只这一句话，便明白了孟满话里的含意。

清沅伸出手，颤巍巍去接孟满手里的红绳。

那红线碰到了清沅的手，瞬间便缠绕到了她的无名指上，不过眨眼功夫，红线便消失不见了。

清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惨淡一笑：“若没有这红绳，我兴许会争一争。”

天命若是没有昭示，缘归何处尚且可以由自己做主，可天意如此，她小小一介女仙，又能做什么更改呢。

在一旁的清波翻绳翻腻了，又将自己带过来的糕点拿出来吃。

她见着清沅面色不太好，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只是仰着脑袋看着两人。

等两人的谈话结束之后，她又跟着清沅离开红线天。

回去的路上，清波终是忍不住了，问清沅：“清沅姐姐，你不想嫁给魔域少主是不是？”

清沅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精致的脸上无悲无喜。

清波握住她的手，“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去跟杨娘娘说，你要是不愿意，那么我去求杨娘娘……”

眼见着她就要拉着自己去找杨娘娘，清沅连忙按住她的手，违心道：“清波，我没有不愿意。”

“可是你不开心。”清波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小鱼仙说了，凡间的有缘人结为夫妇都是开心的，可是你不开心。”

就是不谙世事的清波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她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也没有不开心啊，嫁衣还没绣完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

五月初三，清沅仙子凤冠霞帔，孑然一身，上了云车。

云车将清沅仙子送到了魔域少主洞府外。

魔域为了庆祝少主娶妻，焰火放了一整夜，魔域之中群魔乱舞。

清波那天坐在云头上面，看着绚丽的焰火，看了一整夜。

她其实隐约知道，清沅是不愿意嫁给封仞的。

但是杨娘娘的安排，她必须听从。

清沅仙子与魔族少主的婚事，是天命所望。

那么她呢？

她最后又会归于谁？

清波坐在云头上懵懵懂懂想了半晚上，天亮时，她回到瑶池幻境。

甫一回到瑶池幻境，她便去找杨娘娘。

杨回坐在正殿主位上，见着她进来，冲她招手：“清波，过来。”

她乖巧走过去。

杨回又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我将要闭关一段时日，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练功，不可偷懒。”

清波点头。

“你要是无聊了，可以去找小鱼仙。”杨回又道。

清波依旧点头。

“要遵守天条。”杨回最后叮嘱道。

清波继续点头：“杨娘娘，我知道的。”

杨回摸了摸她的头发，慈祥地笑起来，赞许道：“乖孩子。”

杨娘娘至今岁数不详，面容宛若五十岁妇人，作为天宫之中女仙第一人，威严与慈祥并存。

在清波看来，杨娘娘很疼她。

于是在杨娘娘闭关之前，她问出了困扰了自己一晚上的那个问题。

“杨娘娘，清沅姐姐的正缘乃是魔族少主，那我的呢？”

她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清波便看见杨娘娘的脸色沉下来了。

杨娘娘本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现在则是寒冰一块。

清波自化形以后，从来没见过她这番模样，登时吓得跪倒在地：“娘娘恕罪！”

杨娘娘目光落在正殿之外，身子背对着清波往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你没有罪，你只是好奇罢了，跟我那几个女儿一样。”

清波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了昔日里在瑶池打闹的七位仙女。

那些仙女是杨娘娘的女儿，她们会先后飞过当时还没有修成人型的清波的头顶，或者是划着一叶小舟穿行在莲叶与莲花中间。

那时的瑶池很热闹。

后来七位仙女先后离开了瑶池幻境，瑶池才沉寂下来。

杨娘娘觉得是自己的女儿们是被尘缘迷了眼，所以不回来了。

清波这下没头没脑一问，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杨回走到了正殿门口，阳光为她的肩膀和侧脸镀了一层光亮，她侧过脸来，似乎是是在清波说话，又像是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人说话，“或许是我错了。”

良久，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转身看向跪在主位边上的清波，隔着长长的七彩织金地毯，她开口道：“你第一次用心看的人，那就是你的正缘。”

说完这话，她伸手示意清波起来，待清波战战兢兢起身之后，她往殿外走去。

她便要闭关去了。

清波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中，复又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第一次用心看的人……”

杨娘娘的意思应该是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吧！

那该是战神宴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