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神仙下凡

九重宫阙，乃是最接近苍穹的地方。

此处离漫天繁星更近。

暮云远去，蓝紫色的幕布便彻底在苍穹之上铺开，繁星亦开始闪烁。

酒局散后，司命成酉尽兴而归。

临出门，风吹酒意消残，他似乎是意识清醒了，回头看过来，“仙师，你我都瞒不了她的。”

孟满微微颔首，面色沉静。

成酉瞧着他那副模样，像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勾唇，自顾自笑起来：“跟你做了五百多年邻居，反正我是一天也没看懂你，不过你只要是这般模样，那心里必然是拿定了主意的。”

也不再看孟满是何神情，他转头出门去。

成酉离去之后，孟满拂袖，那红线天的大门便应势而闭，转手，孟满揭去成酉按在清波眉心的屏蔽咒。

屏蔽咒去除之后，清波便闹腾起来。

她搂着孟满开始嘀嘀咕咕。

“宴识，我不能忘记你，就算所有人忘记你，我也会记得你……”

“小鱼仙，你可千万要顺利归来啊……”

“清沅姐姐，我好想你啊，也不知道你和封仞怎么样了……”

“杨娘娘，我也想您了……”

“孟……”

孟满低眸看向搂着自己的姑娘。

姑娘此时正睁了眼，他一低头，便望进姑娘迷蒙的眼眸中。

她这一双眼生得极好，眼头圆，眼尾却又干净利落收成一线，恰似水莲花之一瓣，因饮了酒，眼睑绯红晕染至颧骨，眼波流转迟钝，娇憨更甚。

“孟……”她不仅嘀咕，还伸出手来挥舞，“怎么有好多个孟先生，肯定都是假的！”

孟满便知道了，这丫头是三杯酒下肚，眼睛花了，脑子也懵了。

“好好休息吧，别整天神神叨叨的。”孟满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欲送她回偏房。

可是清波被抱着也不老实，那挥舞的手勾上孟满的脖子，又嘻嘻笑起来，“孟先生最好了……我最喜欢孟先生了……”

孟满脚步一顿，看着怀中人的笑脸，再也装不了云淡风轻了。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他见她第一面就在骗她，可是她至今都觉得他是“最好的孟先生”，她每笑着唤他一声“孟先生”，他就觉得心中的负罪感又深一分。

“我不好，我对你一点也不好，辜负你的信任。”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不会好奇闯入瑶池幻境，以宴识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在她闯进红线天，央求自己为她和宴识牵红线的时候敷衍她。

可时光如逝水不可挽，一切不能重来。

……

清波喝醉之后，睡了三天。

醒来之后，她缠着孟满要个解释。

“不能啊，我怎么会昏睡三天呢，你肯定是在酒里放了别的东西。”清波不信自己的酒量那么差。

孟满没法回答她，由着她跟在自己身后，他只忙自己的事情。

“孟先生，我瞅着你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方才如此信任你，没想到你对我做出如此之事……”清波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

孟满也不想解释，但是见着她越说越离谱，放下手里的事情，转身看过去。

瞧着孟满转身看过来，脸上还似笑非笑的，清波恍如被雷劈中，脑子一瞬间懵掉，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莫不是……莫不是孟满真的在酒里放了什么，等她晕过去了，对她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在军营里呆久了，跟着那些小兵小卒学了些六根不净的东西。”孟满向前一步，逼的清波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清波想到浴血奋战那几个月，她与将士们下了战场之后确实会聚在火堆边上谈论一些有的没的，适才怀疑孟满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可是孟先生是正人君子啊，他怎么可能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呢，她怎么可以误会孟先生呢！

想明白之后，清波上前一步，拉住孟满的袖子就开始干嚎：“啊，我错了，孟先生我错了，我怎么能够误会你呢，你怎么可能对我做过分的事情呢，你是最好的孟先生呀！”

孟满瞧着她这副模样，拿她也是全然没有办法，便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袖子，瞅着她干嚎。

见孟满既不说原谅自己，也不责怪自己，只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清波也不嚎了，转而嘀咕起来，“完了完了，孟先生这是生气了，不打算原谅我了……”

孟满还是不吱声。

清波摇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抬头看他，“孟先生——”

刻意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撒娇。

孟满便不逗她了，正色道：“不会喝酒，以后就不要喝酒。”

清波一听就想反驳，“可分明是孟先生你邀我喝酒的……”

“除了我邀你喝酒，旁人邀你，你都不能答应。”孟满一字一句道。

清波瞅着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况且醉后醒来头还有点难受，心里也打定主意，这酒以后是绝对不会喝了，于是连忙点头，“不喝了！”

孟满满意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赞许般地点点头：“嗯，乖。”

醉后醒来之后的清波像是满血复活了一般，不再坐在红线天中发呆，也不会像个游魂一般飘去天阳府前静坐，她整个人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今天帮忙喂喂蚕，明天帮忙浇浇花，把红线天当自己家一样打理。

实在是反常。

“虽说是反常，但是总比前些日子跟丢了魂一样好吧！”成酉宽慰道。

孟满却隐隐约的不对劲，虽然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天界大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是孟满却可以自由来去三界。

原因无他，三界的姻缘还得他劳神费力。

这日，他准备下凡，清波缠着他问：“人间好玩吗？”

孟满来往人界多次，那是因为担了这门差事，他下到人间都是为了公务，从来都是来去匆匆，哪里能够评说人间是否好玩呢，遂摇头。

“不好玩？”清波又问。

孟满继续摇头：“没玩过。”

“那你今天下凡能不能带上我，天界没意思透了。”清波眨着眼睛，又撒起了娇。

孟满想了一会儿，点了头。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过分，都会满足她。

天界处于戒严时期，任何神仙下凡都需要诏令。

孟满带着清波去南天门的时候，卷帘大将看着跟着孟满身后的清波，皱了皱眉。

孟满知道他的担忧，解释道：“人间正处乱世，我红线天的姻缘盘乱成一盘散沙，此番我若是只身下凡，可能会耽误些日子，因此请了瑶池幻境的清波仙子帮忙，待事情办完，必会一同归来。”

卷帘大将点点头，将孟满的诏令验了之后，便放两人出了天宫。

……

人间淇国正处在战火纷飞的乱世，百姓民不聊生，当权者却夜夜笙歌。

淇国有一个好色之徒，凭借自身积累的大量财富，买了许多少女入府，引得红线杼乱成一团。

孟满此次下凡，便是因为此事。

孟满带着清波甫一落到凡间，便去寻找那“好色之徒”。

一路行去，街市两旁的屋舍紧闭，街道上偶有两个叫卖的小贩。

清波跟在孟满身后，有些纳闷，“孟先生，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没错，就是这里，淇国国都。”孟满回答。

“怎么国都如此凄凉。”清波还有些不信，“我曾在浮世镜前看过人间，那镜子里面显现的人间，人潮如织，繁花似锦，煞是热闹呢。”

“那你看到的大概是一个盛世，尘世更迭，人间也不乏这样闭户不出的乱世啊。”孟满解释道。

清波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又感叹道：“还是盛世比较好。”

孟满回头看她，发现少女正四处张望，张望的目光从他面上掠过时，孟满发现她眼中满是怜悯。

没多久，两人便停在了一幢大宅子门口。

大宅子建得颇为富贵，门前还坐着两尊石狮子，朱门之上一块金匾，上书：杏林赖府。

“就是这里了。”孟满道。

清波闻言，便要冲上去敲门，还好孟满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你要作甚？”

清波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我去叫门，让那个强抢民女的好色之徒放人呀！”

还真是头脑简单的丫头呢。

孟满无奈道：“他若是不放呢？”

清波闻言将自己的袖子往上一卷，露出自己的红绫缎来，“那我就揍到他放人为之！”

“你我去通行司备案的时候，可还记得下凡规定第一条？”

清波便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袖子放下来，小声嘀咕道：“知道，不能殴打凡人。”

“除此之外，我们还不能暴露自己非凡人的身份，不可以在人前动用仙法。”孟满补充道。

清波乖巧点头：“好，知道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你去敲门。”孟满道。

清波无语了，“我刚刚就是想去敲门的，你把我拉住了，我以为你有什么别的妙计，搞来搞去还是让我去敲门，早知如此，你跟我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清波嘀嘀咕咕迈上五级台阶，孟满则施施然跟在身后，看着清波无语的模样，他心情颇好。

清波挽起袖子，手拉门环，正要叩门，朱红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清波人跟着那朝里开的朱门，径直栽进门框里去。

幸而里面开门的人眼疾手快，将即将要栽倒的清波扶住了。

清波抬头，看到眼前人，眨巴了一下眼，又揉了揉自己的眼，不确定道：“刀二？”

“清波仙子。”门内人见清波站稳之后，放开扶着清波的手，身子自觉往后退了一步。