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白寻有劫

天宫中一切如常。

清波回了天宫之后，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耳边不再有魔域中吵吵闹闹的声音，这里安静得过分。

白寻得知清波回来之后，一大早便来了瑶池幻境。

彼时清波正坐在莲池边上发愣，白寻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吓了一跳。

“怎么像丢了魂似的，以前你可是一刻都坐不住的。”白寻在她旁边坐下。

清波也察觉到自己变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转变是好还是坏，正巧白寻这么问了，便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明明我是很想要万年玄铁的，我甚至就是为了万年玄铁去魔域的，可是当封伊把万年玄铁给我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接受。”

“我从来没没有过这样扭捏的感受。”清波将自己的感受形容成扭捏。

白寻在边上听着，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去魔域讨万年玄铁了？”

清波愣愣点头。

“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去魔域，早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块儿给你了。”白寻道。

“可是……”可是当初是他说要用那块万年玄铁自保，所以她才去魔域的呀。

白寻将自己那块玄铁化出来，“喏，给你了，别五湖四海去找了。”

“可是……”可是他不用万年玄铁来锻造兵器了吗。

“可是什么啊可是，我当初是为了让你死心，不要再打宴识的主意了，所以不把万年玄铁给你，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这块破石头，居然只身往魔域去，魔域那是什么地方，搞不好你有命去没命回，我若是现在不把这破石头给你，只怕你还要往妖界去，往人界去。”白寻翻了一个白眼。

白寻是因为不想自己跟宴识在一起，所以不把万年玄铁给自己，现在则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又把万年玄铁让给自己。

“清沅姐姐没有嫁去魔域之前，她告诉我，借花献佛式的送礼并不诚心，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清波说。

白寻急了，将万年玄铁塞到她的手里，再才说：“你又不是直接把这万年玄铁给宴识，你不是还要锻造成护心镜么，到时候它就不是我给你的万年玄铁了，而是经你手打造而成的护心镜，那怎么能算是借花献佛呢！”

清波看着白寻，颇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转了一道弯就不算是借花献佛了？

白寻迎上她将信将疑的眼神，为定她的心神，点了点头，“你信我，错不了。”

“哦。”清波捧着石头应了一声。

她想到了在魔域关禁闭的封仞，封仞明知道她是要用万年玄铁锻造一块护心镜送给宴识，但他还是愿意把万年玄铁让给自己。

封仞的情意太无私，她承受不起。

那白寻呢？

许久之后，清波突然道：“小鱼仙，你肯舍了这万年玄铁，该不是喜欢我吧。”

白寻一愣，随即猛地敲了清波的头一下，“怎么就只是去了魔域一趟，这脸皮就这么厚了？”

“那你回答我，你有没有喜欢我。”清波执着问下去。

白寻面色无奈，坦白道：“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但是同你追着宴识的那种喜欢不同。”

“有什么不同？”

白寻想了想，道：“大概是，你有多么喜欢清沅仙子，我就有多么喜欢你了。”

清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很开心地揽住白寻，“我也很喜欢你。”

白寻拍开她的手，不料清波又揽了上来，白寻又拍开，她又勾上去，数次之后，白寻放弃了，只好跟着她一起笑着看瑶池里的锦鲤。

孟满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肩并肩坐在瑶池边上打闹。

他咳了一声，瑶池边上的两人才回头注意到他。

“孟先生！”清波连忙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打招呼。

白寻跟在她的身后，也往孟满身边去。

到了孟满跟前，清波开口问：“孟先生，你来找我，是因为缘蚕吐丝了吗？”

孟满目光转向清波身后的白寻，“我是来找白寻的。”

清波愣愣点头，“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孟满淡淡一笑，又看向白寻，“借一步说话？”

白寻点头，从清波身旁经过时，他冲清波笑了笑，然后率先离开了瑶池幻境。

清波直觉这两人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想跟上去问个清楚，不料孟满伸手按在清波的脑门上。

孟满的手抵在清波的脑门上，清波欲向前，可是使了好大劲儿，却不能前进分毫，她便明白，这两人将要谈论的事情，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她伸手推开孟满的手，闷闷道：“我不听了。”

……

东君府里的葡萄藤刚挂上了葡萄，青色的小葡萄一串串挂满了葡萄架，长势喜人，足以显示饲养者为此花了不少心思。

白寻一袭白衣立在葡萄藤之下，手持木勺，为葡萄藤的根须浇水。

一袭青衫的孟满则站在一旁，瞧着他折腾。

许久，白寻为葡萄藤浇完了水，他折回孟满面前，“事情解决了？”

孟满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截红线来。

此前，因着清波下界，他在天宫中颇为无聊，照例去找司命成酉喝酒，有时候两人会一起去隔壁的红线天找孟满下棋。

有一日，三人正在红线天对弈，突然正殿里的红线无风自动。

数万万根红线纠结缠绕，那架势，惊呆了在场的三人。

成酉惊奇道：“孟兄，你红线天居然还有这种盛景可瞧？”

白寻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使出探查之术，却并没探查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孟满在红线天当值五百多年来，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使出推衍之术一番推算，后又调了红线天大事记来看，最后推算出，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间，将会出现一个扰乱三界姻缘红绳之人。

这红线乱舞，是昭示。

当天，孟满送走了白寻和成酉之后，关闭了红线天大门，开始马不停蹄清扫红线天。

将那万万根红绳各归各位之后，孟满发现红线天多出了一截红绳。

这根红绳不同于一般的红线，其间掺有一丝金光和一团黑气，虽两端所系之人的名姓尚未显现，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根红线连接天上与地下。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有违天条。

白寻看着那根红绳，心里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升起来。

那红线，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红线与我有关系？”白寻问道。

孟满颔首，“不错。”

白寻愕然，“怎么会？”

“你忘了前几日成酉来红线天，喝醉了酒吐露的话？”孟满翻手，将红线收入袖中。

同是红线天红线纷乱那日，成酉在对弈之前喝了些酒，神志不清之际，摇晃着脑袋指着白寻说：“白寻，你有劫，但是我不能说！”

白寻当时不以为意。

他自有意识起，便在东君府，劳东王公照拂，从有灵识起，至飞升成仙，一切顺利。

他不追求强大的术法，也不想要与天同寿，一切追求自然。

成酉同他说起劫难的时候，他倒是觉得可笑。

对于一般神灵来说，若是想术法精进，或是道法更进一层，便要去凡尘历劫，待得历劫归来，便有所成。

可是他不求这些，也并不想入凡尘，怎么会有劫难呢。

成酉那句话，他只当玩笑。

现在孟满拿了红绳来找他，他不得不信了。

“我可是最讨厌这些情情爱爱的，怎么可能会有情关难过！”白寻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孟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自求多福，这事我可能帮不了你。”

转身便要走，不料白寻拖住他的衣袖，委屈道：“你可是月下仙师，掌管三界姻缘，你若是都帮不了我，那没人能帮得了我了。”

“连你也说了，我掌管的是三界姻缘，你红线另一端之人，并不在我掌管的这三界呀。”孟满将自己的袖子从白寻的手里扯出来。

白寻更委屈了，又扑上去，扯着孟满的袖子死不撒手，“不会吧不会吧，确实没有回缓的余地？”

孟满的袖子眼看着就要被白寻扯碎了，他无奈地拍了拍白寻的手，直到将白寻的手拍开了，他理了理皱掉的衣袖，一脸正经道：“其实问题不大，都说情关难过，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白寻你可以的。”

白寻看着孟满直摇头，“你诳我。”

“你爱信不信。”孟满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

得了预言的白寻如同惊弓之鸟，每天都魂不守舍，将自己关在东君府里。

清波一连好几日不见白寻，便去东君府里找白寻，当她看见白寻披头散发坐在屋顶看天空的时候，她愣住了。

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不知是迎接了多少日晒雨淋，竟有些发黄。那头飘逸的银白色头发也不知是多久没有梳过了，发梢打了结。

她从未见过白寻那般模样。

她还记得化成人身之后，杨娘娘带着她到隔壁东君府拜访邻居，当时白寻就是坐在东君府的主殿上。

那时的白寻一袭白衣，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握着腰间银色的丝绦，随着他右手漫无目的地甩动，那丝绦的流苏甩出一圈又一圈银色的光圈，他是那样闲适，但也是那样意气风发。

见到杨娘娘领着她进来东君府，那时的白寻眼睛一亮，伸展双臂从主殿上飞下来，宛如一道银白色的光。

可是这才不久，白寻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呢。

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